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會 慧
(吉林大學 文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從《寶葫蘆的秘密》和《千與千尋》看中日文化之差異
張 會 慧
(吉林大學 文學院,吉林 長春 130012)
現代社會動漫已成為文化傳播的一個重要載體,從國產動畫片《寶葫蘆的秘密》和日本動畫片《千與千尋》入手,分析中日動畫片背后蘊含的文化差異:同化文化與雜種文化、壓抑與矛盾的民族性格。并試圖找到中國動畫片走出困境的方法。
動畫片;《寶葫蘆的秘密》;《千與千尋》;中日文化差異
動漫是戰(zhàn)后日本流行文化中的一朵奇葩,擔負著對外推銷日本文化、改善日本國際形象的重要使命。在現代社會動漫已成為文化傳播的一個重要載體。中國動畫業(yè)曾在20世紀50、60年代取得過較高的藝術成就,由于動畫電影片多、風格獨特、制作精良而被國際動畫藝術界譽為“中國動畫學派”。本文試圖從國產動畫片《寶葫蘆的秘密》和日本動畫片《千與千尋》入手,分析中日動畫片背后蘊含的文化差異,并試圖找到中國動畫片走出困境的方法。
影片《寶葫蘆的秘密》和《千與千尋》一樣都講述了一個關于小朋友成長的故事。
國產動畫片《寶葫蘆的秘密》講述小學生王葆釣到奶奶說的能實現任何愿望的寶葫蘆,有了這個寶葫蘆后,他在學校的表現突飛猛進,讓同學們大為驚詫??墒?,后來寶葫蘆又做了一些讓王葆哭笑不得的糗事,最后更令王葆在數學考試中鑄成大錯!王葆認識到只有依靠自己才能取得成功,不能不勞而獲,因此他趕走了寶葫蘆。為了能給父母帶來驚喜,他每日跑步,努力訓練,終于在校游泳大賽上取得了第一的成績。寶葫蘆和王葆都受到了很好的教育,懂得了不勞而獲是不對的。
日本動畫片《千與千尋》講述一個小女孩千尋和父母一起在森林里迷了路,父母由于偷吃食物以后就變成了豬,千尋為了尋找父母來到了一個有著各色各樣神靈的神秘小鎮(zhèn),為了生存,千尋替魔女湯婆婆工作,在這期間,她結識了小白、鍋爐爺爺、小玲、無面男等朋友,在眾人的幫助下千尋度過了一個個難關。最后,湯婆婆終于履行諾言放走他們父女3人,他們離開了小鎮(zhèn)回到了自己原來的家?!肚c千尋》通過千尋的一段特殊經歷,講述她獨自承受生活的壓力,戰(zhàn)勝種種困難,在感受了友愛、親情之后,認識了自我的價值,獲得了自我成長的過程。
《寶葫蘆的秘密》和《千與千尋》雖然都是講述關于小朋友成長的故事,但所延伸的內涵是不一樣的。《寶葫蘆的秘密》實際講述一個小男孩如何壓抑自己正常的欲望,否定自我價值,以博得社會大眾認同的故事。王葆的所有愿望,實際上都是對集體思想的有意識迎合:考試考高分,在興趣小組出類拔萃,贏得游泳比賽……其動機本身缺乏兒童天性,而寶葫蘆的魔力帶給他的種種挫敗感,恰是這些主流價值愿望的落空,而不是他獲得了對這些所謂價值的懷疑,他沒有獲得反思的能力,恰恰相反,他“向集體靠攏”的思想卻得到了足夠的強化。影片以王葆實現對集體價值的回歸作為結束。
動畫片《千與千尋》通過千尋自身的成長過程和與周圍人際關系的變化,展現現代社會人的生存境遇, 觸及了人的情感欲望、身份認同、心理變態(tài)與掙扎奮斗等問題,并以一種東西方觀眾都理解的方式來表達,所以它贏得了觀眾的歡呼和認同。
(一)同化文化與雜種文化
梁漱溟先生在《中國文化要義》中曾評論:“中國文化蓋有極強度之個性:從中國以往歷史征之,其文化上同化他人之力量最為偉大。對于外來文化,亦能包容吸收,而初不為其動搖變更[1]7?!?/p>
中國文化的同化性十分強大,“中國種族復雜,至可驚異。即以漢族言之,吸收同化無慮百數;至今泯然相忘”[1]10。這種文化的強大同化性,也與我國特定的地理優(yōu)勢相關,中國疆土幅員遼闊,國土資源豐富,土地種植面積廣闊,物產富裕。我國歷史上大多數時期處于統(tǒng)一、安定的局勢。這些優(yōu)勢使得我們對周邊國家有著巨大的吸引力、同化力,更容易保持民族的特色。在影片《寶葫蘆的秘密》中,加入了很多美國迪士尼文化的因素,3G技術的采用,場景設計和表現方式都流暢且充滿童趣,王葆和寶葫蘆飛行的那段可以看到日本動畫片《機器貓》的影子,尤其片尾仿皮克斯風格的NG場景,活靈活現的寶葫蘆告別50年代的呆板形象,都使得我們眼前一亮。但這些只是外觀和技術上的改變,在《寶葫蘆的秘密》中雖然吸收了很多國外最新的表現手法、特技手段,但動畫片的主題還是沒有走出中國傳統(tǒng)的教育孩子的主題,再次落入“文以載道”的窠臼。
與中國遼闊的地理疆域、豐富的資源相比,日本列島地形狹長,四周環(huán)海,沖擊平原散落的沿海地帶面積都很狹窄,自然資源匱乏,又經常遭受地震和臺風的破壞,這種美麗而又脆弱的自然地貌,使得日本人極度敏感,民族心理帶有強烈的不安性、不確定感。歷史上,日本民族文化根基較淺,一直處于東西文明的擠壓下,強烈的文化落差又強化了日本人這種心理上的不安感和敏感性。其民族文化帶有強烈的自卑心理,日本是個復雜多面的民族,他們既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對外來文化的學習、吸收中,又能堅持頑固的民族主義。因此,日本文化一直處在外來文化與自我文化的拉鋸戰(zhàn)中前行的。20世紀50年代,加藤固一更是把日本文化概括成“雜種文化”,他在《雜種文化》一書中說,日本文化可以說是雜種文化的典型,日本近代朝著西方化方向發(fā)展,近代以來日本乃是西洋文化與日本文化“和洋折衷”的雜種文化[2]253。
影片《千與千尋》的表現主題雜糅日本民族的文化精髓與現代西方非理性主義于一體?!肚c千尋》故事發(fā)生的背景設置在一個專供神靈洗浴的湯池,體現了日本溫泉沐浴文化,日本有著悠久的溫泉沐浴歷史, 日本人認為沐浴可以洗滌身體和靈魂,解放日常受到的壓力,動畫片中發(fā)生的諸多事情都是以澡堂為中心展開的,洗滌河神、解救被物欲吞噬的無面男、展現湯婆婆的貪欲等等。在動畫片中我們還可以體會到日本民族與自然合二為一的文化特征,自古日本人就有著與天地自然融為一體的情感[2]22,美麗的大自然激發(fā)日本人熱愛自然的情愫,同時大自然的風調雨順直接關系著人類生命的存續(xù),這使得日本人非常珍視自然,當然這種思想也和日本的原始神道——自然崇拜信仰有關,日本對鳥獸、山川、草木都有一種神秘的感情,認為它們都可以幻化成神,動畫片中幻化成人形的河神,白龍化身的白靈,都是受這種自然崇拜影響產生的。在影片中處處可見怡人的綠色、美麗的湖泊,這都是日本人自然文化觀的體現。
20世紀80年代后期日本進入后工業(yè)社會,隨之,西方的非理性主義思潮在日本廣泛流行[2]179。河神形象的設置表現了人類對自然的破壞、污染和反思,無面人的存在反映了現代社會人與人之間關系的冷漠,魔女湯婆婆利用魔力控制了小白及千尋,兇狠狡詐,唯利是圖,代表了人類對物質強烈的追求,而她對自己孩子的無限溺愛嬌寵,既豐富了人物性格,也象征著人類對情感的放縱。其雙胞胎姐姐錢婆婆恰恰是湯婆婆的反面,她親手織線做工,安于淡泊,代表和諧的精神境界,人與外界和平相處。這里的世界遠離現代社會,但卻存有現代社會的一切惡果,對這個世界的否定也就是對現代社會的否定,充分實踐了非理性主義的現代觀。
(二)壓抑與矛盾的民族性格
中國自古稱為禮邦大國,講求理性,中國的動畫片也更多地被賦予教育下一代的重任,所謂“文以載道”。我們的民族性格是壓抑的,在禮的外衣下,壓抑著每一個渴望成長的靈魂。中國是一個以家族、倫理為中心的社會[1]29,我們從小就被教育要學會做一個乖孩子,而父母對我們的期望則是另一個方向對我們的壓抑,凡是和學習無關的游戲都被禁止,所有的個性全部否定,家長制下我們被塑造成一個個“模型”,適合社會的需要。影片中王葆是一個開始有著許多幻想、新奇想法的調皮小孩,在經過一系列的教育之后,變成了一個“好”學生。寶葫蘆是王葆夢想和個性的象征,但最后在家長和社會的壓制下,王葆最終“丟棄”寶葫蘆,回歸了社會體制的認同。
與中國民族性格的壓抑性不同,美國學者本尼·迪克特在《菊與刀》中曾指出日本人的矛盾性格:“日本人……一切相互矛盾的氣質都是在最高程度上表現出來的?!睆囊粋€極端跳躍到另一個極端,沒有任何過渡,卻能夠理所當然地并存,尖銳而和諧的矛盾?!叭毡救诵愿裰惺敲艿模形覀兯J為的矛盾的說法卻正是敘述日本的書籍的經緯”[3]。影片中湯婆婆和她的孿生姐妹錢婆婆正是這種矛盾的代表,湯婆婆的姐妹其實是她性格的另一面。魔女湯婆婆自身也是個善惡一體的人,她利用魔力控制了小白及千尋,兇狠狡詐,唯利是圖,而她對自己的孩子卻無限溺愛嬌寵。她雖然很兇惡卻又有基本的準則,講究信譽,最后遵守與千尋的約定放她們一家三口回家。這個和我們傳統(tǒng)遇到的十惡不赦的人是不一樣的,她兼具善惡兩面,是個矛盾的人,湯婆婆的兇狠一定程度上只是為了掩蓋自己內心的脆弱,是日本民族性格矛盾的典型。
可以說,《寶葫蘆的秘密》與《千與千尋》作為中日兩國具有代表性的動畫大片, 反映了中日兩種不同的創(chuàng)作觀和文化觀?!秾毢J的秘密》是一部教育兒童如何成長的動畫片, 塑造了一個不斷壓抑個人欲望向傳統(tǒng)社會體制靠攏的小男孩?!肚c千尋》則講述了一個普通的小女孩如何在友情和親情的幫助下獲得自立的故事。一個重在講道理,一個重在講感情,兩部影片中蘊含了深刻的中日文化差異。
中國的動畫片曾有著光榮的過去,如今面臨著嚴重的困境,在新的時代,我們應該吸取別人的成功經驗,發(fā)揚我們自己的長處,再創(chuàng)中國動畫的輝煌。宮崎駿曾說過:“我開始覺得應該畫些表現兒童的單純的、大氣的東西……我想做的東西就是面向孩子們猛然棒喝你就要被你父母吞噬掉了!也就是從雙親那里獨立出來[4]55?!倍芪囊暂d道思想的影響,我們一直把動畫作為教育孩子的手段,定位一直低齡化,觀念的改變是走出困境的第一步。動畫片主要是一種娛樂的手段,而不必把它當作一件政治任務,“通俗作品的作用在于,讓觀眾從日常的壓力下釋放出來,瀉積怨,發(fā)現自我內心中從來沒有被注意到的憧憬和自我肯定”[4]52。面對國外動畫的迅猛發(fā)展,我們應該打破原有觀念,動畫藝術形式適宜于任何年齡層,尤其是電影動畫片,不僅僅是為孩子而作,也面向成人。同時也要不斷提高動畫創(chuàng)作隊伍的專業(yè)素質,吸取國外先進的技術和創(chuàng)作理念。動畫片是一種通俗藝術,是一種大眾文化,不受民族、國家和語言的限制,對日本動畫片成功之處進行借鑒,同時也要避免簡單的模仿。我們要努力在現有的條件下,加強對觀眾心理的研究,爭取創(chuàng)作出新的受廣大觀眾歡迎的中國動畫片,實現中國動畫事業(yè)的再次騰飛[5]。
[1] 梁漱溟.中國文化要義[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2] 楊薇.日本文化模式與社會變遷[M].濟南:濟南出版社,2001.
[3] 本尼·迪克特.菊與刀[M].呂萬和,熊達云,王智新,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2.
[4] 宮崎駿.思索與回歸——日本的動畫片和我的出發(fā)點[J].支菲娜,編譯.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04(3):51-55.
[5] 李劍平.他山之石——日本動畫片帶給我們的思考[J].環(huán)球新視野,2000(9):69-71.
Abstract:Cartoon has become an important carrier of cultural transmission in modern society. From Japanese cartoon Secret of the Magic Gourd and Chinese cartoon Spirited Away, this article attempts to analyze Sino-Japanese cultural differences,namely, the assimilative culture and associative culture and the depression and contradictions of national character. Meanwhile, it tries to find ways that can help Chinese cartoon out of trouble.
Key words:cartoon; Secret of the Magic Gourd; Spirited Away; Chinese and Japanese cultural differences
(責任編校:耿春紅英文校對:楊 敏)
On Sino-Japanese Cultural Differences from Secret of the Magic Gourd and Spirited Away
ZHANG Hui-hui
(School of Literature, Jilin University, Changchun, Jilin 130012, China)
J905
A
1673-2065(2011)02-0071-03
2010-10-03
張會慧(1985-),女,河北遵化人,吉林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