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陳忠武
妻子與刺繡
陜西/陳忠武
吾妻與刺繡原本毫無瓜葛,如同山野樵夫與水鄉(xiāng)艄公,風馬牛不相及。妻子參與刺繡并沉迷其中,也是因了我的緣故。
妻子本愛打麻將,幾乎到了癡迷的地步。平日里,邀請三五牌友切磋牌藝,興點炮,還代跑,贏錢偶爾有,輸錢三六九。因為打牌抽不開身,總是鏖戰(zhàn)到夕陽西下。打點小麻將,輸贏平常事。卻常常耽誤了別人的囑托,從而丟失了品性與誠信。作為丈夫,屢勸不止,偶有爭吵,難辨曲直,頓感威風掃地,卻也無可奈何。
偶爾在街道上閑逛,發(fā)現(xiàn)很多悠閑的女子在各個角落里穿針引線、刺花繡朵,針頭往復穿梭,忙得不亦樂乎。專注忘我的神態(tài)不亞于街頭書畫藝人的人物素描和雕刻家的精雕細琢,一種癡迷藝術的美感充盈視覺。我懷著好奇向那些忙于手工的女子靠近,同時也在靠近一種叫做刺繡的傳統(tǒng)工藝。刺繡,古時稱作針繡,用繡花針引彩線,按設計的花紋在紡織品上刺繡運針,以彩線繪制成花紋圖案的工藝。因刺繡多為婦女所為,又名為“女紅”。刺繡是古老的手工藝,始于虞舜,盛于唐宋,已有兩千多年歷史。在我毫不知覺的時光里,這種叫刺繡的工藝以“潤物細無聲”的方式滲透我居住的小鎮(zhèn),已經(jīng)成為一種深受小鎮(zhèn)女性青睞的藝術追求,參與其中者達數(shù)十人,崇尚藝術的人們隱藏于街頭巷尾創(chuàng)造并改寫著傳統(tǒng)刺繡的發(fā)展歷史。
騰潛《鳳歸云》寫道:五陵公子憐文彩,畫與佳人刺繡衣。刺繡乃藝術行為,可與書畫媲美,難怪千年不衰。我突發(fā)奇想,何不讓妻子參與到刺繡藝術中來呢?毫不猶豫,立即付諸實施。我和妻子在閑聊中說到掛點名人字畫或刺繡工藝品裝點一下家里空空的墻壁,妻子同意了我的想法,決意裝裱一幅手工刺繡掛在客廳里,她竟然答應親自制作,簡直讓我喜不自勝。上午的閑暇時間,我?guī)е拮幼哌M一家刺繡材料專賣店。讓妻子選購了布匹、臨摹的字畫、針頭等手工用品,得到店主簡單的指點后,便開始有模有樣地臨摹。想象著妻子將擺脫麻將的嗜好,發(fā)揮人盡其才的價值,我有點耍弄預謀取得成功后的陰謀家的沾沾自喜。
一切盡在意料當中,妻子很快對刺繡傾入了大量精力。為了繡好第一件作品,使之成為客廳的裝飾品。這是一件嚴肅的事情,容不得兒戲或小視,妻子顯然已經(jīng)考慮到了這個問題,少了嘻嘻哈哈和喋喋不休,變得安靜理智。每天對照字畫臨摹繡制,一針一線都不敢馬虎。每個字的尺寸,針腳的大小,字與字的間距及對稱,刺字下面荷葉色彩的選擇與搭配,都詳細對照認真參考,生怕留下一點瑕疵讓人笑話。那些昔日的麻將姊妹也沒了影子,妻子自個兒在陽臺上、火爐邊、燈光下穿針引線,“獨坐紗窗刺繡遲”,單薄的身影孤單得像一陣風都能吹倒。妻子刺繡的身影定格在時空里,宛如一幅生動的“村女刺繡圖”,典雅而靈動。
杜甫詩云:“刺繡五紋添弱線,吹葭六管動浮灰”。從初冬到深冬,寒冷的日子在風中拉長,妻子臨摹的字畫拿捏得陳舊而泛黃,七色花線逐漸用完了,一幅嶄新的刺繡品呈現(xiàn)出來。五個黑色醒目、蒼勁有力的大字繡好了,旁邊一行同樣是黑色的行體小字也繡好了。兩角映襯的荷花背景也繡好了,荷花競相開放,花蕾飽滿,線條搭配勻稱而得體,色彩分布鮮明而生動。絕不是自賣自夸,要不是事先心知肚明,還以為是刺繡行家里手的拿手杰作。我為妻子的心靈手巧而贊嘆,并為她歷時半月堅持不懈的刺繡辛勞而折服。
在我善意的鼓動下,妻子終于完成了從麻將到刺繡的愛好的轉移。邁出了艱難的第一步,但愿妻子能夠持之以恒,在刺繡工藝里盡情施展?jié)撃?。并期待妻子親手繡出的第一件刺繡作品能早日裝裱,懸掛在客廳的墻上,陶冶情操、勉勵家人,使所有造訪者都能欣賞到妻子付出汗水的刺繡作品,并永遠記住鏡框內那五個大氣磅礴的行體黑字:“家和萬事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