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裙子喜歡上了憂傷男生夏河。這有什么好特別的呢,高裙子上幼兒園的小表妹都有喜歡的男生。
問題是駱?biāo)N薇說憂傷的男生都是毒藥,會把人給毒死的。有點殺人不見血的意思。高裙子聽到這話時撇撇嘴。就算做了朋友,駱?biāo)N薇那張嘴還是讓人喜歡不起來。人家不就是憂郁一點嘛,憂郁怎么了呢?沒準(zhǔn)像駱?biāo)N薇那樣,也是有故事的人呢!高裙子很清高地想,自己喜歡有故事的人,不像那些外貌協(xié)會的只看長得帥不帥的淺薄小女生。
高裙子喜歡夏河上課時微微側(cè)向窗方向的四十五度背影,很好看,很孤單。很像高裙子看的小說里的人物。他不聽課哎,腦子信馬由韁想些什么呢?高裙子很想知道。
夏河在高裙子的前排,高裙子無數(shù)次想,如果他坐在自己的后面或者是同桌會不會更好呢?他會看到自己的背影,他會和她肩并肩坐著……想來想去,還是覺得現(xiàn)在這樣好,自己在暗,他在明。這樣一想,高裙子自己先樂了,怎么弄得跟《潛伏》似的呢?
某個敏銳的作家說,這世界上只有兩件事掩藏不住,一件是打噴嚏,一件是喜歡上別人。
高裙子很小心翼翼了,但是,好些同學(xué)還是看出了高裙子的心意。偶爾,他們會喊:夏河,夏河,高裙子有事找你。
夏河從放空的狀態(tài)里抽回靈魂,茫然地回頭,好半天才找到高裙子,高裙子正怒不可遏地對那同學(xué)痛下毒手。夏河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夢游。
課間,駱?biāo)N薇跟高裙子說:他來地球是執(zhí)行特殊任務(wù)的吧?跟“長江七號”有關(guān)系沒?高裙子笑了:小姐,思考,人家在思考好不好。還有,上次我看到采訪一個鋼琴家,他說除了彈鋼琴之外,他就發(fā)呆,這是一種讓大腦休息的好方法。
高裙子不遺余力地幫夏河辯解。
這倒可能,夏河的成績好到無可挑剔。除了有些陰郁外,再沒別的什么值得圈點的事情了,簡直乏味。但這有什么關(guān)系呢?高裙子說:神秘是多迷人的氣質(zhì),你們懂嗎?吳淑女的嘴差點撇到耳根子后面去,她說:我夢中的白馬王子是陽光型的,他一笑,腮邊會有小小的酒窩,吳尊那樣的。夏河像什么6yizsyw9DDLGLfapcDhBpA==,頹廢得跟藝術(shù)家似的,可實際上,他連一張畫都畫不成,有次我看他在本子上畫,我瞄了眼,沒看出是什么,再瞄一眼,還沒看出來。我問,他像看外星人一樣看我,說:這都沒看出來?兩位高僧下棋啊!多虧我沒說出來我看到的是什么,明明是兩個大猴子湊在一起嘛!
吳淑女跟夏河坐同桌。偶爾,高裙子會嫉妒她能跟夏河說那么多話。大概她是班級里跟夏河說話最多的人了吧。夏河又沒幾句話的。
駱?biāo)N薇大笑。高裙子卻不高興了,說:梵·高當(dāng)初也是不為世人了解的,你們那欣賞水平……
吳淑女說,夏河還真不是梵·高,老師欣賞他呢。昨天他被召去校長室,聽說這次校長的推薦名額好像給了他!
高裙子心里甜蜜,她看的人有錯嗎?
三個女生正嘰嘰呱呱著,駱?biāo)N薇拉了拉高裙子的衣袖。夏河。
夏河背著只綠帆布書包晃晃悠悠地走過來。無視三個女生,徑直從她們面前走過去。過路口時,驚心動魄的一幕出現(xiàn)了:夏河無視紅燈,橫穿馬路,一輛飛馳而來的面包車為躲避夏河,往邊上一拐,將一名推著自行車等綠燈的老人撞得像一片葉子一樣飛了起來……
高裙子緊緊抓住駱?biāo)N薇的胳膊,人傻掉了一樣。夏河也被釘在了原地。時間靜止了兩秒,天空有了顏色,人流動了起來。
駱?biāo)N薇拉著高裙子和吳淑女跑到老大爺身旁,還好,是摔在綠化帶上,老大爺意識還清醒。面包車司機臉色蒼白地掏出手機打電話叫救護(hù)車,旁邊的人七嘴八舌地描述當(dāng)時的驚險。
突然,所有人都意識到一個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那個橫穿馬路的白衣少年呢?
高裙子她們?nèi)齻€也回頭尋找。馬路上車來車往,哪里還有夏河的影子。高裙子甚至往自己這邊的綠化帶邊上瞅,他會不會嚇得走不了路了呢?
沒有,所有的面孔都是陌生而熱切的,他們關(guān)注著這個老人的安危,而那個始作俑者逃離了……
高裙子手腳冰涼。警察來了,救護(hù)車來了,高裙子的目光再次落到那個不知所措甚至沮喪到極點的司機臉上,他反反復(fù)復(fù)說:只要人沒事,責(zé)任我來負(fù)
路重新恢復(fù)了之前的秩序。駱?biāo)N薇跟吳淑女拉著高裙子說:回家吧!
整整一個晚上,高裙子都沒睡好。她夢見夏河憂郁地站在自己家樓下的路燈下,兩個人離著兩米的距離。他說:你喜歡我嗎?我就要被保送去北大清華了,我不能有事,所以……你會替我保密的,對嗎?
怎么天上突然就下起了雪呢?高裙子抱著雙臂冷冷地看著夏河,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許久,她轉(zhuǎn)身,在雪地上清晰地踩出一行腳印。
她突然轉(zhuǎn)過身,跑到她原來站的位置,一字一頓地說:夏河,我瞧不起你。
再轉(zhuǎn)身時,高裙子淚流滿面。
她從夢里醒過來。天光大亮,大太陽暖暖地照進(jìn)來,母親走過來,說,醒這么早?今天是周六。
那是高裙子最難熬的一個周末。
周一,她在學(xué)校門口等夏河。高裙子甚至想夏河會不會就此不來學(xué)校了呢々那晃晃蕩蕩的身影還是落入了高裙子的眼簾,頭發(fā)還是鳥窩狀。但那已經(jīng)不是可愛,而是某種懦弱的象征。人的感覺真是很奇怪。
高裙子走過去,說:夏河,憂郁內(nèi)向的個性不是問題,問題是不能拿它當(dāng)做懦弱逃避責(zé)任的借口。為自己做的事負(fù)責(zé),否則,你只是會發(fā)光的路燈而已,永遠(yuǎn)算不上是夜明珠。
說完,高裙子很酷地轉(zhuǎn)身。
第一節(jié)課夏河沒有出現(xiàn)在教室里。高裙子的心里七上八下的,他不會……做什么傻事吧?
第二節(jié)課,夏河老樣子出現(xiàn)在教室里,只是臉色很白。
一周后,學(xué)校的廣播里公布了校長推薦上名校的人選,是另外一名同學(xué)。再后來,某一天,夏河給高裙子的郵箱里寄了張圖片,那是那次事故的處理決定。上面簽著夏河的名字。
高裙子回了那封郵件,她寫道:我沒看錯你,好樣的!
編輯: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