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隱喻研究突破了傳統(tǒng)修辭學(xué)范疇,并進入了多學(xué)科研究階段。隨著當代認知語言學(xué)的發(fā)展,隱喻不再被視為文學(xué)上的“美化劑”,而是被當作一種認知方式。以往研究常限于隱喻的理論研究,或是隱喻的英漢文化對比研究,對奧斯卡金曲的研究也僅停留在樂理及文化背景等方面。而以奧斯卡金曲中隱喻這一視角,對不同文本的隱喻特點及其功能進行探討,有助于提高我們對隱喻的感知力,加深對隱喻本質(zhì)的認識。本文主要研究隱喻在歌詞文體中的特點及功能,同時拓寬了隱喻研究視角,以期加深我們對隱喻的認知,促進對隱喻的學(xué)習和理解。
傳統(tǒng)上,在大多數(shù)人看來,隱喻就好比打比方,中國讀者還經(jīng)常將中國固有的“隱-喻”范疇,作為修辭學(xué)術(shù)語的“隱喻”以及西方的“metaphor”一詞的漢語對譯混為一談。但它們的內(nèi)涵實際上是不同的。中國固有的“隱-喻”可以說屬于“比興”,“意象”等古典詩學(xué)范疇;大眾理解的“隱喻”也僅在修辭層面上與“metaphor”一詞的漢語對譯相應(yīng);至于“metaphor”,則更多地被視為人類認知世界的一種基本方式。它統(tǒng)率著包括修辭學(xué)、詩學(xué)、語言學(xué)、認知哲學(xué)等在內(nèi)的“隱喻家族”。
隱喻一詞來源于希臘語“metaphora”,西方對隱喻的最早論述,甚至可追溯到亞里士多德的《修辭學(xué)》。其本意就是指將一事物轉(zhuǎn)移到另一事物身上,它涉及到兩個事物,一是出發(fā)點,二是目的地,也就是我們漢語修辭研究通稱的喻體和本體,若從后來的認知語言學(xué)角度講,則被稱為源域及目標域。
如今針對隱喻的概念,從當代隱喻互動理論出發(fā),常意味著“概念系統(tǒng)中的跨領(lǐng)域映射”(a crossdomain mapping in the conceptual system)(萊考夫, 1933)。它涉及人類感情、思想和行為的表達方式并且在不同但相關(guān)領(lǐng)域間的轉(zhuǎn)換生成。
誠然,單憑界定,分析公式和歸納演繹等方法遠不足以把握和概括隱喻自身不斷轉(zhuǎn)換的生成機體。但在很大程度上我們不得不借助功能性描述來加深對它的本質(zhì)的認識。正如保羅?利科所說:“活生生的存在意味著活生生的表達”。隱喻作為人類特有的語言及認知方式,是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同源有機體。我們可以通過思考和行為的日常概念系統(tǒng),來感知和認識隱喻。
雖然說隱喻在我們?nèi)粘I钪袩o處不在,但它在不同的文體中卻體現(xiàn)出不同的形式,在藝術(shù)層面上,歌詞隱喻區(qū)別于口頭隱喻,在社會功用上,它又區(qū)別于文學(xué)作品中的隱喻。不同于詩歌隱喻的含蓄,深刻,意境悠遠,歌詞隱喻顯得更加直接,鮮明,感情炙熱。詩歌隱喻具有創(chuàng)造性,模糊性和連貫性(曹麗英,2005),相比之下歌詞隱喻則更加突顯出它的直接性,整體性和重復(fù)性。
一段歌詞中最能抓住聽眾心理的往往是運用了隱喻的句子。這些句子之所能讓聽眾聽過不忘并一再傳唱,正是因為它貼切的隱喻形象和淺顯易懂的隱喻語言讓她們在整首歌詞中脫穎而出,經(jīng)久不衰。(劉薇,2008)此外,歌詞的性質(zhì)和功用決定了它必須使用迎合大眾口味的平民化語言來表達感情。生動形象的隱喻表達能夠使情感更深刻,意境更鮮明。但為在瞬間吸引聽眾,使之產(chǎn)生共鳴,歌詞隱喻必須直接,淺顯,并且與音樂的韻律節(jié)奏,和諧統(tǒng)一。
比如以《Unbreak My Heart》為 例:Don't leave me in all this pain ∕Don't leave me out in the rain ∕Come back and bring back my smile ∕Come and take these tears away.
歌詞中均采用疼痛,雨水等具體意象來直接表達悲傷痛苦的感情,用我們身邊熟知的、看得見摸得著的物質(zhì),將抽象的情思具體化?!皊mile”,“tears”等隱喻詞匯淺顯易懂,拉近了歌曲和我們的距離,富有親和力。此外,“Pain”,“rain”拘押頭韻,進一步增添歌詞的韻律感。
喬納森?卡勒(1981)認為隱喻在詩歌中具有通過語義轉(zhuǎn)換產(chǎn)生的“連貫性”以及通過共同的語義特征整合全篇而形成“主題一致性功能”。并且,從一般話語交際的角度看,隱喻上下文具有相對完整的話語意義;從語義基礎(chǔ)上看,隱喻上下文能保障形成一個相對完整的隱喻形象場(胡世雄,1999)。歌詞作為一種傳唱型的詩歌語言藝術(shù),為銜接上下文本,保障歌曲主題一致性,歌詞中的隱喻往往具有整體一致性的特點。
如:在奧斯卡金曲《Because You Loved Me》中
You were my voice when I couldn’t speak∕ You were my eyes when I couldn’t see∕ You gave me wings and made me fly.
歌詞中出現(xiàn)的隱喻“voice”,“eyes”, “wings”等都同屬于身體的隱喻形象場,通過“聲音”、“眼睛”等意象讓我能言,能看,充滿信心展翅翱翔于天空。以一個相對完整的隱喻場為依托,上下文緊密聯(lián)系,構(gòu)成了清晰的語境,立意鮮明,保障了主題一致性。
眾所周知,為突出主題,升華情感,不同于詩詞和其它文學(xué)體裁,歌曲中的副歌部分往往會被反復(fù)吟唱,來增強表達效果。而作為點睛之筆的隱喻,常潛伏其中,在經(jīng)過一定詞和句的重復(fù)處理,往往會給人帶來意想不到的效果。
如:在歌曲《Have Nothing》中
Cause I’ll never change all my colors before you ∕ Don’t make me close one more door ∕ I don’t wanna hurt anymore.
歌詞中通過對”color”、”door”等意象的不斷重復(fù),將一個一無所有,卑微地祈求愛情,期待關(guān)懷的人物形象描繪得淋漓盡致。
歌詞是表達思想感情的一種特殊藝術(shù)手段,是通俗的詩歌藝術(shù)。它源于生活且語言淺顯易懂,更為普通大眾所接受。歌詞與詩歌擁有互通之處,卻有區(qū)別于詩歌。詩歌隱喻的特點決定了其在詩歌中的功能:修辭功能、陌生化功能、構(gòu)建功能、認知功能和美學(xué)功能(曹麗英,2005)。而結(jié)合奧斯卡金曲歌詞隱喻的自身特點,從歌曲與電影契合的角度出發(fā),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歌詞中隱喻的主要目的即抒發(fā)情感,感悟歌曲所傳達的認知觀和精神實質(zhì),同時烘托情境,促進我們體會歌詞的意象美。本文要從歌詞隱喻的三種功能進行分析,歌詞隱喻主要有情感功能、認知功能和審美功能。
作為人類經(jīng)驗組成的重要組成部分,情感在人類精神和社會生活中均占極其重要的位置,情感并不等同于語言,但語言卻可謂是研究人類情感的最佳窗口(鄧炎昌,劉潤清,1985)。情感的主要表達方式是語言,因為語言是思維的工具,思想的載體,是具體的、可描述的。而情感是抽象的或難以表達的一種模糊感覺。因此,為了生動形象地描述人類的抽象情感,人們經(jīng)常把它隱喻化,即所謂的情感隱喻(萊考夫,約翰遜)(1980)。
從奧斯卡金曲歌詞隱喻的研究中我們發(fā)現(xiàn),為生動形象地將抽象的情思具體化,詞曲創(chuàng)作者常通過隱喻來表達情感。因此,歌詞隱喻常被賦予情感功能,用以表達不同的情感體驗。
凡是能夠滿足人的需要或符合人愿望的客觀事物,就會使人產(chǎn)生愉快、歡喜、愛等積極的情感體驗,反之則使人產(chǎn)生厭煩、憤怒、悲傷、恐懼等消極的情感體驗。諸多語言學(xué)家對情感隱喻的研究表明,在表達情感時,人們常常借助于自然現(xiàn)象、空間方位、人體器官等某一顯性特征來喻示人的豐富情感,借助含蓄的、抽象的語言去體現(xiàn)情感。通過用一種情感來象征另一種情境。
如歌曲《Kiss from a Rose》中的隱喻是用來說明
There used to be a graying time alone on the sea ∕Love remained a drug that's the high and not the pill ∕ I compare you to a kiss from a rose on the grey∕been kissed from a rose on the grey.
以上例子中“graying time”“l(fā)ight”“ drug”“ pill”等隱喻的使用抒發(fā)了作者對愛情的若即若離之情。生動的感情通常伴隨著生動的想象,通過想象歌詞中愛情就象一朵美麗的罌粟花,美麗又帶有致命的吸引力,讓人沉迷,使人上癮。來自玫瑰的吻多么令人陶醉。然而,玫瑰終是有刺的,那美麗之下不正是潛在的危險嗎。吻你的玫瑰,直到被刺破嘴唇,嘗到自己的血,才有可能知道,原來愛情也不僅僅是有美好的一面。
隱喻的形成與人類日常生活的體驗、行動息息相關(guān),不可分割。人類在反反復(fù)復(fù)、具體實在的日常生活體驗中獲得抽象的意向圖示,以復(fù)雜的、抽象的意向圖示構(gòu)成抽象概念為認知基礎(chǔ),并在此基礎(chǔ)上形成抽象的概念(岳好平,2004)。換言之,隱喻能使我們用較熟悉的,具體的概念去理解和感知抽象的,難以直接理解的概念,其方式就是以經(jīng)驗為基礎(chǔ),把源域的結(jié)構(gòu)隱射到目標域上。如在《the last waltz》中的一段歌詞
through the good and bad ,we got along∕and then the flame of love died in your eyes ∕my heart was broken in two when you said goodbye.
目標域A: “l(fā)ove”屬于情感范疇,而源域B:“flame” “heart”屬于“自然現(xiàn)象”、“身體”等其它范疇,AB分屬于不同領(lǐng)域,很明顯“A is not B”,但用“A is B”將兩個不同類別的事物聯(lián)系起來,構(gòu)成邏輯矛盾,造成了一種語義沖突,進而產(chǎn)生巨大張力,激起互動,使“flame”“heart”領(lǐng)域的一系列屬性隱射到目標域“l(fā)ove”的一系列屬性,繼而促使人們在心理空間中進行概念整合,為我們所熟知的“愛情的火焰消失殆盡”。
除此之外,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隱喻的隱射具有系統(tǒng)性,以“my heart was broken”為例,在英語表達中,我們常用“sweet heart”、“l(fā)ost heart” 來表示兩情相悅、一見傾心,而用“break heart”來表示心碎。這些都與“heart”密不可分。正如George Lakeoff所言隱喻源于人類直接或間接的體驗。譬如在長期的社會生活中,人們的情感體驗與外部逐漸形成了某種對應(yīng)關(guān)系。悲傷時,人們會“臉色發(fā)白”,“眼睛流淚”;憤怒時,“身體發(fā)熱”,“血壓升高”等。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隱喻用久了,就會逐漸喪失隱喻的性質(zhì),用成了習慣,引申義就變成了本義。當這些隱喻被提及時,人們想到的不是它的具體感性參造對象,而是它的抽象意義,這種現(xiàn)象進一步引發(fā)了人們對歌詞隱喻認知功能的忽視。
查理德?希夫(1980)認為,生命是一種變動不居的“直接經(jīng)驗”,藝術(shù)卻遠更“永恒而普遍”,隱喻則是“聯(lián)通不同世界的橋梁”。一切藝術(shù)表達在任何時候都受制于某種個別、具體的“觀望方式”就好像是“透過一個大隱喻“的視鏡來打量世界似的。
在《隱喻與親和感養(yǎng)成》一文中泰德?柯亨也曾提到:隱喻具有獨立于認知審美的價值。
美的本質(zhì)作為一個抽象,來源于對所有具體美的沉思。隱喻的目的不僅在于認識新的事物,還在于使舊事物煥發(fā)出新的情趣,給人新的審美體驗(曹麗英,周冬華,2009)。歌詞隱喻的審美功能主要體現(xiàn)在措辭凝練、意境優(yōu)美和富有想象。這些想象有一套屬于它的情感,是我們的美感所大大依靠的。
如在歌曲《When a Child is Born》中,
A ray of hope flickers in the sky ∕All across the land dawns a brand new morning∕A silent wish sails the seven seas∕And the walls of doubt crumble tossed and torn.
歌詞借助“A ray of hope flickers in the sky” ,“a brand new morning,A silent wish sails the seven seas”及“walls of doubt crumble tossed and torn,”等含隱喻的意象,描繪出一幅黎明破曉,萬物復(fù)蘇,生機勃勃的畫面。歌詞中情感隱喻和概念隱喻的運用使語言簡潔、精確,且與意境結(jié)合得絲絲入扣,妙合無垠。通過結(jié)合視覺,聽覺,寓動于靜,使我們在欣賞歌詞的同時,物我貫通、超越感性、當下進入莫名難言的審美狀態(tài)。
本文結(jié)合奧斯卡金曲中有關(guān)隱喻的語料,對隱喻的特點和功能進行了分析,隱喻的使用不僅能使歌詞增彩,促進我們更準確、生動地表達情感,還可以促使我們更好地認識人類自身和周圍的世界,增強審美修養(yǎng)。
[1]Culler Jonathan.The Pursuit of Signs.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2002 版.152 頁
[2]George Lakoff ,Mark Johnson.Metaphors We Live By.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0 版.209頁
[3]岳好平.英漢情感隱喻的認知研究.第一版.湖南: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79頁
[4]參照:胡世雄.詩歌隱喻上下文及其類型.外語學(xué)刊,1999(03)
[5]張沛.隱喻的生命.第二版.北京: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6.3頁
[6]參照:曹麗英,周冬華.認知視角下詩歌隱喻的功能研究.大眾文藝:學(xué)術(shù)版,2009(11)
[7]參照:劉薇.淺議漢語歌詞中的隱喻語言特色.雞西大學(xué)學(xué)報,2008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