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戰(zhàn)爭,對于高手來說,做起來行云流水,如藝術(shù)一般。
古勒山一役,努爾哈赤登臺亮相,展示了自己杰出的軍事才能。
古勒山,是女真十三部聯(lián)軍的墳墓,卻是努爾哈赤戰(zhàn)爭藝術(shù)閃亮的起點。幾十年后,給大明敲響喪鐘的薩爾湖之戰(zhàn),恰是古勒山之戰(zhàn)的翻版。
一、努爾哈赤鋒芒太盛,九部首領(lǐng)殺奔建州
古勒山之戰(zhàn),發(fā)生于萬歷二十一年,即公元1593年。
此前不久,努爾哈赤曾與扈倫四部——葉赫、烏拉、哈達、輝發(fā)間發(fā)生過一次不值一提的勝利,也就是殺死了四部聯(lián)軍的幾個士兵,奪去幾副盔甲。
這個勝利,對努爾哈赤而言,幾乎不值一提。
但是,扈倫四部卻不肯善罷甘休,尤其是葉赫部。原因很簡單,葉赫是女真強部,早有一統(tǒng)東北之心,現(xiàn)在憑空殺出一個努爾哈赤,而且眨眼間統(tǒng)一建州,矗立在自己眼前,磨刀霍霍,大有一統(tǒng)女真舍我其誰的感覺。
葉赫怎么受得了?
努爾哈赤的鋒芒太盛了,不只是葉赫感到威脅,其它扈倫三部也覺察到了生存的威脅。所以,葉赫部首領(lǐng)納林布祿和布寨一露出想修理修理努爾哈赤的想法,其它三部馬上積極響應。
納林布祿怕四部兵力不夠,又廣結(jié)人緣,拉攏蒙古三部科爾沁,瓜爾佳,錫伯部與長白山兩部女真朱舍里、訥殷部。
九部首領(lǐng)各帶本部士兵,共計三萬人,浩浩蕩蕩,殺奔建州而來,想給努爾哈赤一個措手不及。
而努爾哈赤卻嚴陣以待。
扈倫四部上次敗走之后,努爾哈赤不敢掉以輕心,他加緊練兵,儲備糧草,廣派探子,所以,九部聯(lián)軍的活動,努爾哈赤也掌握了個大概,只不過不知其何時發(fā)兵,兵力多少而已。
為了弄清具體情況,努爾哈赤派出自己的偵察高手吳理堪,并告訴他,這一次偵察很重要,稍一疏忽,建州女真就有滅頂之災。
吳理堪當然識得其中厲害,一拍戰(zhàn)馬去了。
二、巫人占卜,得上上卦。建州的將軍們,志氣昂揚
偵察高手自有精密邏輯,吳理堪想,建州的老營費阿拉最易進攻的是東部,以納林布祿的狡猾,一定會想到對手在東部防衛(wèi)最嚴,那么,他一定會從最難的西邊入手。所以,吳理堪去了西邊。
吳理堪這次偵察,決心很大,走到傍晚,也沒回去,就歇息在渾河南岸,準備天一亮,再去北邊看看。誰知,睡到半夜,人喊馬嘶聲驚醒了他,他爬起來一看,傻了眼,渾河北岸,火把閃爍,人聲鼎沸。
吳理堪悄悄涉過河,抓了一個俘虜,問清了敵情。他一刀殺了俘虜,扔進河中,自己也鉆入水中跑了。
九部聯(lián)軍的士兵聽到水聲,到河邊找來找去,沒找見人影,還以為哪個士兵落水淹死了,一拍屁股,回去了。
吳理堪回來一報告,一部分將領(lǐng)的腿發(fā)軟了:“這仗沒法打,還是逃吧?!?br/> 努爾哈赤憤怒了,說:“妻子兒女都在這里,怎么逃?”
“逃不了,就打吧?!庇行㈩I(lǐng)請求道。
努爾哈赤仍不急,坐在那兒有滋有味地喝茶,一臉微笑,告訴大家,自己現(xiàn)在總算能好好睡一覺了。
將軍們大惑不解,望著他。
努爾哈赤說,大家越聽到他們部落多越著急,對吧?我卻恰恰相反,他們部族來得越多,我越高興。
他說,部族越多越容易亂,因為他們?nèi)穗m然多,但不同心。另外,這次出征,雖說納
林布祿是總指揮,可九部首領(lǐng)都帶隊前來,這些家伙誰服誰???
大家都出了一口氣,笑了起來。
努爾哈赤命令大家回去好好睡一夜,明天出征。
部署完畢,看著將軍們走了,自己也回了府上,倒在床上,呼呼睡了起來。
他的側(cè)室富察氏很著急,睡不著,搖醒他問:“九部兵入境,你還睡覺,是不是嚇糊涂了?”
努爾哈赤爬起來哈哈一笑,道:“葉赫等九部,無事犯我,上天一定會懲罰他們的。放心,他們必敗無疑?!?
為了安定軍心,努爾哈赤充分作秀。
他還抓住女真人迷信這一點,大造輿論。
首先,是吳理堪在其授意下,廣泛宣傳自己這次偵察奇遇。他說,本來自己這次偵察是要去東邊的,可是,路途上一片神鴉擋路,而且還猛啄自己的馬和自己,愣是把自己趕到了西邊。自己到了渾河邊睡著了,是自己的馬看見了敵人,又踢自己又扯自己的衣服,才驚醒了自己。
吳理堪說得活靈活現(xiàn),不由人不信。
出征前,努爾哈赤又帶領(lǐng)部下祭神問卜,他點上三根香,祈禱道:“此一戰(zhàn),愿敵人垂首,我軍奮揚,人不遺鞭,馬無顛躓,惟天其助我!”
巫人占卜,得上上卦。
建州的將軍們,一時志氣昂揚,滿面紅光。
三、努爾哈赤打了一個漂亮的伏擊戰(zhàn),打破了九部聯(lián)盟,也敲響了扈倫四部滅亡的喪鐘
九部聯(lián)軍,并未一路殺奔建州老營費阿拉,而是沿途遇城攻城,遇寨攻寨。
可惜九部聯(lián)軍恰如努爾哈赤猜測的那樣,遇事互相推諉,不相統(tǒng)一,給努爾哈赤排兵布陣留下了綽綽有余的時間。
努爾哈赤把建州精兵竭其所有,集中起來,不足一萬人。
但是,努爾哈赤有著極高的軍事悟性,他說:“地形者,兵之助也。”
他選中了通往費阿拉的必經(jīng)之道古勒山,來打敵人的埋伏。
戰(zhàn)前,他充分做了士兵們的動員工作。他對士兵們說:“敵人三萬,僅是數(shù)量,沒實力。我不會讓你們死戰(zhàn),我們打埋伏。到時,狠打帶兵沖鋒在前的,傷其一二首領(lǐng),敵兵必然敗走?!?
他的話里,貫穿著他一生作戰(zhàn)的精要:據(jù)險設(shè)伏,以逸待勞,集中兵力,擊其一點。
古勒山,山高崖陡,易守難攻,只有一條路穿山而過,敵人若鉆入此路,兩邊一堵,那將是一場殲滅戰(zhàn)。
努爾哈赤把萬余人分成幾十個小隊,在沿路的山崖上各自埋伏好,準備下滾木擂石、弓箭長槍。一切準備就緒,他讓手下虎將額亦都帶著一百人去誘戰(zhàn),只許敗不許勝,把敵人引來。
后世傳言,說努爾哈赤案頭有《三國演義》,他經(jīng)常以《三國演義》為教材,從中吸取營養(yǎng),看來,這話是不錯的,這一次額亦都出戰(zhàn),就很有點魏延誘敵葫蘆谷的盜版。
可惜,九部聯(lián)軍不讀《三國演義》,根本不知道還有這么條絕命計。
九部聯(lián)軍此時還在拼命進攻建州的一個叫黑濟格的寨子,三天了,仍在城外望城興嘆。第四天一早,聯(lián)軍士兵吃罷早飯,整好隊,準備再接再厲攻下此城。這時,額亦都的百余人小分隊來了,一陣風般卷入九部聯(lián)軍中,雪亮的刀子舉起,嘁哩喀喳一頓亂刀砍翻十幾個敵兵,一聲唿哨,一個個高聲歡呼著拍馬跑了。
九部聯(lián)軍氣得呼呼直喘,九部首領(lǐng)一個個打馬如飛,帶著部下,也不管黑濟格寨了,都去追額亦都這只兔子。
總指揮納林布祿命人死命搖旗,讓大家聽從命令,不得胡來。可九部首領(lǐng)誰也不理,尤其葉赫部的大首領(lǐng)布寨,格外積極,沖在最前面。
九部聯(lián)軍到了古勒山口,心里一個個也有點二乎,不想進去。額亦都急了,士兵也不帶了,操起大刀,沖進九部聯(lián)軍中,一陣亂刀,連砍幾人,又一拔馬跑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布寨一聲吼,失去理性,一頭撞入山口。九部聯(lián)軍見了,也踴躍而入,沿著那條彎彎曲曲的山路一字形向前推進。
總指揮納林布祿忙趕上去,拉住自己的大首領(lǐng),也是自己哥哥的布寨,讓他趕快回軍。布寨紅了眼,吼道:“一個小小的額亦都,你都這樣縮手縮腳,還怎么當總指揮?”說完,一拍馬沖了過去。其他首領(lǐng)也很蔑視地白了一眼自己的總指揮,跟著沖了過去。
九部聯(lián)軍終于全部鉆進了努爾哈赤的口袋。
努爾哈赤一聲令下,牛角號吹起,戰(zhàn)旗搖動,山崖上滾木擂石、弓箭投槍,雨點一樣傾瀉而下。
山谷下,那窄窄的羊腸小道此時變成了一條死亡之路。
布寨仍鞭馬向前,他只有一個想法,抓住該死的額亦都千刀萬剮。很不幸,他的戰(zhàn)馬被一根橫木絆倒,自己被從馬背上遠遠拋開,摔在地上。還不等布寨爬起來,就被一位埋伏在旁邊不遠處的建州士兵實施了“斬首行動”。
納林布祿看見自己的兄長被殺,一聲號叫,暈倒馬下。葉赫士兵們急了眼,搶起布寨的無頭尸體和暈倒在地的納林布祿,殺一條血路,逃了。
葉赫兵一退,九部聯(lián)軍中其他八部也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