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dRocks
旅行好像紅舞鞋,愛上了穿上了就再也停不下來。年輕時傻乎乎,扛著“長槍短炮”滿世界找照片;走多了,發(fā)現(xiàn)其實拍照實在是旅行中最無聊的那部分。閉只眼睜只眼,透過個小窗口看世界,再好看的照片,又怎么能比得上眼前那些活生生的人和事兒。
約旦紅石城佩特拉深藏在中東荒漠包圍的石丘中,穿過幾百米長,寬僅數(shù)米深卻逾百米的石縫一線天才能進入。古城文化在羅馬拜占庭時代到達頂峰,因為環(huán)境的偏遠和藏身深壑,千年來幾乎沒有受到嚴重的人為或自然損毀。城中以砂巖山岡整體雕鑿而成的皇陵,羅馬劇場和教堂保存近乎完美,建筑尺度的高大宏偉讓親歷者目瞪口呆。但讓我感動的不僅僅是古城的偉大。在這里我遇見一位來自新西蘭的奇女子,她年輕時來這里探險,和當?shù)匾晃回惗家蛩囆g家墜入情網(wǎng),竟然拋棄一切,陪他在古城的巖洞里生活了二十多年。愛情的偉大和她說起人生經(jīng)歷的淡然,讓聞者動容。
都說馬爾代夫會是全球變暖時最早消失的國度。在島上,也確實看見工人忙著用水泵將遠處海里的沙子吸上來,填補被潮水沖蝕的海灘,但我不知道這人間天堂是否真如宣傳所說的危在旦夕。倒是在島上的日子,每天生活節(jié)奏悠閑到忘記一切煩惱。碧藍的天空下,潛入碧藍的海水看色彩艷麗的魚在礁石中穿梭;椰子樹的陰影里,捧本書躺在沙灘椅上昏昏入夢。
加拿大的哈德遜海灣是北冰洋往內陸的延續(xù),一年大半時間冰天雪地。海邊的丘吉爾小鎮(zhèn)的居民只有百來戶。這里是北極光之都,夜空晴朗時,常有色彩絢麗的極光悄然而起,飄逸著掛滿整個天幕。這里更是聞名世界的北極熊之都:每年入冬,數(shù)以百計的北極熊聚集在這里,不安地等待著日漸變冷的天氣將海灣凍結成一塊大冰,就能去冰面獵取它們賴以為生的海豹。全球變暖,冰封期逐年變短,總有體質虛弱的熊等不到冰封就饑寒而死,讓人心痛。
與古埃及比,瑪雅文化的規(guī)模要小得多,但深藏在茂密的森林里,更多了幾分神秘。從林中穿出,金字塔忽然出現(xiàn)在眼前時,會覺得時空在瞬間已被穿越。瑪雅大祭師在金字塔上獻祭,塔身上雕刻著連接天地的蛇神,似乎和東方的吳哥窟有著某些詭異的聯(lián)系,而那傳說中用生命為賭注的球場,綠草茵茵里,隱約透出血腥殺機。
瑯勃拉邦是老撾的故都,也是老撾的古都。古都的風范,是帝王的風范,一切都不慌不忙,從容不迫里透著威儀。湄公河穿城而過,傍晚時分登上浦西山頂,寺院晚鐘里看暮靄從河面層層而起,將古城漸漸籠罩。清晨,僧侶們從大大小小的寺院里走出,捧著化緣的銅缽,沿街排列的百姓安靜地將供奉放入缽中,接受他們喃喃的祝福。別忘記去維蘇那拉特寺走走,大殿里的巨佛固然讓人心生敬畏,但更精彩的是后殿里堆著的那些木雕雨佛,安靜地在角落里站了很多很多年,木頭蛀了,披掛的彩綢也朽得絲絲縷縷,雙臂總是垂在身體兩側,線條優(yōu)雅,指尖點向大地。
在我的字典里,安達盧西亞似乎和浪漫有著相同的意思。不用多說科爾多瓦大清真寺的神秘,也不用多描述阿爾罕布拉宮暮色里的寧靜,西班牙和摩爾文化從刀槍劍戟地爭斗到無可奈何地相互寬容,走到今天,兩者渾然一體,再也無法分離。安達盧西亞的城市和村鎮(zhèn)散布在布滿橄欖樹的丘陵山崗。我最愛的是龍達,白云一樣的城市,從山坡上鋪進山谷。穿過曲折狹窄的白墻小巷,走近龍達峽谷陡峭的山崖。石橋飛越深谷,谷中有飛鳥,啾啾鳴叫著盤旋。海明威筆下的《喪鐘為誰而鳴》,那些在這里被對手推下深淵的人,生命最后一刻,見到的,是否也是同樣的場景?
幾年前,當“卡特琳娜”颶風橫掃新奧爾良,美國人發(fā)出了哀嘆:新奧爾良完了!三年后我才有勇氣再次駕車沿著大河南下,沿著穿過三角洲的水草茂密的公路,漸漸駛近新奧爾良,我驚喜地發(fā)現(xiàn),災區(qū)已經(jīng)恢復了往日的繁忙。當我又一次走去存留堂,聽我熱愛的小號手用锃亮的皮鞋點著地板,敲出節(jié)奏,薩克斯又一次在世界上最早的爵士俱樂部里回旋。昏暗燈光里,一屋子的人如癡如醉,《昨日再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