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0日,周文彬發(fā)布微博稱:“我可能要做出一個人生中艱難的決定,這個決定足以改變我的后半生,我也為此成為另類?!?br/> 周文彬是安徽省亳州市利辛縣國土資源局胡集中心所原所長,一個芝麻大的基層官員。他說的“艱難的決定”乃是指“到亳州市紀委自首并檢舉受賄人”。他另類在于,以微博為媒介,將自首與檢舉的全過程向公眾直播。
4月13日,風蕭蕭兮易水寒,周文彬踏上自首之路。亳州市紀委受理了他的舉報,卻舉重若輕,將此淡化為“很正常地反映問題”。等他離開亳州市紀委,記者多次撥打其手機,始終無人接聽。聯(lián)系起此前他的預言,“無論如何我都不得善終”,看來早有思想準備。
隨后,反擊戰(zhàn)打響。利辛縣國土資源局稱,周文彬曾因生活問題被免去職務,他不服此決定,多次向上級反映而無果。亳州市紀委副書記程效光對媒體表示,周文彬的行為有“作秀”的成分,委婉一些的批評,則稱周文彬的舉措為“行為藝術”。
作秀也好,行為藝術也罷,只是一個形式,就像一襲長滿了虱子的華美的袍,里面包裹了千姿百態(tài)的鮮艷生命。周文彬如此抉擇,近乎迫不得已。之前他數(shù)次舉報,皆無功而返,無奈只能行此下策,事先高調張揚,背負作秀之惡名,拉上無以計數(shù)的公眾陪綁,與他一同走入亳州市紀委的公堂,一來可以壯大此事的聲勢和影響力,二來,待他名聲大了,他所檢舉的官員對他的打擊報復行動也許會有所顧忌和收斂。作秀因此成為一種與公權力博弈的手段。
有評論認為,在一個法治精神得不到基本保障的社會,每一起沖突最終都將淪為赤裸裸的權力博弈,淪為受害者與公權力錙銖必較的艱苦談判。因為在權力之劍的殘酷凌虐之下,所有的規(guī)則和程序必將支離破碎,法律就像沿街叫賣的白菜南瓜,被視為功利主義的籌碼。綠豆一般的普通事件,只要經(jīng)過渲染、炒作,擴大化、政治化,即可要挾政府,與之議價。在此語境之中,作秀并不是道德問題,而是在“政治菜市場”討價還價之際,故意高揚的嗓門。
說白了,作秀與舉報,乃至與維權、與慈善的關系,不是魚與熊掌,不可得兼,它們完全可以并行不悖。作一場舉報的秀,重心應在舉報,而非作秀。
周文彬必須感謝他所置身的網(wǎng)絡時代。倒不必說倒退五百年,五十年,就是倒退五年,他這場舉報秀,恐怕斷難踐行。
那時,中國還處于博客時代;如今,則高歌猛進,飛入微博時代。
博客與BBS曾作為求助、揭黑的舉報平臺而風行一時,然而,相比微博,前者實如老牛破車。江湖有言,千破萬破,唯“快”不破。微博的“快”,不僅指信息更新與傳播的速度,還指向信息交流的最大化,以及聲應氣求的最公開化。公開與公正,某些時刻,可將一字之差變成一步之遙。
試想,假如周文彬在新浪博客,而不是新浪微博,直播其自首與檢舉過程,能夠激起多大的風浪?博客的意義,更多在于見證與記錄;微博則以其標志性的互動精神,彌合了公眾與當事人的空間距離,促成公眾直接參與貌似遙不可及的新聞生產。當然,若能把這二者聯(lián)系起來,以微博的便捷配合博客的厚重,猶如倚天劍撞擊屠龍刀,政治吸星大法加上三尸腦神丸,則神功大成,無往而不利。
微博時代的口號是“圍觀改變中國”。改變已經(jīng)實實在在發(fā)生了,盡管我們不能擔保,這改變只朝向光明的一面,而拒絕黑暗的一面;只朝向正義的一面,而拒絕混亂的一面。微博的使用者,從最初的媒體人與公共知識分子,擴展到高官與草民,擴展到廣告商與像周文彬這樣的舉報者。若無微博,周文彬的舉報之路必將是他前兩年的悲劇延伸;借用他的話,正是微博直播,改變了他后半生的路向——且不說那是不是捷徑——同時改變了傳統(tǒng)的舉報模式。如論者所言,微博自首是一場“圍觀時代”的自我救贖,我們只希望這不僅是周文彬個人的救贖,還是這個國家的公義救贖。
責任編輯 張惠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