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2月11-12日,由中國音樂學院、天津音樂學院、天津市美學學會、天津市音樂家協(xié)會主辦,上海音樂學院、中國音樂美學學會、中國傳統(tǒng)音樂學會、天津市歷史學學會藝術史專業(yè)委員會協(xié)辦的“第三屆‘中華樂派’論壇”在天津舉行。參會代表來自天津、北京、內蒙古、山東、南京、浙江、廣州、西安、四川、哈爾濱、湖北、河北等地高校、科研機構、媒體及中國交響樂團等]藝機構。
題 解
“先驗”,語出自韓鍾恩,其意:先天就有;而“鮮艷”則必是光天化日下的事物。故“先天既有、有目共睹”,成為“中華樂派”存在的重要特征。其次,樂派,是僅以作曲家作品呈現(xiàn)的“音樂流派”嗎?對近代化(或曰“現(xiàn)代化”)的百余年歷程,我們的失當之處是什么?“中西關系”在新世紀中,應如何處理與應對?“中華樂派”對世界應做出哪些獨特貢獻?……均有不同爭議或薦言。
一、先驗的中華樂派
?。保畬鹘y(tǒng)音樂文化并非照單全收,而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朱世瑞認為:毫無疑問,中國的傳統(tǒng)是“正面”形象,但捫心自問,難道在傳統(tǒng)里,就沒有糟粕嗎?我們中國音樂史上,以單音為主的思維,是不是永遠單音下去?但也有“和而不同”的意見,曾田力認為:中國藝術的一個特點,即線性。這在書法中稱“筆墨意趣”。借此,是否有“旋律意趣”?即在旋律的線性中,包含中國所有美及富有內涵的東西;其次,她提出要在“真山真水”中,體驗傳統(tǒng)音樂,即以環(huán)境清洗城市的喧囂與浮躁,并進入天人合一的“樂境”。
?。玻爸腥A樂派”的語境,是中西關系。李巖認為:“自曾志忞1904年提出‘吾國將來音樂,豈不欲與歐美齊驅。吾國將來音樂家,豈不欲與歐美人競技’的宏愿,‘中華樂派’就已呈現(xiàn)于世人面前?!瘪T長春認為:“五四”后,蕭友梅、趙元任、李樹化、傅彥長、黃自等,都在提“國民樂派”。所以“先驗”應追溯至此。
蕭友梅1938年時曾說:“我國作曲家不愿意投降于西樂時,必須創(chuàng)造出一種新作風,足以代表中華民族的特色而與其他各民族音樂有分別的,方可能成為一個‘國民樂派’。但……是否在這個世紀可以把這個樂派建造完成,全看吾國新進作曲家的意向與努力如何,方能決定。”筆者認為,距蕭所議“本世紀”建成“國民樂派”的目標已超十年(72年有余),而曾志忞所提與“歐美‘競技’、‘齊驅’”的宏志,也已愈106年,回首“中華音樂”歷程及累累的碩果,如果我們再不能回答“中華樂派”是否建立、建設,那簡直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中華樂派”已然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不管你承認也好,否認也罷,它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二、鮮艷的中華樂派
?。保F(xiàn)狀。自2003年金湘、趙宋光、喬建中、謝嘉幸提出“新世紀中華樂派”以來,引起各界廣泛反響,學界已發(fā)表近四十篇有深度的理論文章,并已搭建起中國交響樂團(CNSO)“龍聲華韻”]出平臺,以“中國音樂學院”為主導的多音樂院校、科研機構學術互動平臺“中華樂派論壇”,多學術期刊、報紙、網(wǎng)絡宣傳平臺建構及具有向心力的作曲家、理論家志同道合群體?!爸腥A樂派”已被美學界認定為“當代中國中華民族第二次文化自覺運動的一個組成部分”。(薛富興,天津美學學會會長)而其所稱“兩次文化自覺運動”指:“五四”以來“西學東漸”中的“新文化運動”及上世紀90年代學術界對20世紀中國學術的大盤點,其核心觀點為:“整個20世紀,對東方國家來說,是西方強勢文化全面進入東方的時代。100年后,東方文化向西方文化亦步亦趨的學徒時代應當結束了?!薄靶率兰o中華樂派”,誠如趙宋光所言,“是文化方面軍中率先覺醒的梯隊,愿以中華文化的新世紀復興為己任,并在音樂文化的當代建設中,貫穿本位自覺意識”。
?。玻湫妥髌贰詈推秸J為:沈心工充滿愛國情愫、反侵略意志及首創(chuàng)的新“中式”曲調《黃河》、1904年李叔同以“八板”填詞的《祖國歌》、蕭友梅的《春江花月夜》(混聲大合唱)、黃自的《長恨歌》(清唱?。┑?,其后輩如重慶的“山歌社”、延安的“秧歌運動”、各類戲曲的改編、《黃河大合唱》、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祝”、交響樂《沙家浜》、朱踐耳《第一交響曲》、新潮作曲家的各種創(chuàng)作等等,都是“中華樂派”的活動“場景”及“專屬”作品。其所論雖掛一漏萬,但已表明:在上世紀近百年中西語境下產生的種種作品,已經被他統(tǒng)統(tǒng)囊入中華樂派之中。
“新世紀”時限的典型“中華樂派”作品,金湘的創(chuàng)作應最具標志性。但其民族的“純正性”曾被質疑:其以1∶5作為基礎性和弦的大量作品中,充斥著的增四、減五度音程,與中國傳統(tǒng)的旋律特征相差甚遠。卞祖善認為:金湘的創(chuàng)作,使人感到“理論與實踐、理想與現(xiàn)實要達到完美統(tǒng)一,作曲家尚需努力前行,建設‘中華樂派’任重道遠”。筆者認為:此種仁智互見在所難免,但國人期待更有中國特色、更能表達民族情感之音樂的愿望,是各方人士的共同點。
在此次“論壇”中,朱世瑞以《水想Ⅱ》(為二胡、箏而作)呈現(xiàn)的新作,被金湘認定為“典型‘中華樂派’作品”。朱的創(chuàng)作理念為:“首先,‘跳出’主流的現(xiàn)代音樂如先鋒音樂、實驗音樂、音色音樂、序列音樂、偶然音樂、頻譜音樂、空間音樂、民俗音樂、世界音樂等等的定式和框架。其次,假如中國的作曲家沒有為鋼琴和小提琴寫出傳世的佳作,西方器樂文化的偉大與輝煌不會受任何影響。但中國的作曲家現(xiàn)在不為中國樂器寫出傳世佳作,那中國音樂繼續(xù)偉大、輝煌,就只能是假話、空話?!?br/> 以上說明,中國作曲家在創(chuàng)作的把握上已有獨特想法,并且那久違了的可聽性旋律又重現(xiàn)于這部作品之中,令很多在場的音樂家興奮不已。而問題的復雜性在于:中國有56個民族,其他民族的音樂成分算不算、該不該加入“中華音樂”,如果以“中華”計,海外華人的音樂應歸于哪個部分?港澳臺的音樂又算哪個系列?應如何處置這些復雜、多樣、深厚、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源、血統(tǒng)?趙宋光認為:“當代中國,已形成56個民族一體的中華概念,而每一個民族分支的音樂文化,都有權融入新世紀中華樂派之中,使其充盈豐滿。‘中華’不僅是民族概念,更是文化概念。遍布世界各地的華人,凡固守中華文化的群落,也都有權以傳承歷史積淀的音樂文化,融入新世紀中華樂派之中?!?br/> 以上所論,還僅是從文化層面,而其中牽涉的政治、制度、宗教、信仰等問題,并未涉及,故將如此復雜的多種因素一統(tǒng)于“中華樂派”之中,其合理性及有效性,還要假以時日驗證。而“體系”非“單一因素①”在此時顯得更加重要,“四人談”中“理論、創(chuàng)作、表]和教育的中華樂派四大支柱”,已將“體系”表述得十分清晰,宋飛進一步認為:“‘體系’一詞,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更有不同的作為。之所以呼喚“中國音樂體系”,因它是廣義的,并不是純民族民間音樂的,而是中國人的音樂體系。我們中國人特有的音樂方式、音樂語言、音樂思維,是我們中國音樂體系里更廣義的涵蓋。實際上這也是中國音樂人共同的追求、理想,它更是一個彼岸。大家的坐標可能不同,但有共同的航向?!?br/> ?。常咙c。此次論壇的最大亮點,是中華某些樂人已意識到:以西方標準為“標準”,及單線進化論,是“危途”。陳自明認為:“我們不能僅參照歐美一個參照系,世界文化是多重的,有多種參照系,印度、阿拉伯、非洲、拉丁美洲音樂,都有自己的特點,世界上有11個文化區(qū),其中大部分,中國人都沒有進入研究層次,僅在歐洲古典音樂這個區(qū)域打轉,其它全是沙漠,這在學術上是非常大的缺陷!而歐洲的標準絕不是我們的惟一標準?!?br/>
這是迷途知返?還是另立新標?在世界的多重語境中,也還有對“中西語境”百年歷程的新解,因不以“菲薄歷史”的觀點看“中西關系”,首先要“自知”,更要“自覺”,從而形成與上述相左的觀點:中華樂派,就其手法而言,“擺不脫”中西結合(賈達群等),這是近代以來的宿命。從創(chuàng)作情形看,新作素材可以多樣,但組織方式,特別是組織方式背后的創(chuàng)新思維無不西方。曾有人指出非洲節(jié)奏型不同于西方的特殊性,但采用的“脈沖”度量,卻是西方的發(fā)明:一種最小公倍數(shù)的取值方式。這就像捍衛(wèi)中國軟件的版權,不能忘記其得以實現(xiàn)的平臺——windows操作系統(tǒng),其底層數(shù)據(jù)版權屬于微軟。從國籍的屬性看:微軟并不屬美國,也不歸西方,那里匯聚著人類的精英和智慧。即便跳“民族舞”,還得在此“平臺”展示。“它”在某種程度已經成為“科學”與“智能”的化身。(劉曉江語)
筆者認為:此“中西關系”不是“地域”概念,有更深一層含義,即“科學”抑或“智能”是沒有國籍的,它具有更高的普適性。而問題是,文化中,有沒有具有普適性的產品、理念,或類似的終極訴求?反觀中華樂派,貌似愛國,但實質有“民族主義”的狹隘情緒,并與具有共享、平等的“智能”抑或“科學”精神相抵觸!但又“逃不脫”中西(歐美)結合也好,中外(世界各地區(qū)音樂)結合也罷的“歷史宿命”,因中國文化本身就不具純正性:這無論以“摩呵兜勒”發(fā)端的漢代鼓吹樂,還是以全盤西(域)化的隋唐七、九、十部樂,均可驗證。而再以此(眾多的外來因素鑄就的漢唐遺風,及由此繁衍而來并在以后加入了更多的外族因素的華夏音樂)談“純正性”,近乎“無稽”。如果我們把無國籍的“科學技術”,與有國籍的“民族情緒”分而論之,是否會解決這一難題?不得而知。但我們對“中華樂派”的事業(yè),還是充滿希望的,正如趙宋光的預言:“遍布神州各地的聲樂、器樂表]藝術是本樂派自在的根基,以本民族語言文字7b5a8203daa55b5bfa9c43497ef62e52520846f097c5ac0d4d1214b450766117托載的音樂學研究,將持續(xù)噴涌自知的理論成果,以多元傳承方式體現(xiàn)的音樂教育實踐,將給一代代熱愛者與從業(yè)者的文化以新傳輸,新灌注自為活力。在根深葉茂的高樹頂端,將陸續(xù)開放本樂派自愿的鮮艷花叢。”
結 語
以上文字足以表明:“中華樂派”既在歷史的進程中,又在音樂生活的現(xiàn)實中;它遠非一般意義上的“樂派”,只是我們對它要求過高而永遠無法實現(xiàn)其最高境界而已。正如鮑元愷所言:“‘中華樂派’是永久的話題、理想及永遠要做的事?!倍篮玫摹霸妇啊迸c現(xiàn)實的糾纏,也不是一廂情愿所能化解的,“它”有待于舉全民族(華夏全部子民)甚至國家之力,及各部門的通力協(xié)調、合作,才能實現(xiàn)。因它不是個人成見,更不是一己之私,而是全民族的“音樂核心利益”所在。
?、僦福骸皹放伞保瑑H為作曲家群體之事,是以作品呈現(xiàn),并加入評論家、表]家;“中華音樂”應以最具民族血統(tǒng)的因素展現(xiàn)等。
李巖 中國藝術研究院音樂研究所研究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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