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人魚小姐
圣誕夜,學(xué)校一年一度的假面舞會在音樂廳里舉行。女生宿舍里一片雞飛狗跳,任筱對著鏡子抱怨自己鼻尖上的兩粒小青春痘,王蒙扯著自己的粉紅色腰帶,怎么也打不出漂亮的蝴蝶結(jié),姜卉整張臉都埋進了衣柜,那件淺藍(lán)色蕾絲公主裙到底在哪?
“菱傾!”、“菱傾!”、“菱傾!”
三個女孩幾乎同時喊著安靜地坐在床上津津有味閱讀《小王子》的蘇菱傾,女孩從書里抬起頭來,這是一張美麗素凈的臉孔,晶亮的眸子,兩頰笑渦霞光蕩漾,她有些艱難地起身,扶著靠在床頭的拐杖挪步至三個女孩子身邊。
不一會兒,青春痘被粉底很好地遮掩住,大大的蝴蝶結(jié)在蘇菱傾精巧的十指間華美綻放,而姜卉那件不見的公主裙也在蘇菱傾以同樣的姿勢埋進衣柜時,出現(xiàn)了。三個女孩子齊齊用感激的眼光看著蘇菱傾,猛地像變戲法似的將一只人魚小姐的面具戴在了蘇菱傾的臉上,齊聲喊:“我們美麗的人魚小姐,今晚不能再缺席嘍?!?br/> 人魚小姐是法文系0903班同學(xué)們對蘇菱傾的昵稱,這個成績總是考年級第一的優(yōu)等生寡言得就像那個不能說話的人魚小姐,并且她們一樣地?zé)o法正常行走。
2 迷迭香
即便戴了面具,蘇菱傾依舊緊張地坐在小角落里不安地絞著手。不是沒有男孩子向她伸出右手請她跳舞,可是一見到墻壁上靠著的拐杖,便只得低聲說抱歉離去。其實又怎么能怪他們呢,要怪,只能怪這殘缺的右腿吧!蘇菱傾幽幽地嘆息。
舞會的中場休息,有人穿著溜冰鞋拉風(fēng)地在舞池周邊來回旋轉(zhuǎn),從蘇菱傾身邊急速飛過的時候,有風(fēng)打拂在她的臉上,夾帶了一陣馥郁的迷迭香氣。第五圈的時候,這個面戴巫師面具的男孩子摔倒在了蘇菱傾的面前,是被她的拐杖絆倒的。
蘇菱傾嚇蒙了,想拉那個男孩起來,可是一急整個人從座位上跌下來,和“巫師”一起坐在了地板上,后來還是男孩子豪氣地站起身來拉起了蘇菱傾。
“疼么?”蘇菱傾愧疚地問,都怪自己沒把拐杖放好。
“呵,沒事啦,是我技術(shù)太爛了?!蹦泻⒆有咔拥孛嗣约旱念^,音樂再度響起,男孩子從背后向蘇菱傾擺擺手,道:“再會嘍,蘇菱傾。”,然后瀟灑地滑著溜冰鞋飛進場中央。
他竟然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何儒琛。
是的,他叫何儒琛,蘇菱傾也知道他的名字。溜冰協(xié)會的會長。不是蘇菱傾關(guān)注過這個男生,而是如果有人天天在你耳邊說著這幾句話,你能不記得嗎?更何況是三個人一起說。寢室里的其他三個女孩子在清一色地選擇加入溜冰協(xié)會那刻起就已將何儒琛捧若神靈。
而判定他就是何儒琛,不是因為揭開了“巫師”的面具,而是那迷迭香的味道,任筱不止一次地對她說過會長身上的香味和她喝的藥的味道很相像。迷迭香,不僅可制成香水,也是一種藥用植物,有助麻痹的四肢恢復(fù)活力,而這正是她右腿所需要的。
看著場中央耍著高難度空翻惹得女生們陣陣尖叫鼓掌的何儒琛,蘇菱傾的唇邊溢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她俯首看了看自己已蒙上一層薄薄汗液的掌心,這個地方剛才是被他握住的吧。
心,暖暖的。
3 澤洛的來信
班長將那封藍(lán)色信箋遞到蘇菱傾的手中時,后面的王蒙劈頭奪了過去,興奮尖叫:“啊!澤洛?男主播澤洛!菱傾,他親自給你回信啊!”
蘇菱傾微抿嘴唇,淺笑。是啊,澤洛哥哥親自給她回信了,這是他答應(yīng)她的。那個夜間的聊天節(jié)目,蘇菱傾是最忠實的聽眾。寢室三姐妹很快都聚攏到蘇菱傾的身邊,信從一只手傳到了另一只手,直到上課鈴響起,大家各歸各位,蘇菱傾這才拿到了信,很寶貝地將信放進書包最里面的位置。
中午去食堂吃飯時,三姐妹很貼心地為蘇菱傾端飯打菜拿筷子,照顧不方便走路的菱傾似乎已是大家的習(xí)慣。蘇菱傾坐在位子上將澤洛的來信緩緩展開,澤洛首先祝她生日快樂。是的,12月31日,一年的最后一天是蘇菱傾的生日,她只告訴了澤洛一個人。
澤洛寫了長長的三頁紙,和她聊了許多許多,還解答了她短信上各類蕪雜的小問題,那些在廣播里不方便解答的問題便在信里回答。
吃飯時,三姐妹一致用一副饒有興致的研究眼神看著唇角浮出大大蓮花的蘇菱傾。
“菱傾,你真的很夸張哎,笑成那樣還能吃飯?!?br/> “唔,哪有?”蘇菱傾放下筷子,這才從自己的臆想世界里抬起頭。
“哎哎哎!會長哎!”姜卉捂著嘴生怕喊出聲來。
“他身邊的女孩就是傳說中的女朋友郭鶯鶯嗎?”王蒙嗤之以鼻。
“他們不是很少到公共食堂吃飯的么,今天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任筱大惑。
順著她們的目光,那個雙手插進黑色風(fēng)衣背脊筆直的男孩就是何儒琛?劍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像刀削過似的線條般狂傲無比,剛毅的下巴微揚,緊抿的嘴角,是一身的肆佞邪氣。
舞會中的那個男孩明明像冬日里和煦的暖陽,可是他,冷峻得叫人生寒。
4 單挑吧,女孩
2010年12月31日12時38分,公共食堂發(fā)生了讓八卦分子許久之后依舊津津樂道的一幕,那便是何儒琛拋下身邊的郭鶯鶯徑直走到蘇菱傾的身邊,微微俯下身子,用極溫和的聲調(diào)向她說了一聲:生日快樂!
不止一個人心跳霎時漏掉一拍。
回到宿舍,三姐妹軟硬兼施地“拷問”蘇菱傾到底是啥時和何儒琛有了這般不凡的交情。除了舞會那僅有的一次,哪里還有呢?蘇菱傾心底亦是納悶萬分啊!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生日。晚上,蘇菱傾早早地守在廣播前等待著澤洛的到來,糾結(jié)了許久,在一個小時的節(jié)目快要結(jié)束時,蘇菱傾終于鼓起勇氣發(fā)出了這樣的一條信息:
澤洛哥哥,我想我喜歡上了一個男孩??墒?,請告訴我,喜歡又是什么呢?
翌日,當(dāng)郭鶯鶯帶著幾個高個子女生刷地一排站在班門口時,任筱、王蒙、姜卉三人心照不宣地昂著頭走上前。
“叫蘇菱傾出來?!睅ь^的正是郭鶯鶯。
“你們有什么事?”任筱說話的氣勢一點也不低于對方。
“她搶了我們老大的男朋友,叫你們美麗的‘人魚小姐’出來!”隊伍里最高壯的女生叫嚷道,其他女孩也跟著譏笑起來。
蘇菱傾拄著拐杖一步一步挪到了門前,寢室三姐妹見狀欲攙扶蘇菱傾,蘇菱傾輕輕拂掉了大家伸出來的手,搖了搖頭,挺直背脊走到郭鶯鶯面前,一字一句:“我沒搶你的男朋友?!?br/> “他昨天和你說生日快樂,今天就和我提分手,不是因為你因為什么?”郭鶯鶯悍然的雙手叉腰,杏眼圓睜。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要說的就這一句話,你請自便!”蘇菱傾沒有再看對方,艱難地掉轉(zhuǎn)身子向回走。
這一刻大家心里都緊張地為蘇菱傾捏了一把汗。任筱已經(jīng)想好了,要是郭鶯鶯敢對蘇菱傾動手,自己一定一拳擂上她的粉頰,讓她臉蛋開花??墒?,讓大家掉下巴的是,郭鶯鶯不但沒有再糾纏蘇菱傾反而鼓起掌來。這又是唱的哪一出?郭鶯鶯揮退了那幫高個子女孩,走到班里站在蘇菱傾的面前,一臉誠懇地伸出手:“何儒琛沒有看錯你,我要交你這個朋友,給機會嗎?”
蘇菱傾抬頭看著笑靨如花的郭鶯鶯,雖然尚處于混沌狀態(tài),但還是伸出了真摯的手和她握了握。
“他在學(xué)校北苑的小河邊等你,快去吧!”郭鶯鶯狡黠地對蘇菱傾眨了眨眼。
5 喜歡的定義
霞彩滿天飛的傍晚,少男和少女站在寬闊的河堤上,站在和煦的冬日里,站在瀲滟的水波前,有了這樣的對話。
“菱傾,你曾經(jīng)問過澤洛喜歡是什么?他讓我來告訴你,喜歡是個非常抽象的名詞,它無法有個具體的定義,模糊著明晰,明晰著模糊,這便是它永恒的存在狀態(tài)。而我想告訴你的是,當(dāng)你看到我很自然地想起了這兩字,那便是喜歡最明晰的一刻?!?br/> “我,我沒有!”蘇菱傾羞赧極了,雙手顫抖得不知如何擺放。
“而你現(xiàn)在的矢口否認(rèn)呢,就是喜歡的模糊時刻啦!”何儒琛壞壞地揶揄道。
蘇菱傾舌頭打結(jié),已經(jīng)找不出話來反駁。沁涼的晚風(fēng)吹拂在她的臉上,可是她還是覺得一張臉火燒火燎,心跳快得似沙場上的擂鼓。
其實,臉紅心跳就是喜歡最直接的反應(yīng)了吧。電光火石間,蘇菱傾有個很大的困惑襲上心頭,向身畔的何儒琛問道:“你和澤洛很熟嗎?”
“呃,一般吧,他就是我親哥?!?br/>
6 她是磚,你是玉
兩年前的蘇菱傾遭遇了一場噩夢似的車禍,右小腿截肢,從此她內(nèi)向得仿佛從古墓里走出,再加上高中緊張的學(xué)習(xí)壓力讓她夜夜失眠。一個偶然的機會她聽到了澤洛的節(jié)目,在澤洛的積極開導(dǎo)下,蘇菱傾不僅擺脫了失眠的困擾,還逐漸敞開心扉愿意和同學(xué)們交朋友,成績自然上升得極快。
澤洛的全名是何澤洛,他的弟弟何儒琛對于飯桌上哥哥口中的那個孤僻的小女孩十分的好奇,每每喜歡打聽有關(guān)她的近況。蘇菱傾考上重點大學(xué),何儒琛甚至比哥哥還要高興,畢竟這個有些神秘的女孩要成為自己的學(xué)妹了。
校園里,他默默地關(guān)注著蘇菱傾,但是一直找不到恰當(dāng)?shù)臋C會接近她,好不容易在圣誕舞會上見到她,便故意撞上拐杖與她攀談。后來哥哥告訴他12月31日是蘇菱傾的生日,何儒琛便沖動地找到食堂去對她道祝福。
能夠讓何儒琛如此拋棄自己引以為傲的理智,也唯有一個蘇菱傾了吧!
“可是,儒琛,郭鶯鶯真的是你女朋友么?”雖然聽了那么多,可是為什么還是覺得心口里有一只小螞蟻在跳舞,很不舒服的感覺。
“菱傾,三十六計第17計叫拋磚引玉,她只是磚,而你才是我的玉!”何儒琛澄澈的眸子仿佛要發(fā)出電來,特別是配上了這么煽情的臺詞。
蘇菱傾不好意思地俯下腦袋,何儒琛以為她不相信自己的話,又趕忙加了一句道:“哎!我老實告訴你,鶯鶯她呀,起碼暗戀我哥超過七年,我和她就是哥們。”
我又沒說不相信你。蘇菱傾輕柔地低語,又一陣微風(fēng)漫卷,不知道有沒有把蘇菱傾的話卷到何儒琛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