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朱墨軒

一片茶葉里的產業(yè)夢

□ 本刊記者 朱墨軒

唐宋以來，石阡縣城屬一個茶馬交易的中心，古驛道遍布。如今，透過挑夫或馬幫在曾經的“古道”上奔忙的場景依稀能夠感知昔日的輝煌與歲月的滄桑。圖/朱墨軒

石阡縣神仙廟村村民梁有仁近幾年來變了：他每天不再忙田里的農活，他忙碌的是自己33畝的茶園。如今他從一個欠債2萬多元的農民搖身一變成為擁有20多萬元資產的老板，這是該縣積極推進茶葉加工業(yè)給他帶來的顯著變化。

石阡縣位于貴州省東北部，銅仁地區(qū)西南，不沿邊，不臨海，遠離中心城市，氣候濕潤，境內與周邊皆無大規(guī)模工業(yè)污染源，保留了少有的亞熱帶原生態(tài)系統(tǒng)。也許這就是地理的自然選擇，陽光、空氣、地形和土壤都是無形的上帝之手。該縣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和優(yōu)越的自然條件為石阡苔茶的種植提供了良好的生長環(huán)境，石阡苔茶的水沁出物、氨基酸含量均高于一般水平，芳香物質含量豐富，而且富含鋅、硒、鉀等有益物質，造就了石阡苔茶獨特的品質特征。

一位茶農的創(chuàng)業(yè)路

幾年前，30多歲的梁有仁曾經也和當?shù)氐脑S多村民一樣，老老實實地守著自己的幾畝薄田瘦土度日。為了養(yǎng)家糊口，他到浙江打工，省吃儉用。

2008年正值石阡縣茶葉產業(yè)發(fā)展進入新的發(fā)展階段，各鄉(xiāng)鎮(zhèn)也紛紛出臺政策措施鼓勵一部分群眾率先發(fā)展茶葉產業(yè)。梁有仁覺得這是一個好的發(fā)展機遇，“我看到浙江那邊的龍井能賣到1000多元一斤，想著在家里種茶哪怕只賣個100元一斤也可以啊。” 憑著掌握的茶葉生產知識，他回到家鄉(xiāng)承包了龍?zhí)伶?zhèn)一片荒蕪的山地，從此走上了拓荒種茶、發(fā)展茶葉產業(yè)之路。

茶園建設之初，梁有仁一鋤一鋤地挖，一棵一棵地栽，勞動力不夠，一家人起早貪黑；資金投入不足，走親戚，跑信用社，動用一切關系籌錢?！皠?chuàng)業(yè)總有艱辛的過程，要想成功，就得靠自己去克服種種困難！”抱著堅定的信念，這個已到中年的男子漢，硬是憑借著自己的汗水與信心，在短時間里完成了33畝新植茶園的建設工作?！耙驗椴枞~可以反復采摘，一年30多畝可以采1000多斤，產值估計能達到10多萬元吧。”

梁有仁望著眼前的茶園，不無感嘆地說：“比起給別人打100元錢的工，我更愿意做掙10元錢的老板?！?/p>

當記者問起今年的旱情給茶園帶來的影響時，梁有仁表示，“全靠政府幫助修的小水窖，保住了我們的茶園?！彼嬖V記者，現(xiàn)在拉肥有水泥路，除草有割草機，澆水有小水窖，管理茶園輕松多了?！拔覀兪窍淼搅恕?39工程’的福?！?/p>

“139工程”的實施，源于2009年冬，石阡縣委書記到龍?zhí)链笸?、神仙廟等村調研茶產業(yè)發(fā)展情況，當他發(fā)現(xiàn)當?shù)赜兄凭玫姆N茶歷史和良好的種植基礎、種茶條件時，便決定在龍?zhí)伶?zhèn)打造“萬畝生態(tài)苔茶示范園”。同時還決定，整合資源，捆綁資金，高標準、高質量實施“139工程”，即著力實施好1個示范園——萬畝生態(tài)苔茶示范園；興辦好新農村建設、產業(yè)黨建、整鄉(xiāng)推進3個示范點；全面推進5000畝新植茶園、幼齡茶園管理、新農村建設等9個重點示范工程。

由此，石阡縣正式將茶葉作為一項民心工程，作為一項推動農業(yè)產業(yè)結構、調整促進農民增收的致富工程，作為推進農業(yè)現(xiàn)代化的希望工程，把大力發(fā)展茶葉產業(yè)作為保護青山綠水與打造“金山銀山”的最佳結合點。

大山之中，云霧深處，一片片依山綿延的茶園在三年間已為梁有仁創(chuàng)造了幾十萬的收入。當?shù)胤N茶農民的積極性空前高漲，人們相信“哪里種茶哪里富”、“綠葉也能變黃金”。這里，近4萬父老，1萬余名以茶為生。石阡傾全縣之力打造的1萬畝有機苔茶示范園，正以四季常綠的姿態(tài)，向人們訴說著一個不甘落后的山鄉(xiāng)的信心。當初小心翼翼、忐忑不安種下的茶產業(yè)如今茁壯成長為銅仁地區(qū)乃至貴州省的一道獨特風景，成為當?shù)剞r民脫胎換骨的樣本。

從優(yōu)質茶產區(qū)淪為初級茶葉原料供應地、外埠名茶的“品牌殖民地”，這是因為茶葉與普通消費品不同，還附加著一種文化消費。

一個縣的茶文化

沒有人說得清楚，石阡縣到底有多少茶園。“這幾乎是一場革命，從2007年起，每年以5萬畝的速度推進，到2015年達到30萬畝，在農村實現(xiàn)人均一畝茶的目標?！笔淇h龍?zhí)伶?zhèn)神仙廟村村支書老莫說。在他的辦公室里，老莫用一杯石阡苔茶招待了我們。茶葉放在杯里，沸水入杯剎那間便可見清澈透明，不見一絲渾濁，茶葉在黃綠明亮的茶湯里一陣狂舞后慢慢舒展開來。葉尖一致向著水面，厚實的茶苔卻咬定杯底不肯放松，像是許多種子從杯底發(fā)芽，齊刷刷地破土而出。輕輕搖動杯子，茶葉擺動起來，就像春風吹動盛開的山蘭。再將杯子輕輕旋轉，茶葉一下變成了一朵動感的菊花。不多時，杯中浮出淡淡的板栗香氣……老莫告訴記者，解放前，他家便專門從事茶葉營銷。茶史、茶香、茶事經由他的介紹，仿佛經由一片茶葉的牽引，并穿行到石阡茶業(yè)發(fā)展的印跡。在茶人老莫心中，石阡苔茶是貴州茶種的寶貝?！八购敌詮?，在一顆茶樹上采出的茶青里，可以同時開發(fā)出毛尖、芽茶、紅茶等多個成品，這是石阡苔茶不同于其他茶葉的秉性。”

—通用汽車集團近日宣布關閉位于北美地區(qū)的3家總裝廠和2家發(fā)動機制造廠。行業(yè)評論員Bill Rinna對此給出了以上評論

在石阡的每個村落，我們隨便走進一戶農家，都能看見零星晾在院壩里的茶葉，村村寨寨、男男女女都有種茶、喝茶的習慣，可謂是田邊土角茶樹起舞，家家戶戶苔茶飄香。然而，貴州人論茶道，言必稱“貴定雪芽”、“都勻毛尖”。即便在銅仁地區(qū)，“梵凈翠峰”也是最響亮的品牌，很少有人說起石阡的苔茶。有人認為，石阡茶葉名聲不在外，是因為地域文化處于弱勢，加之品牌塑造不力。

盡管“養(yǎng)在深閨”，但關于石阡苔茶的文字記載從未少過。從漢代楊雄的《方言》、唐代陸羽的《茶經》到明、清的《黔記》、《貴州通志》以及現(xiàn)代茶圣吳覺農的著作中，都從不同側面記載和描述了石阡茶葉的歷史淵源及發(fā)展。清朝乾隆年間更因其觀之“淡若碧玉、晶瑩剔透”，品之“沁人心脾、馥郁清香”而成為了朝廷貢品，石阡縣也因此有“貢茶之鄉(xiāng)”的美譽。而在2008年以前，石阡茶葉還扮演著沿海省份原材料供應者的角色，“為他人做嫁衣裳”的石阡苔茶更談不上什么知名度。

“要說對品牌的塑造有待完善我不否認，可石阡苔茶文化處于弱勢？”老莫搖搖頭。為了尋找答案，記者來到了茶葉巷。茶葉巷位于石阡縣城古城墻外，巷子寬不足2米，長也不過40米，如今青石板仍在、茶葉巷仍在，只是繁華不再。茶葉巷是伴隨著茶葉交易自然興起的，距今有三四百年歷史。解放前，每逢趕場天，來自本縣地印、堯寨、坪山等地的茶農、茶葉販子，以及比鄰的思南、岑鞏、鎮(zhèn)遠等地的茶商都會云集于此，人們在此以茶易鹽，以茶換錢……巷子兩邊吊腳樓傳出的陣陣茶香和人聲鼎沸恍若回蕩耳畔。

據(jù)了解，石阡的外銷茶葉就是從茶葉巷出發(fā)，通過烏江水道，經沿河抵重慶進長江，一路漂洋過海到達香港、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同時還通過挑夫從石阡出貴州到湖南常德，銷往全國各地。據(jù)說石阡的茶葉在當時就有了自己的品牌，包裝也非常精致。茶商們從茶農手里把茶葉收購過來后，通過挑選，并用印有獨特標識的盒子包裝好后才出售?！艾F(xiàn)在石阡的茶葉沒那個時候厲害了，品牌沒那個時候值錢了，常聽人說浙江那邊的人現(xiàn)在用我們的茶葉打他們的品牌，要不然茶葉就不好賣，以前哪有這些事啊?！闭f起這些，老莫帶著一絲傷感。

一個品牌的突圍戰(zhàn)

目前，龍?zhí)伶?zhèn)有茶園面積近2萬畝，和梁有仁一樣，許多種茶大戶致了富。近幾年來，每到采茶季節(jié)，都有一些外地客商上門收購，如每公斤獨芽茶青的價格為80元左右，即便是普通茶青，也要賣到10元。因為市場需求大、茶園分散等原因，部分當?shù)厝诉€專門做起了茶葉經紀人，將零星的茶葉從各個茶農手中收購來，再轉賣給江浙一帶的茶商，有人最多一個月賺了6000多元。

然而，當?shù)剞r民所不知道的是，外地茶商收購茶青后，運送到外地進行深加工、包裝，然后高價出售，如用“獨芽茶青”制作的干茶，每公斤至少可以賣到3000元以上，而鮮葉成本最多只需要300元左右。

“一些省外客商專門收購石阡的干茶，然后再進行包裝、貼牌，如用‘龍井’生產工藝制作的‘泉都碧龍’和以‘碧螺春’工藝制作的‘泉都云霧’，就被人貼上龍井和碧螺春出售?！睂Υ?，老莫表現(xiàn)得更為擔憂。

在他看來，不僅是石阡，貴州的茶葉也大多是以“替身”的方式進入市場，從優(yōu)質茶產區(qū)淪為初級茶葉原料供應地、外埠名茶的“品牌殖民地”，這是因為茶葉與普通消費品不同，還附加著一種文化消費。

曾有經濟界人士指出，同樣是地域特色產品，茅臺酒在全國乃至海外確立了無可爭議的頂級品牌地位，除了“天生麗質”，更與其在歷史上抓住了一系列機遇、成功實現(xiàn)整體地域文化的“單兵突破”、在中國酒文化領域確立了強勢地位密不可分。可見，貴州茶葉只有實現(xiàn)自我文化突破及發(fā)掘，才能笑傲市場。

神仙廟村距石阡縣城12公里，多年來，該村廣大農戶依靠傳統(tǒng)種植和養(yǎng)殖方式維持生活。 圖/朱墨軒

近幾年來，石阡縣已逐漸意識到，其茶葉產品的文化附加值需要得到有效提升及擴張，才不會導致品牌之痛、產業(yè)之殤。

繼石阡縣政府2007年出臺了《關于加快茶葉產業(yè)發(fā)展的實施意見》后，石阡縣每年都在整合數(shù)千萬茶產業(yè)資金中，拿出二分之一用于石阡苔茶的優(yōu)選、繁育和種植，辦起苗圃近千畝，種植萬畝以上。加緊苔茶資源調查和鑒選，保護利用野生茶樹資源，根據(jù)變異植株選育優(yōu)良植株，建立種質信息庫，快速繁育母本園，形成規(guī)?；a，并加強科技培訓，引導茶農規(guī)范種植和加工，多用農家肥，杜絕農殘超標。石阡苔茶已列入全國農業(yè)標準化示范項目。

同時，石阡先后投入1000萬元，赴北京、上海、深圳、貴陽等大城市，舉辦茶葉展銷會、新聞發(fā)布會等茶事活動。組建茶藝表演隊，將石阡苔茶文化、民族文化和宗教文化融為一體。

2009年，中國茶葉流通協(xié)會正式授予石阡縣“中國苔茶之鄉(xiāng)”稱號，石阡成為全國首個“中國苔茶之鄉(xiāng)”，這為石阡的茶產業(yè)向品牌發(fā)展提供了一個堅實的基礎。

“目前，石阡苔茶的高端茶供不應求，產值突破兩億元，算是在市場上站穩(wěn)腳跟了吧，但要走得長遠，我想還要不斷提升特色優(yōu)勢?！?老莫告訴記者，世世代代石阡人和茶結下了深厚的情緣，而作為茶鄉(xiāng)的“傳道人”，他還想做得更多。

□ 編輯 鄧凌原 □ 美編 閻 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