夏佑至
醫(yī)生的小女兒赫莉已經(jīng)大了。家里的保姆警告她,如果老把內(nèi)褲摳出洞,總有一天,她身體里面也會破一個洞,永遠都縫不上。她聽出這話里有話。姐姐有胸罩,還有自己的玩伴和隱私,不準赫莉再和她一起上廁所。好在聰明孩子都有自己的辦法。赫莉自學了家里的藏書,從圖文并茂的醫(yī)書上了解了一切——子宮和生殖器的圖片終于讓她感到了惡心,她嫌惡地合上書本,和爸爸一起到家里的農(nóng)場去了。
在農(nóng)場里,赫莉喜歡上了屠夫家的男孩馬里奧。他內(nèi)向羞澀,聳著單薄的肩膀,亂蓬蓬的金色頭發(fā)下有一雙沉靜的眼睛。馬里奧比赫莉大一點,退學在家,幫父親在農(nóng)場里工作。農(nóng)場里有一匹漂亮的黃驃馬,長得像馬里奧一樣,精瘦、身材修長。賽馬是男孩子的成人禮。馬里奧全家都在期待節(jié)日到來,因為馬里奧里要參加今年的賽馬。但接下來的故事,是你我想象不到的。
《波伊塔最后的夏天》示范了電影傳達詩意的種種方式?!痘钌恪返膶а莅⒛嗤呤请娪暗谋O(jiān)制。但《波伊塔最后的夏天》并不是阿莫多瓦的風格。沒有阿莫多瓦那么多緊張的沖突,這部節(jié)奏明快的電影風格細膩,每一個細節(jié)都很有趣。
有些朋友對詩意的理解限于“小清新”——我一直以為那是專門為《海角七號》這類臺灣電影發(fā)明的新名詞,后來才知道也可以用來指陳綺貞寫的歌,或者棉布衣服、板鞋和無印良品的設(shè)計,甚至是《艋舺》這樣的黑幫片。小清新看上去趣味都不高。這樣說可能有點得罪人,比如我隔壁坐了個《艋舺》的擁躉,就很欣賞鈕承澤的手法,但要我說,《艋舺》的情調(diào)是很無厘頭的——當然觀眾大多沒有混過黑社會,說一部黑幫片情調(diào)如何如何,只是拿它和其他黑幫片比較的結(jié)果。如果習慣了《教父》的口味,連吳宇森都顯得無厘頭,就不用說鈕承澤這樣的小清新了。
這樣說,不是歧視陳綺貞的歌迷或者《海角七號》和《艋舺》的擁躉,而只是表達個人的偏見。其實,漢語里的詩意是個無所不包的詞,用法之廣,只有曹丞相的名字勉強可以相提并論。詩意自然包括了清新?!恫ㄒ了詈蟮南奶臁愤@部電影,很多地方用清新來形容倒也貼切,比如一陣風吹過林梢,候鳥從草原上空慢慢地飛過,河水安靜地流淌,陽光把樹影投在地上;又比如醫(yī)生家的兩個女兒在吊床上睡熟了,赫莉像小時候一樣,摟著姐姐;或者在渾濁的河里,赫莉和馬里奧在一起,馬里奧的衣服一件件順水漂走了,吉他再一次響起。
這些清新的鏡頭在電影里都有敘事的功能,如果加上小字,未免顯得清新不足。如果要折中一下,我認為這部電影的風格,大概是小清新的2次方。
小清新的問題主要不是清新,而是小,而且空洞,沒有實際內(nèi)容。上海小清新流的咖啡館里,墻上都要貼上些LOMO片,提供各類花茶,音樂是齊豫唱的《心經(jīng)》,再養(yǎng)一只尖臉的貓,坐著幾個穿彩色連褲襪的圓臉的小姑娘,在跟老板娘學做餅干——我對臺灣電影的印象就是這樣。這些清新事物單獨看都不錯,湊到一起,不知何故,就小了起來。所以臺灣電影老是長不大,鈕承澤幾十歲的人了,舉手投足,還是小畢的樣子。
比較老派的讀者和觀眾有自己的毛病:小心眼。但凡真正喜歡的東西,從來不希望和別人分享,最好沒人知道它的存在,更不要去關(guān)注它、談論它——尤其是從他不認同的角度去談論。俗話說,是可忍孰不可忍耶,但世事豈能盡如人意?如今電腦越來越多,獨家新聞越來越少,沒什么是小清新不知道的。為了保證小世界的完整,我常常提醒自己,減少上街,遠離小清新,尤其不要在咖啡館這類地方逗留。但傳媒業(yè)的悲劇是填版面——看上去是在報道和評論別人的故事,其實是在出賣自己的靈魂——不然誰會告訴你有這么一部電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