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春玲
兩次托人住院
梁文雅是個幼兒園教師,前陣子為幼兒園招生的事,忙得焦頭爛額,這幾天,招生工作結(jié)束了,她終于可以清閑下來。這天是周末,梁文雅在家里休息,臨近中午時,她的遠方表弟突然登門拜訪。
表弟坐了沒多久,便說明了來意。原來表弟的母親得了重病,需要盡快住院動手術(shù),可是表弟聯(lián)系市里最好的骨科醫(yī)院——啟明醫(yī)院,醫(yī)院方面說暫時沒有床位。表弟住在鄉(xiāng)下,省城沒有熟人,他想來想去,只有來找梁文雅,求她在那醫(yī)院找個床位。
梁文雅聽了,想了想,說:“我給你想辦法,找找關(guān)系?!闭f著,她轉(zhuǎn)身拿著一個記事本出來,“我打電話問問?!?/p>
梁文雅接連打了四五個電話,直到最后一個,表弟聽出那人仿佛表示,要給想想辦法。
掛了電話,梁文雅說:“這人在郵政局上班,他說他有一個朋友,認識啟明醫(yī)院骨外科的一個護士,如果真是這樣,那可太好了,舅媽要住的不正是骨外科嗎?”
表弟一下子看到了希望,高興地說:“姐,多虧你了,還是你有辦法。對了,姐,那個郵政局上班的人,真的肯幫忙嗎?”
梁文雅說:“你可能對城里的事兒不太熟悉,現(xiàn)在,城里的私立幼兒園費用偏高,而公立幼兒園呢,教學(xué)質(zhì)量不錯,費用也低,好多人都想往里擠,而我上班的那家花杰幼兒園就是公立的,而且各方面條件都很好,我剛才打電話的那人,正想讓孩子進我們幼兒園呢?!绷何难藕仙媳咀?,又說,“我們幼兒園呀,一個老師一年發(fā)給一個名額。我這個名額呢,一直沒舍得用,當時是考慮到,萬一有點什么事兒需要求人,說不定這個名額就能派上用場了?!?/p>
兩人等了將近一個小時,一直沒見那個人回信兒,梁文雅有點坐不住了,說:“我看這樣干等著也不是辦法,這樣吧,我再給其他人聯(lián)系聯(lián)系,看看還有沒有在啟明醫(yī)院有熟人的?!闭f著,她拿回旁邊的那個記事本,打開,又開始打電話。
這次很幸運,梁文雅只打了一個電話,就找到了一個“最佳人選”,這人姓郭,雖不在啟明醫(yī)院上班,但他的哥哥是醫(yī)院的副院長。郭先生說,只要梁文雅能保證他們家孩子去花杰公立幼兒園上學(xué),那么,他在啟明醫(yī)院弄張床位,絕對是小菜一碟。
臨出發(fā)前,梁文雅服了幾片藥。
表弟看在眼里,問道:“姐,你吃的啥藥?要不你別去了?”
梁文雅笑了笑,說:“沒啥,最近時不時就有點頭暈,這是多年的老毛病了,沒事的。我們走吧,你把舅媽接去醫(yī)院?!?/p>
喜憂參半
半個小時后,粱文雅趕到醫(yī)院,表弟把母親也接來了,梁文雅來到約定的地點,找到郭先生,彼此寒喧一下,梁文雅從包里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卡片,遞給郭先生,說:“這就是我們幼兒園的一個就學(xué)名額,只要我在上面簽上字,就生效了?!?/p>
郭先生接過卡片,看了看,說:“你沒在上面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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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文雅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床位,沒事吧?”
郭先生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說:“你放心,絕對沒事兒,剛才我給我哥打了個電話,也大致跟他說了一下病人的病情,他說你們一到就安排,走,我們?nèi)ス峭饪瓢??!?/p>
粱文雅朝不遠處的表弟招了招手,表弟趕緊攙著母親跟了過來。
一行人穿過大廳時,梁文雅的手機響了,一接聽,居然是第一個答應(yīng)幫忙找病床的人,那人說:“梁老師,病床的事兒,我給你們辦妥了?!?/p>
“怎么會是這樣?”梁文雅有點慌亂地對郭先生笑了笑,說,“一個電話……你們先走,我隨后就來。”說完,粱文雅趕緊走到一個僻靜的角落,對那人說了現(xiàn)在的情況。
那人一聽急了,大聲質(zhì)問道:“梁老師,你怎么能這樣呢?你知道不,我費了很大的勁兒,給那護士送了一千塊錢的禮,才辦妥這事兒,你現(xiàn)在一句話,就把我打發(fā)了?”
粱文雅趕緊解釋,說病情很急,見他沒有回電,就找了別人……可任憑梁文雅怎么解釋,那邊就是不依不饒,沒辦法,梁文雅只好把表弟喊過來,如實說了這個情況。
表弟愣了好久,說:“姐,他那邊是個護士,而郭先生這邊是副院長,所以我覺得咱還是依靠郭先生好些;至于那個人,你把電話號碼給我,我跟他說,實在不行,我把他給護士的那一千塊錢,給他補上?!?/p>
粱文雅怎么好意思把電話號碼給表弟,就說:“快去骨外科吧,治病要緊,其余的以后再說?!闭f著,她拉著表弟一路小跑來到電梯前,對正等待的郭先生笑了笑,說:“不好意思,一個電話,讓你久等了,走,咱們上去吧?!?/p>
來到骨外科,病床果然早就準備好了,辦了手續(xù),粱文雅就在就學(xué)名額的那張卡片上簽了字,然后把郭先生送到了電梯口。
回到病房,粱文雅剛坐下,一侖護士進來了,口氣很生硬地說:“9號床,這個病床我負責,以后有事兒找我就行。”
梁文雅趕緊走過去,賠著笑臉說:“護士,以后要讓你多費心了,謝謝哦!”
護士看了看梁文雅,說:“你就是那個花杰幼兒園的?”
梁文雅一愣,說道:“對啊,你怎么——”
那護士啥也沒說,“哼”了一聲,轉(zhuǎn)身走了。
護士這一“哼”,把梁文雅、表弟壘都“哼”明白了:剛才那個護士,就是第一個答應(yīng)給找病床的人說的護士,現(xiàn)在骨外科根本就沒有空余的病床,來個加床的,肯定就是花杰幼兒園的唄,可問題是,如果讓這個護士護理,就憑她剛才的態(tài)度,怎么能讓人放心呢?
粱文雅悄聲對表弟說:“我跟郭先生說說,讓他給副院長講一下,看能不能換個護士?!北淼茈m說心里挺疙瘩的,但也只好如此。
到了下毛,那個護士又來了,拿了一紙包東西,冷冷地說:“把這個沖著喝了,準備明天手術(shù);還有,去交一下錢,最好不要少于兩萬?!闭f完,那護士就走了。
下午快下班時,粱文雅和郭先生取得了聯(lián)系,提及了那個態(tài)度冷淡的護士,郭先生先是很痛快地答應(yīng)幫忙想辦法,可等他問清楚那個護士是誰時,態(tài)度一下子變了,只是說如果這樣,事情就難辦了,末了還說了句讓梁文雅摸不著頭腦的話,就把電話掛了。
爭取一個名額
梁文雅來不及多想,慌忙趕到了醫(yī)院,進了病房,正好趕上主刀大夫交代明天手術(shù)需要注意的事項。那大夫交代完畢,一轉(zhuǎn)身,看到了梁文雅,說:“你就是花杰幼兒園的梁老師吧?”
梁文雅點了點頭。
鄢大夫說:“你們幼兒園挺難進的喲,就說我那寶貝孫子吧,到最后,還是去了一家私立的幼兒園。”
梁文雅猛地想起了郭先生剛才電話里說的那句話——“躲得過護士,躲不過大夫”,莫非這個主刀大夫……這么一想,梁文雅的心一下就躥到了嗓子眼,她急巴巴地問大夫:“您、您是——”
那大夫說:“我兒子想了好多辦法,都沒把事兒辦成。哎,對了,你們是郭副院長的熟人吧?”說完,他轉(zhuǎn)身出了病房。
大夫一走,表弟更擔心了,語無倫次地說:“姐,這
可、可是他主刀呀,看他剛才很不高興,話里有話,他這個樣子做手術(shù),萬一……”
梁文雅也很擔心,趕緊撥打了郭先生的電話,接通后一問,還真如梁文雅猜測的那樣,那個護士不是別人,竟然是這個主刀大夫的兒媳!可事到如今,已經(jīng)沒有什么好辦法了。
梁文雅想了一會兒,說:“這樣吧,我現(xiàn)在就回去,看我們幼兒園其他老師還有沒有名額,如果有,就送給主刀大夫一個。”
表弟問了一句:“那如果沒有呢?”
梁文雅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事情已經(jīng)成了這樣,再空口說大話,到時候辦不成就更沒法交代了。
梁文雅想了想,只好說:“我回去看看吧?!闭f完,梁文雅就急忙趕了回去。
一路上,粱文雅就忙著打電話,接連問了幾個老師,人家都說名額已經(jīng)用了。怎么辦呢?回到家后,梁文雅給園長打電話,園長說自己出差了,最早也要到第二天中午回來。梁文雅就把情況給園長說了,說希望能把明年的名額提前支出來,一開始,園長不同意,后來架不住梁文雅的苦苦哀求,總算同意了。
第二天中午,園長一網(wǎng)來,粱文雅就拿了名額,然后打車直奔醫(yī)院,到了以后,意想不到的情況又發(fā)生了:表弟把舅媽接走了!一問,護士說,可能去了別的醫(yī)院。
梁文雅趕緊打電話,電話接通后,表弟說:“姐,讓那個大夫主刀,我實在不放心,于是我就給另一家醫(yī)院打了個電話,人家說有病床,來了就可以安排手術(shù),所以我就——來了以后一直忙,還沒騰出空兒給你打電話呢!”
掛了電話,不知咋的,梁文雅心里酸酸的,她不明白,這兩天來,她跑前跑后,忙這忙那,還搭上那個連自己都沒舍得用的名額,得罪了一個熟人,還有那護士和主刀醫(yī)生,最后竟落得個這樣的結(jié)果,這事兒,到底是錯在哪兒了?
快到樓梯時,梁文雅的手機響了,是第一個答應(yīng)幫忙的熟人打來的,他說“喂,梁老師,你想好了嗎?我給護士的那一千塊錢怎么解決?都是熟人,送出去的禮,我是沒臉再要回來了;可不要回來,我啥事兒都沒辦成,總不能白搭一千塊錢吧?”
還沒聽完,梁文雅就覺得眼前一黑,雙腿一軟,一頭栽倒在樓梯上,隨后整個人骨碌碌地滾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梁文雅醒來時,發(fā)現(xiàn)身邊站了幾個穿白大褂的人,老公伏在床邊,焦急地說:“老婆,你可醒了……”
這時,一個穿白大褂的人說:“準備一下,然后轉(zhuǎn)到骨外科做手術(shù)?!?/p>
去骨外科?梁文雅驚恐極了,她大喊一聲:“不,我不去——”隨后又昏了過去,恍恍惚惚中,她聽到身下病床的車輪發(fā)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