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
蕓,在學校的時候,總是你陪我一起吃午飯。每天中午一放學,你就給我披上厚厚的紅棉襖,拽著我有些臟的袖口,飛奔去食堂。我排隊,你拿筷子,然后我們一起打湯。我們的配合是那么默契,只是在打湯的時候,我會不小心灑得到處都是,被你嘲笑說上了高中還不會用勺子。
我們在一起很開心,無拘無束地樂作一團。別人都看著我們,我們卻依然傻笑、噴飯,有時不幸被路過的老師發(fā)現(xiàn),無奈地拍拍我們的肩膀,提醒我們,別噎著,別噎著。
我離開的那天,你失落地說,“你走了,就沒有人陪我吃飯了?!蹦愕脑捵屛矣X得沉重,真的。我說,“和凱華去吧?!蹦銚u搖頭?!昂洼孑嫒グ伞!蹦銚u搖頭?!澳?,和花去?!蹦阋廊粨u頭,你說,“算了,就我—個人吧?!?br/> 蕓,看著你這樣,我真的害怕,我不能陪你,你又因為孤單不去吃飯,卻不再有人敢溜出學校給你買面包了。我給好多人發(fā)信息,讓她們吃飯時叫你一起去??陕牼дf,你和她一起走到食堂門口,卻又折了回來。你突然就說,“不想吃了?!?br/> 我打過電話去罵你,你卻說你已經(jīng)回宿舍吃過了,還補充一句“你連我都不信了嗎?”直到我差點決定專門坐公車回來陪你一起吃飯,你才答應我,一定吃,一定吃,即使一個人,拿筷子,排隊,打湯,吃難吃的土豆塊。
你說,如果沒有我,你已不再相信友情了。
那些深愛過的故事,那些早已辨認不清的人事,那些起起伏伏的歌聲,那些恍惚迷離的日子,就像一場大雨淋濕的照片,一場旅行中匆匆而逝的浮光掠影。歲月隨日歷被撕下,友情是冬天玻璃窗上輕輕的呵氣,輕易被擦去。
蕓,我有太多和你相似的感受。當我們相視而笑的時候,我仍然心懷信任和感恩,但經(jīng)過的人,不知多少已一個個錯失分別。相隔于日期,相隔于記憶,相隔于生活的汪洋。
友情是一場不曾清醒的夢,難以捕捉。你在我手腕上戴了一條暖黃色的手鏈,也給自己戴了一條淡紫色的。你說,如果有一天,我們其中的一個人醒來了,可以依著它找到另一個人。
蕓,我的好朋友。
我?guī)缀跬浟?,遇見你之前,我的午飯要怎么來吃?br/> 貓兒
貓兒,說起來,我們真的有好久沒有見面了。我回學校的時候你不在,你回去了,我卻又走了??晌铱傄餐涣?,你狡黠的笑,你寫滿鉛筆字的日記本子,還有你淡黃色的大水杯。
每個課間,你都坐不住,不是去打水,就是去上廁所,去哪兒都要拉上我。我嗔怪地說,“你怎么那么能喝水啊?”你不假思索,“因為你姓水呀,你不姓水了,我就不喝水了。”我不甘心,“那你為什么那么能上廁所?”你不慌不忙,“因為你姓水呀,你不姓水了,我就不排水了。”我追著打你,你嘻嘻哈哈地跑向前去,撞見王老師,你一口咬定,“老師,水含玉欺負我!”
貓兒,我真的數(shù)不清了,傻乎乎的水被你“欺負”過多少次呢!你卻總是一臉壞壞的笑,假裝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什么都不在乎。
我走的那天,你打哈哈說,“爽呆了,學校文化課期末考試不用參加了!”你沒問我要去哪里,要走多久,就好像你早就料到,我不會走遠,我還會回來??墒呛髞?,聽蕓說,我走后你每天念叨我,問她,我怎么還不回來啊,還不回來啊……
平安夜,你給我寫了一封長長的信,讓飛帶給我??晌乙恢睕]回去,不知道你寫了什么。但我知道,貓兒有細膩的文字;貓兒的一臉壞笑背后,有一顆細膩柔弱的心。這些。只有我知道。貓兒的文字只給我看。
你拉著我的手,跑操時溜號,鉆到新蓋的綜合樓里,輕輕地彈琵琶,輕輕地唱歌,對著窗口的樹影輕輕地發(fā)呆,用指尖抹去一排排空書架上細細的灰塵。
你告訴我,貓兒的世界是明亮的,卻蒙了灰塵。
我的目光停留在你僵直的指尖,我緊緊握住它,有一種疼痛的感覺。你看了我許久,然后笑了,剝了巧克力,塞進我嘴里,又把糖紙仔細地疊好,裝進你的口袋。
我說,“貓兒,以后別這樣了。難過的時候,就不要假裝快樂?!蹦愣⒅?,眼睛亮晶晶的,你輕輕地反問了一句,“那,你呢?”
哦,我捂住嘴。怎么被你看出來了呢?貓兒,我怎么這么輕易就被你看出來了呢?
你懂我,卻不會輕易說出。就像,我懂你,也不曾對誰提起。
很久沒見了,我給你打電話,“貓兒,我正練朗誦呢,給你朗誦首詩吧。”你說,“好啊,我正彈琵琶,我給你配樂?!?br/> 我聽到電話的那一邊有汽車聲、喇叭聲、人群的嘈雜聲??晌覜]有問你,你在哪里呢?我只是聽著,你的音樂從聽筒里緩緩流出,那遙遠而巷涼的聲音,令人痛徹心扉。
昨天發(fā)信息給你?!吧险n呢,我卻突然想你了?!蔽乙詾槟銜貜驼f“別酸了你,傻丫頭”,或者,“別想我,好好加油就行”??蛇@一次,你沒有,你先是半天沒回,然后突然說了一句:“是不是就像我躺在床上,突然就想你了一樣?”
多久沒見了?貓兒。
強兒飛
強,我離開的那天,你掏出一個小本子,飛快地寫下一串日期,說,“我每天劃去一個日期,劃完了,你就回來了?!蔽艺f,
“我回來幾天,還要走呢?!蹦惚懔嗥鸸P,噌噌地又寫下一連串日期,然后一個一個指著問我,“這天能回來嗎?這天?”我搖頭,又搖頭。
飛,那天你氣呼呼地來找我,“你要走了?怎么不告訴我!”我嚇了一跳,手里的卷子散了一地。你似乎很難過,質(zhì)問我“怎么這么突然呢?”我一邊撿卷子,一邊抬起頭回答,“過兩天就回來了?!蹦銢]再說話,鼓著腮幫子,臉蛋紅撲撲的。我回學校上了一節(jié)自習課,你逼著強和你換座位,你非要坐到我身邊。你想說什么呢?我問你。
強,那天晚上你給我發(fā)信息:“水,感謝你突然回來的驚喜,更怨恨某人的厚顏!”我知道你在說飛,知道你不想和他換座位。我說:“沒事兒,過幾天我還回去一趟呢?!蹦愫芪乃嚨鼗貜土艘痪洌骸昂?,我等著你,我等你一起看雪。”
我偷偷地笑了,男孩啊,在你心里,究竟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美好呢?
今年的雪來得晚。釀雪的季節(jié),我一直等待著,等一個潔白美好的時刻從天而降。我不知道,當這樣一個時刻到來的時候,你的那些歌聲,那些日子,那些夢,能不能回來,能不能允許我也走入,采擷一兩個可愛卻古怪的故事。
蕓說,要是哪天我寫到你們,一定要讓強和飛在同一篇出現(xiàn)。否則先寫誰。另一個都會生氣的。我望著你們,遠遠地在綠茵上踢足球,笨拙地追逐、射門、歡呼、擁抱。我忍不住捂著嘴笑了,男孩呦——
你們知道嗎?其實在水心里,強和飛,都是一樣的,一樣地可愛啊。
心存友愛的小男孩,假如有一天,你們已不再輕狂稚嫩,而有了定靜和沉著,你們還會不會記得水?記得我們在一起時,那些長不大的明亮歡樂?
編輯 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