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國峰
師 生
文/楊國峰
放了寒假,我搭車回家過年。車到龍河邊,已是掌燈時分,鐵殼渡船泊在對岸,司機按了幾聲喇叭。
天下著雨,河風霍霍地刮,我打了個寒噤。
對岸沒有動靜,司機再按喇叭。鐵殼渡船仍像條巨鯨一樣泊在對岸,紋絲不動。
看守鐵殼渡船的是大黑,他曾經(jīng)是我的學生。大黑幼年喪父,家境貧窮,讀書常為了學費發(fā)愁,是我資助他讀完了小學、初中。初中畢業(yè)后,我又為他操心奔波,在這渡口工班為他找了這份合同工差事,難道今晚這點忙他不肯幫嗎?
“大黑——”我拖聲長氣地喊叫起來。
對岸工班亮起了電光,有一個人影走了出來?!罢l在喊?”這是大黑沙啞的大嗓門。
“是我!你沒聽出我的聲音來嗎?”
“?。∈菞罾蠋?。”
“對,是我哩!請把船渡過來,我要過河!”
大黑沉默了一會,大聲說:“楊老師,對不起,按規(guī)定鐵殼渡船晚上不能開——”
“規(guī)定是死的,人是活的,我這是特殊情況,必須過河,破破例吧!”我又補充一句:“過河費不會少你的?!?/p>
“楊老師,不是過河費的問題,晚上開船有危險,我要對您負責!這個例我不能破!”
“你……”大黑回答得如此干凈利索,讓我大失所望,也讓我束手無策。大黑呀大黑,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是你的老師呀,你無情寡義真不是個東西!其時雨越下越大,雨水直往人的脖子里灌??磥碥囍荒芡T谶@里了,車上的東西我無法顧及了,小偷來光顧算我背時倒灶,小偷不來搗亂算我運氣好。
“大黑,你張著耳朵聽著,咱們好帳算不爛!”我朝對岸應(yīng)山應(yīng)水吼了一嗓子。吼畢,我同司機同撐一把雨傘,從上游過了河,再跌跌絆絆走了三四里到了家。
一宿不曾合過眼,老惦記著車上的東西,就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罵著大黑。
翌日熹微初露,我扯著司機急急火火過了河,朝停車的地方瘋跑。
天好冷,雨一直沒有停歇過,還“噼里啪啦”夾雜著雪珠子。
距停車的地方還有幾丈遠,猝見一個人影從車肚下爬了出來。“小偷!”我腦中驀地蹦出兩個字?!罢咀。 蔽液退緳C幾乎是同時大喊起來。
那人愣在那里,根本沒有逃跑的跡象,只用衣袖抹了抹臉。我定眼一看,喲,是大黑!
“楊老師,昨天晚上我對您不住!”大黑耷拉著腦袋,臉上趴著一絲歉疚感?!皸罾蠋?,記得我讀書時,您總是不厭其煩地教育我們,生命是最寶貴的,時刻要注意交通安全。您該替我想想,我的職責就是對車輛負責,對人身安全負責,昨晚我能渡您過河么,您看河水在不斷上漲,可不能拿生命開玩笑呀!”
我一時語塞,我瞥了一眼司機,司機也是一臉的窘態(tài)。
“您放心好了,車上的東西一樣也不會少,昨晚我一直睡在車肚下面?!贝蠛谂牧伺纳砩下槁榛ɑǖ乃疂n,一臉的困頓疲憊。
一股寒冬少有的暖流流遍我的周身,我緊緊抓位大黑的雙手,激動得好久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