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白

“禍國殃民”的韓真

這座城市的冬天，比記憶中更冷。

不知何時，天下起了雪。穆笙走在路上，腳下“咯吱咯吱”作響，四周的建筑裹了一層厚厚的白雪，此時黑色的鋼筋混凝土建筑頂著白色的大雪，看起來像奶油與巧克力做成的糕點。一瞬間，穆笙感覺走進了童話故事里。

遺憾的是，穆笙要去的地方既不是城堡也沒有公主在等他，如果遲到了，學(xué)校門口的老大爺還會記上他的大名。穆笙拍拍自己的頭，他差點忘了學(xué)校里雖然沒有公主，但韓真一定會在座位上托著下巴等他。“如果韓真成為公主，那會怎么樣？”穆笙不無惡意地展開聯(lián)想，但馬上打了個冷戰(zhàn)，“禍國殃民！對，一定是這樣?！?/p>

穆笙剛走進教室，就感覺一束目光盯著他。他恍若未見地扯下圍巾走向座位。他的課桌角多了一杯原本不屬于這兒的奶茶。

“某人不是說過不喜歡受人恩惠嗎？”穆笙回過頭，看見韓真憤憤地瞪著他。

“誰說的？”穆笙打個哈哈，咕咚咕咚喝下了小半杯，“可不是我?！?/p>

韓真敲了下穆笙的腦袋，然后伴著鈴聲悠然地飄回座位。

漸變的情愫

穆笙低著頭開始慢慢回憶，牙咬著吸管一點點吸奶茶。

是什么時候認識韓真那個死丫頭的呢？大概還是在穿開襠褲的時候吧。

好像自己從未把韓真當(dāng)成是個女孩子。而韓真表現(xiàn)得也確實不像個女生，她會讓穆笙替她做筆記而自己上課睡覺；爬樹摘蘋果時，韓真會主動蹲在地上，讓穆笙踩著她的肩膀上去，理由是她怕高，當(dāng)然穆笙也舍得踩。

是什么時候感覺韓真變得不同了呢？該是初中時候的那次離別之后吧。穆笙曾經(jīng)離開這座城市，到C城去讀了3年的初中。好不容易挨到畢業(yè)，穆笙回到這座城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韓真。

那天穆笙站在熟悉的樓前，當(dāng)韓真下來時，穆笙抬眼看見的卻是一個面容恬靜，笑起來很乖巧可愛的女孩，她穿著淡藍色的裙子，下擺隨著風(fēng)飄動，安靜得像一幅水粉畫。

有一瞬間，穆笙認為自己找錯人了。下一個瞬間，穆笙開始深刻理解“物是人非”這個成語。他張開嘴“啊”了半天，卻什么也沒說出。

女孩走近了，又走近些，笑瞇瞇地打量了穆笙一會兒，然后一拳砸在穆笙的肚子上。

“你不是說很快嗎？怎么去這么久？”

穆笙驚訝韓真的外表和行為反差之大，不過他不在乎。穆笙很高興又找到了從前的感覺，這讓他情不自禁地揮拳打了回去。

穆笙的情書

下過雪后，天空顯得很干凈。

放學(xué)后，洶涌的人群用無數(shù)雙大腳把穆笙眼中的童話世界重新拉回到現(xiàn)實。

可即使如此，韓真仍像一個興奮的兔子跳來跳去，“穆笙你這個烏龜，你動一動啊，我怎么感覺你像一個老頭！”

“才不！”穆笙撇撇嘴。

“穆——笙！”韓真在叫他。

穆笙抬起頭，一個雪球“啪”地糊在他臉上。

穆笙頭頂?shù)那嘟詈杖煌蛊?，他從地上胡亂抓了把雪扔了過去，韓真則怪叫一聲嚇得飛奔而逃。

那一場追逐，直到韓真怪叫著跑上樓才宣告結(jié)束。穆笙回家后才想起有些很重要的話忘了對韓真說了。

那是一個男孩第一次對女孩的心動。

不過，每當(dāng)面對韓真那雙狐貍般狡黠的眼睛時，穆笙覺得那些話怕是一輩子也不敢說出口了。

于是，他決定把說改成寫。

這天夜里，穆笙生平第一次寫了情書，按照一些頗有經(jīng)驗的兄弟建議，他寫得很煽情。

親愛的韓真：

你安靜地走在馬路上，風(fēng)帶起你的裙角。你的世界安靜美麗，卻不知我躲在角落，偷偷望著你。

每一天日升日落，我睜開眼睛便想我今天會在何時何地在什么樣的情景下遇見你。

不知你是否有注意到，路邊有個很傻的男生隔著人流呆呆地凝望你，直到人群洶涌地將他吞沒，直到你未曾察覺擦肩而過，他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嘴角還帶著那一抹自嘲又苦澀的笑。

永遠只是凝望，永遠只是躊躇，永遠只是相識卻又不了解的兩個陌生人。你和我的名字似乎從未聯(lián)系在一起，或成為“我們”。

我想我應(yīng)該更勇敢些，去面對自己喜歡的女孩，無論結(jié)果如何，至少要好過七八十歲時再想起時，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那么我從黑暗中走出來，從角落中走出來，從膽怯中走出來。

我的手，一直在等待著你的手。

穆笙

“過于深沉憂郁！”這是穆笙自己對這封信的評價。他懊惱地把信丟在一邊，思索片刻，有了主意。穆笙重新撕一張信紙，下筆如飛。

韓真：

我喜歡你，咱倆好吧？

寫完后，穆笙對自己第二封信的言簡意賅非常滿意，他折好信揣進兜里，一頭扎進床上睡了。

情人節(jié)的等待

2月14日，情人節(jié)，這是個多么浪漫的西方節(jié)日??！

廣場上的積雪化成了水又被凍成了冰，但這樣的寒冷也阻止不了滿心熱情的人們。大街小巷上，全是滿臉洋溢著幸福的人們，拿著玫瑰花兒，相視而笑。

穆笙用凍得通紅的手拿出手機打給韓真，里面“嘟”了幾聲便接通了。“韓真，我都到了大半天了你怎么還不來？再過會兒你就來廣場看我的冰雕吧！”

“什么？你在我家里？不對！趕緊來廣場，你怎么能蠢到把見面地址都弄錯！”

“要不……”電話里韓真頓了下，“你回來吧，外面其實很冷的。”

“不行，”穆笙打了個噴嚏，“你現(xiàn)在過來，我有很重要的事！”

穆笙猜想韓真一定會啰唆地問什么事，誰知道她只是“嗯”了一聲就很安靜地把電話掛斷了。

穆笙聽著信號中斷的“嘟嘟”聲，呆了一會兒，有些奇怪，但那份疑慮馬上便被忐忑不安的心情蓋過了。

他拍拍胸口那封情書，心想今晚就靠它了。

電話的另一邊，韓真扣上手機，把一封揉爛的信紙折好，放進兜里。

這是她在穆笙家里發(fā)現(xiàn)的信，韓真沒有想過穆笙這么懶散的男生竟然會寫出這么漂亮的文字來追女孩。

還好，是寫給她的。

韓真走到鏡子里看著自己，鏡中的女孩帶著甜美的笑容和哭紅的雙眼。她笑著對自己說：“韓真，穆笙那個呆瓜都開竅了，你也要加油?。　?/p>

廣場上，穆笙仰著頭看雪飄落，等待著……

（蓮心摘自《課堂內(nèi)外》2011年第4期圖/孫紅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