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梅 粱賢之

楊得志做媒

1910年6月13日，唐亮出生在瀏陽市永和火石嶺一個貧苦的農(nóng)民家庭，父親按唐家輩份為他取名唐昌賢，希望他長大以后能成為一個被人稱頌的賢者。參加革命以后，他黨得這個名字不好，決心把自己一生的光亮獻給無產(chǎn)階級的革命事業(yè)，便取名唐亮。

唐亮小時候讀過私塾，上過中學(xué)，在部隊積極上進，追求進步，作戰(zhàn)勇敢，善于做政治思想工作。1940年6月，他已擔任八路軍冀魯豫軍區(qū)政治部主任，那時，他剛滿30歲。按照當時的規(guī)定，對于干部結(jié)婚的資歷，有人簡稱為“286團”，即年齡在28歲以上，軍齡6年以上，職務(wù)團級以上。唐亮早已超過了這個規(guī)定，但他仍是單身漢。

唐亮的性格比較內(nèi)向，在同年輕的女同志說話時臉紅，顯得很靦腆，因此，他除了工作，很少與女同志打交道。但他有個愛好，很喜歡逗小孩子，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他見了總要跟他們玩一陣，孩子們也很喜歡他。

一次，軍區(qū)參謀長盧紹武剛吃過晚飯，走到院子外，見唐亮與幾個孩子在逗樂，忍不住開了一句玩笑：“老唐呵，你這么喜歡孩子，何不找個老婆生一個，逗起來更樂呀!”

唐亮毫不在意，搖著手說：“不急，不急，過幾年再說吧，水闊浪來遲嘛。”

“你不急，我們可急哩，總不能一輩子打光棍吧?”盧紹武的話是說對了，其實，關(guān)心唐亮婚姻的大有人在，他的老鄉(xiāng)、冀魯豫軍區(qū)司令員楊得志就是一個。

一次，楊得志與夫人申戈軍在一起閑談時說：“我們的唐主任已年過30，還是孤家寡人，沒成個家，我們得想法給他找個對象，攻破這個‘堡壘?！?/p>

“是呀，”申戈軍說，“唐亮挺頑固的，別人干著急，他自己就是無動于衷。我看只要瞄準了對象，就來個‘速戰(zhàn)速決?！?/p>

這天，楊得志和唐亮等軍區(qū)首長去各師檢查反“掃蕩”的準備工作，他們邊說邊走，不覺來到冀魯豫邊區(qū)婦女救國會訓(xùn)練班駐地，一陣抗日的歌聲從屋子里飄了出來。楊得志望著唐亮，心里頓時來了主意，便提議道：“天氣太熱了，咱們喉嚨里干得快冒煙了，進村去討口水喝吧?！北娙艘恢卤硎就?。

楊得志走在前面，見一個20歲出頭的姑娘迎了出來，她長得眉清目秀，滿臉堆笑，渾身顯得干凈利索，忙喊道：“小張，來客人了，我們要進屋坐坐，討杯水喝?！辈灰粫?zhí)醽砹艘煌熬鸵化B粗瓷飯碗。她把飯碗放在桌子上，開始給客人舀水。唐亮數(shù)著桌子上的碗，不多不少，正好9只，與來人相等，心中不由暗嘆：這姑娘好心計，只掃一眼便知道我們來了多少人。

楊得志端著碗，喝了一口涼水，對姑娘說：“小張，這些同志你都認識嗎?”

小張微微搖了搖頭。

“不認識，那我就作個介紹吧?！碑敆畹弥疽娦堖f水給唐亮?xí)r，有意提高了嗓門，并且多說了幾句：

“這是軍區(qū)政治部唐亮主任，湖南瀏陽人，出身農(nóng)民，能文能武，人很不錯哩，30歲才出頭，還沒有談對象。其實，他早就具備了結(jié)婚的條件，只是沒遇上他所喜歡的女同志…”

小張不明白，楊司令員為什么對唐亮作了這么多的介紹，而主要的又是談到他的婚姻和人品問題，是首長有意還是無意。這么一想，剛好遞水時與唐亮的目光相碰，不覺雙頰飛起紅霞，忙低下頭，又去舀水給別的人。

喝過水，休息一會，楊得志一行又上路了。這下，他沒有打頭陣了，而是故意放慢腳步，靠近唐亮，笑著悄聲說：“這個小張叫張銳，以前的名字叫張瑞。說說看，你對她的印象怎么樣?”

唐亮不知楊得志的用意，脫口而出：“不錯，人很能干，也很熱情?！?/p>

“那好，我就給你說媒吧!”

這時，唐亮如夢初醒，才知道楊得志借喝水給他與張銳制造了一次見面的機會。但當談到婚姻問題時，唐亮的態(tài)度卻不積極了，說：“這件事……以后再考慮考慮吧!”

楊得志急了，說：“還有什么考慮的?你又不是書生，別扭扭捏捏的，咱們是軍人，講究的是雷厲風(fēng)行，速戰(zhàn)速決?！?/p>

熱戀成眷屬

回到軍區(qū)司令部后，楊得志見光靠自己的力量不行，只得搬救兵，把夫人申戈軍找來，說：“那邊你去找張銳談?wù)?，這邊我來打唐亮的‘攻堅戰(zhàn)，我就不信他不是個男人，沒有七情六欲!”

張銳自那天見到唐亮，從內(nèi)心來說，認為他人很好，條件比自己優(yōu)越多了。但張銳雖已23歲了，對愛情卻沒有她對待客人那么熱情，她心想你唐亮是首長，你不來找我，我也不去找你。

總不能就此半途而廢吧?楊得志并不灰心，他想，什么事情都得發(fā)動群眾，不僅我們夫妻倆出馬，還要動員軍區(qū)認識唐亮和張銳的同志組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大家都來做他們的工作，何愁婚姻大事不成?

經(jīng)過同志們的輪番上陣，唐亮“招架不住”了，他開始積極主動了。唐亮與張銳終于親密接觸，開始一邊散步一邊談心，他們真誠地相愛了!

一個月的熱戀后，恰好邊區(qū)婦女救國會訓(xùn)練班快要結(jié)束，張銳要奔赴新的戰(zhàn)斗崗位，唐亮找到張銳果斷地提出：“瑞瑞，我們就結(jié)婚吧!”

“好!”張銳既羞怯又幸福，回答也很爽快。

消息不脛而走，楊得志聞訊，高興透了。他用心良苦，終于有了美好的結(jié)果。他找來一張硬殼紙，卷成個土喇叭筒，興沖沖地跑到院子的大坪里，高聲地對大家喊道：“好消息呀!大家聽著，唐亮和張銳決定今晚洞房花燭，締結(jié)良緣，英雄配美人，到時大家來吃喜糖啊!”

重聚喜又悲

唐亮與張銳僅僅過了3天甜蜜的日子，他們就要分開了。鬼子又開始了“掃蕩”，軍區(qū)的領(lǐng)導(dǎo)忙不過來，張銳也要下去做婦女工作。從此，他們聚少離多。開始張銳不習(xí)慣，她總是懸著一顆心，牽掛著唐亮的安危。唐亮知道張銳的痛苦后，安慰她說：“我們是一對情人，但更是兩個革命戰(zhàn)士，作為革命軍人，應(yīng)當隨時隨地準備犧牲自己的一切，以個人利益無條件地服從黨的利益；作為革命軍人的妻子，應(yīng)該全心全意支持丈夫，理解丈夫，個人的利益好比一滴水，革命的利益是汪洋大海，只有把一滴水融入到大海中，才會永不干涸?！痹谔屏恋难障?，張銳的境界得到升華，她對唐亮表示更多的理解與支持。

1942年秋天，唐亮調(diào)到湖西區(qū)任八路軍一一五師教導(dǎo)四旅政委兼湖西軍分區(qū)政委和中共湖西地委書記。這時抗日戰(zhàn)爭進入艱苦的相持階段，張銳已生了一個孩子，取名民生，奶水不夠，又沒有營養(yǎng)品，孩子瘦弱多病。組織為了照顧唐亮，不久將張銳也從冀魯豫軍區(qū)調(diào)到湖西工作。

夫妻重聚，按理說張銳的心情應(yīng)該是愉快的，然而她卻高興不起來，一臉沉悶。那天，她到新的工作崗位報到時，剛好碰上湖西軍區(qū)司令員王秉璋和唐亮從火線上回來。王秉璋大步走在前頭，一見到她就笑著說：“小張，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把唐亮及時送來了，沒讓你孤單?！?/p>

唐亮望著她，一臉笑瞇瞇的。

接著，王秉璋話鋒一轉(zhuǎn)：“我說小張呀，你得好好謝謝我，今天要不是我的手快，唐亮可就見閻王了，你就得嚎啕大哭?！?/p>

張銳一聽，嚇了一大跳，但一看唐亮，卻是好好的，毫發(fā)未損，不知他們唱的什么戲。

唐亮見妻子一臉茫然，笑了笑說：“閻王爺都怕我，不敢請我的客，消滅了鬼子我還要給兒子娶媳婦，抱孫子，享享清福哩!”

誰知這么一說，張銳真的嗚嗚咽咽哭了起來。唐亮和王秉璋都感到愕然，這時唐亮突然想起沒見她帶來兒子民生，便問：“民生為何沒來?”

張銳哭得更加傷心，王秉璋如墜五里霧中，忙把他們夫妻邀進房里，事情很快弄清楚了。

其實，王秉璋開的不是玩笑。上午在前線時，為了掌握敵情，唐亮同王秉璋來到火線，察看地形，由于距敵過近，偽裝不嚴，他們很快暴露在敵人的視線內(nèi)，日軍的機槍手立即調(diào)轉(zhuǎn)槍口，唐亮并未覺察。幸虧王秉璋眼疾手快，不由分說，一把拽住唐亮的手臂后退數(shù)步，猛地臥倒，唐亮還未恍過神來，“噠噠噠!”兩挺機槍同時吐出串串火苗，兩人連氣都來不及喘一口，又一個鯉魚打挺，翻身滾向附近的一處掩體后，這時王秉璋才抬起頭，指著唐亮說：“敵人這一梭子彈好厲害喲，都是沖著你來的，他們想揀個便宜，可惜的是，鬼子的機槍手技差一籌，否則，把我的命也賠上了?！?/p>

他們的兒子民生，前不久唐亮才得知患了白喉病，這次沒帶來，張銳告訴丈夫，民生的病情加重，搶救無效，在她來湖西的前幾天死了。

失子之痛，使唐亮沉默了。這太突然，毫無思想準備，自己久經(jīng)戰(zhàn)場，隨時準備犧牲，卻沒想到才剛剛走向人生之路的幼兒竟被病魔奪去了生命。他邁著沉重的腳步，走到窗前，任憑妻子在身后抽泣，久久地凝望著遠處的大地……

不當“改組派”

唐亮和張銳肩并肩，心連心，從艱苦的戰(zhàn)爭中走了過來。全國解放后，唐亮擔任了南京市委書記兼軍管委員會副主任，后來又擔任了華東軍區(qū)政治部主任、副政委。在新的形勢面前，唐亮更加嚴格要求自己，他在一份札記中寫道：“在人民面前謙卑些；在命運面前堅強些：在大事面前清楚些；在小事面前糊涂些：在困難面前努力些：在挫折面前執(zhí)拗些；在榮譽面前謙讓些；在勝利面前謹慎些。”

進了南京，面對霓虹燈的閃爍，唐亮對家屬要求更嚴了，他常常對張銳說：“南京剛解放，斗爭還復(fù)雜，把家安在大城市，條件變了，但我們的革命本色不能變，敵人的子彈沒有打倒我們，可不能讓糖衣炮彈把我們擊倒啊!”

張銳笑了笑，說：“我是從苦水中泡出來的，決不會好了傷疤忘了痛。你是政委，在部隊里管政治思想工作，家里的政治思想也由你管，我一定聽你的?！?/p>

“好，那就先從這屋子里做起吧。”原來他們家的住宅位于寧夏路一個獨院，是國民黨監(jiān)察院院長于右任的故居。于右任臨行倉促，屋里字畫古董放置如儀，墨寶甚多。唐亮召集張銳和工作人員，全部造冊登記，悉數(shù)上交。

一天，唐亮在南京軍區(qū)禮堂作報告，下面坐著的人都是軍區(qū)直屬隊新提拔的干部。唐亮講述了一段歷史故事，說孫叔敖任楚國宰相時，“位愈高而意愈下，官越大而心越小，祿已厚而慎不取。”接著，他誠懇地寄語：“你們是新提拔的干部，我要求你們起碼做到四條：一不貪污，二不腐化，三不抗上，四不壓下。”數(shù)十年后人們對唐亮這番話仍記憶猶新。

華東軍區(qū)分為南京、濟南、福州軍區(qū)后，唐亮又擔任了南京軍區(qū)政委。他身兼軍隊和地方要職，地位顯赫，由于工作關(guān)系，家中常有客人來往，其中不乏年輕女性，有的甚至打扮時髦，風(fēng)姿綽約。

那時候，在有些干部中，悄悄地流行著一種“改組”風(fēng)。不少高干與糟糠之妻能手牽手走過艱苦的年代，卻走不過新的時代，他們嫌原來的妻子太土，現(xiàn)在條件好了，該找個城里姑娘，于是改組了自己的家庭。

這天晚上，唐亮送走了一批男女客人，他打了一聲哈欠，顯得有些疲倦。張銳給他打來了洗臉洗腳水，突然問道：“你看，我是不是太老了，太土氣了。”

唐亮也沒在意，回答道：“人總是要老嘛，土就土一點嘛?！?/p>

“你想不想找一個年輕的帶洋味的妹子?”

當時唐亮才40歲，正當盛年，人又長得瀟灑，一身整齊的軍裝，更顯得威風(fēng)凜凜，又是位高權(quán)重的南京市委書記，自然受到不少城里姑娘的青睞。

妻子雖是一句戲言，唐亮卻認真起來，十分嚴肅地說：“我才不當‘改組派呢!不僅我不當，也不讓手下的人當‘改組派，做新陳世美!”接著，他親熱地把妻子拉在身邊，動情地說：“瑞瑞，你不要光看我的過去，還要看我今后的言行?！睆堜J感動了，眼睛一片濕潤。

唐亮是個言行一致的人，他對部下極個別有“改組”苗頭的人，毫不留情，鄭重提出忠告：“只要我在南京，你們就別想當陳世美!”在眾人面前，他坦露心曲：“我和張銳是一根藤上的兩條苦瓜，過去她吃了不少苦，現(xiàn)在過好日子了，我們要白頭偕老，我要是先見馬克思，就在那里等她?！?/p>

病中情和愛

1963年春季，張銳感到身體不適，口腔腫痛，吃不下東西，檢查后確定為口腔癌。唐亮急了，親自送她上醫(yī)院，經(jīng)過半年的手術(shù)醫(yī)療，雖然張銳脫離了生命危險，但終生說話不清了。

過了一難又是一難，張銳不久又患了肝硬化、肝腹水，她的情緒十分消沉，終日愁眉不展。唐亮知道，對待疾病也像戰(zhàn)爭年代對待敵人，首先要有壓倒它的勇氣，樹立必勝的信心，才能早日痊愈。為此，他經(jīng)常鼓勵妻子提高戰(zhàn)勝病魔的勇氣。他去北京開會，極少寫信的他，卻專門讓孩子們給住院的妻子捎去一封信，在信中他首先抄錄了毛澤東寫給安慰王觀瀾?zhàn)B病的一段話：‘既來之，則安之，自己完全不著急……。然后真誠地說：“瑞瑞，不管你發(fā)生什么情況，你都是我最親的人……要聽毛主席的至理名言，既來之，則安之，安心休養(yǎng)治療……”

張銳看了一遍又一遍，熱淚簌簌，她從丈夫信中得到極大的安慰，安下心來，積極治療，終于從死亡線上掙扎過來了。

出院以后，張銳繼續(xù)在家中療養(yǎng)，得到唐亮的悉心照料。每當周末，他便系上圍裙，親自下廚，為妻子做上可口的飯菜，常常陪著她在院子里散步、談心。就是外出時，他首先想到的是妻子，專門買了一個本子，在上面留言：“瑞瑞，晚飯之后，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要丟開不管，立即上床休息，不得忽視，此項規(guī)定，責(zé)成唐軍宏(他們的小女兒)監(jiān)督執(zhí)行?！?/p>

看著丈夫留下的情和愛，張銳覺得自己再沒理由不這樣做，因而也就用不著女兒監(jiān)督了。從此，張銳頑強地同疾病作斗爭，每天堅持走一萬步，還自編一套適合自身鍛煉的體操，常到公園去唱歌，跳健身舞，她的身體奇跡般地好了起來。20年后，當年一位給她治過病的醫(yī)生邂逅她，不勝驚訝地說：

“你還活得這么健康，真是奇跡!”

張銳不止一次地噙著熱淚對唐亮說：“全靠你啊!不僅沒有把我當包袱，還把我當寶貝。”

唐亮詼諧地回答：“在湖西你也不是這樣待我嗎，一報還一報，你我這次扯平了。說不定以后我還會欠你的?！?/p>

真讓唐亮說對了。時隔一年，唐亮舊病復(fù)發(fā)，不斷咯血，加上病毒性肺炎，生命垂危，雖經(jīng)搶救脫離危險，但已不能堅持正常工作了，他只得向組織遞交了暫時離職休養(yǎng)的報告。批準后，他回到家里。這一對患病夫妻，演繹了一段互敬互愛、互相關(guān)心的動人心曲。

但是，他們的矛盾也產(chǎn)生了。平時，張銳在大事上是無條件服從這位身為政工干部的丈夫，可是在對待疾病的觀點上，兩人的看法形成了尖銳的對立。還是1942年的時候，患了胃病的唐亮被送進山東軍區(qū)直屬醫(yī)院，時任山東軍區(qū)司令員兼政委羅榮桓因腎炎也在這里療養(yǎng)。他們一見如故，十分親熱。羅榮桓是全軍聞名的優(yōu)秀政工干部，唐亮抓緊這個難得的機會，甘當小學(xué)生，不僅向羅榮桓學(xué)習(xí)了政治工作的經(jīng)驗，還學(xué)會他的一套養(yǎng)病方法十字塊，即“遵醫(yī)矚，服管理，按時吃藥”。后來唐亮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提出“有藥就是娘，治病保健康”。除此之外，就是休息、療養(yǎng)。而張銳的觀點正好相反，她認為“是藥三分毒，關(guān)鍵靠自己”。也就是說，藥物治療為輔，自己鍛煉為主。她振振有詞地對丈夫說：“你看許世友司令員吧，人家年齡比你大，可身體比你強多了，就是因為他堅持鍛煉，打太極拳，晨跑，練氣功等?！?/p>

在非原則問題上，唐亮一向?qū)ζ拮涌偸亲屓?，不知為什么，在疾病問題上，對妻子的多次勸說，他仍是堅持自己的觀點，除了陪妻子散散步外，疏于體育鍛煉。這樣一來，他的體質(zhì)很弱，尤其是每發(fā)一次病，抵抗力就要下降。

到了1972年，唐亮的健康狀況有所好轉(zhuǎn)，時任國防部長的葉劍英安排唐亮和蕭克整頓解放軍軍政大學(xué)，并由蕭克任校長，唐亮任政委。由于要從根本上肅清林彪及其余黨的影響，工作繁重，唐亮積勞成疾，健康又遇到了大問題。根據(jù)當時的記載：1977年住院159天，1978年住院275天，1979年住院273天，1980年住院115天……在這樣的情況下，工作是沒法堅持下去了，無奈，他只好向軍委提出了離休的請求。

唐亮決定離開北京，重返南京安家。走前，他和張銳都有依依不舍的感覺。老戰(zhàn)友張震和夫人趕來送行，張震緊緊握住唐亮的雙手，不解地問道：“在北京不是好好的，為什么要南下呢?”

“張銳說，孩子都在南京工作，回到那里，他們照顧父母方便了，我是依了她才走的?！?/p>

張震哈哈大笑：“你呀，心里只有你的張銳!”

唐亮也笑了：“誰教我是她的丈夫呢?論家事，她作主?！?/p>

“老伙計，可要好好注意身體啊，別與醫(yī)院太親密了?！睆堈鹫\懇地說。

“我有一個計劃，就是爭取再活5年，再多陪陪我的瑞瑞?！?/p>

令人遺憾的是，唐亮這個“5年計劃”只實現(xiàn)了一半。1986年4月，他被確認為十二脂腸癌，且已到了晚期。對于丈夫的不洽之癥，張銳悲痛欲絕，她雖有思想；隹備，但畢竟一起生活了46個春秋，怎么舍得?她只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讓他盡量活得愉快一點，多活一天。這時，張銳也已古稀之年，20年的肝腹水久治不愈，行動也很困難了，但她以堅韌不拔的毅力，精心陪護著唐亮。

唐亮呢，身在病榻，心系妻子，總是勸張銳多休息，別把自己累垮了。一天，他午睡醒來，見床頭柜上放著一張紙，上面寫了幾句話，是張銳的筆跡，他知道老妻已來過病房。正想拿過來細看，張銳進病房來了，對他說：“我寫了幾句話，當然不能說是詩，讀給你聽聽怎么樣?”

唐亮含笑點點頭。張銳道：人生在世磨難多，各種疾病來折磨。做人定要意志堅，不給病魔留情面。堅決和它斗到底，最后一定能勝利!

唐亮明白這是妻子在鼓勵自己，殷殷深情，躍然紙上。他望著老妻，笑笑說：“古人講究投桃報李，你贈我一首詩，我也給你寫幾句話?！彼審堜J扶到桌前，稍作思考，顫抖著手寫道：艱苦奮斗幾十年，四化需要喜讓賢。長江后浪推前浪，前輩意志更加堅。老驥自知夕陽短，愿為革命再貢獻。新老干部團結(jié)好，四化一定能實現(xiàn)。

1986年11月20日，唐亮與世長辭，他給張銳留下了深深的哀痛和無盡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