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51年2月,中央人民政府頒布了《中華人民共和國懲治反革命條例》,一場轟轟烈烈的鎮(zhèn)反運動在全國展開。一些或明或暗的反革命分子不甘心就此滅亡,向新生的人民政權做最后的反撲,一次次將暗殺的槍口對準新政權的各級干部。
1951年3月,毛澤東的原秘書、山東省人民政府委員、山東省軍區(qū)政治部副主任黃祖炎,被暗藏在人民軍隊中的反革命分子刺殺,成為新中國成立后第一個遇刺身亡的高級干部,一時震驚了中央。
一、看演出,山東省軍區(qū)政治部副主任黃祖炎被刺
1951年3月13日晚,乍暖還寒,山東省省會濟南夜晚的街道上,行人稀疏。
晚8點半左右,坐落于經(jīng)二路的市政府禮堂內,傳出陣陣鑼鼓響,瑟瑟琴弦聲。山東軍區(qū)文化工作座談會剛剛落下帷幕,參加座談會的200余名山東省軍區(qū)系統(tǒng)司政機關科以上負責文化、宣教工作的干部代表正在觀看文藝晚會。
山東省人民政府委員、山東省軍區(qū)政治部副主任黃祖炎坐在前排右首第一個座位上,他是當晚出席這場活動的職務最高的首長。
演出開始前,他走上主席臺,向與會代表發(fā)表了講話,然后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這天,黃祖炎生病發(fā)燒,身體虛弱,本想講完話后回家休息,但為了不掃大家的興,還是決定留下來與大家一起觀看文藝演出。
他沒有想到,在黃祖炎左側后的不遠處,一雙窮兇極惡的眼睛在死死地盯著他。
文藝晚會的節(jié)目主要是演唱、雜耍。第一個節(jié)目是本地大鼓,第二個節(jié)目是河南墜子,第三個節(jié)目是西河大鼓。
唱完了西河大鼓,觀眾們熱烈鼓掌。
就在這時,黃祖炎左側后不遠處的那個人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發(fā)現(xiàn)人們都在全神貫注地看演出,沒誰理會他,便悄悄繞到黃祖炎身后,拔出手槍,對準黃祖炎的頭部,“叭”地開了一槍,黃祖炎立刻倒在了血泊中。接著,兇手又向黃祖炎右邊處長的座位處胡亂地開了一槍。
二、土改觸動了惠民軍分區(qū)宣教科副科長王聚民的個人利益,王聚民決定來個“魚死網(wǎng)破”
事情來得如此突然,令人猝不及防。當有人反應過來,大聲喊著“捉住他”時,兇手已自斃。
山東軍區(qū)保衛(wèi)部的張一萍科長等人急忙把黃祖炎抱進汽車,送省立醫(yī)院搶救,但因傷勢太重,黃祖炎途中即不幸身亡,年僅43歲。
刺殺黃祖炎的兇手是誰?他為什么對黃祖炎下此毒手?
刺殺黃祖炎的兇手不是公開的反革命分子,而是惠民軍分區(qū)宣教科副科長、暗藏在黨內的反革命分子王聚民。
王聚民,男,時年34歲,山東省文登縣西橫窯村人,出生于一個地主家庭,抗戰(zhàn)初期擔任過小學教員,1940年混入八路軍,1941年混入共產黨內,1944年我黨實行減租減息運動,因運動觸動其家庭利益,王聚民消極抵抗,長期裝病在家休養(yǎng)。
土改運動中,王聚民表現(xiàn)出不滿情緒,又因家中被斗而公開謾罵群眾,誣蔑土改,但未作處理。1950年11月,王聚民調惠民軍分區(qū)任宣教科副科長后,企圖利用職權要求組織出面證明其父并非惡霸地主,遭拒絕后心懷不滿,對黨及黨的土改政策更加仇視。
1951年2月,全國展開鎮(zhèn)反運動。3月6日,惠民軍分區(qū)收到王聚民家鄉(xiāng)群眾寫的一封聯(lián)名信,揭發(fā)王聚民的父親系惡霸地主,曾逼死兩條人命以及其他惡跡,同時還揭發(fā)王聚民本人在 1938年曾向敵人密告我兩名地下黨員的問題,要求在這次鎮(zhèn)反運動中對他進行處理。
惠民軍分區(qū)政治部領導恐影響王聚民的情緒,既未嚴肅處理,也未將此事向山東軍區(qū)報告。王聚民知道了群眾對他的控告后,情緒突變,認為自己的處境不妙,決定來個魚死網(wǎng)破,常偷偷擦拭武器,磨刀霍霍。遺憾的是,他的反常表現(xiàn),惠民軍分區(qū)領導不但沒有引起警惕,而且三日后仍令其來濟南參加山東省軍區(qū)召開的文化工作座談會,以致發(fā)生了他有機會刺殺黃祖炎的嚴重事件。
王聚民的行徑說到底是一個基本立場問題,當解放后形勢的發(fā)展與他個人的利益發(fā)生尖銳沖突時,他感到革命革到自己頭上,就走向了反面,根本立場徹底暴露。
解放初期,農村實行土地改革,黨內像王聚民這樣家庭出身的人并不少,但他們大都能堅決擁護和支持共產黨的土改政策,表現(xiàn)出對事業(yè)的忠誠。然而王聚民完全從自己家庭的私利出發(fā),進而發(fā)展到對黨的仇恨。
事發(fā)后,許多人都認為:黃祖炎與他今世無冤,往世無仇,如果山東省軍區(qū)司令員許世友來觀看當晚演出的話,他的槍口對著的將是許世友。
三、毛澤東的好秘書、黨的好干部黃祖炎
黃祖炎1908年出生于江西南康一個貧窮的手工業(yè)者家庭,1926年投身革命,在江西陶業(yè)工會南康分會做工運工作,并于1927年加入中國共產黨。
1930年,黃祖炎任中國工農紅軍第二十八縱隊政委和書記,指揮部隊浴血奮戰(zhàn),多次粉碎了敵人的重兵圍剿,受到黨中央的表揚。
在這段艱難險惡的日子里,他的家庭為中國人民的革命事業(yè),接連失去了4位親人。父親被反動派監(jiān)禁,死于獄中;母親為躲避迫害,在流浪中去世;弟弟黃祖炳、黃祖渲在反“圍剿”戰(zhàn)斗中先后犧牲。
此后,黃祖炎兩度調到蘇維埃中央人民政府任秘書長,同時任毛澤東秘書。
黃祖炎先后在毛澤東身邊工作4年,與毛澤東結下了很深的感情。黃祖炎初到毛澤東那里時,毛澤東正受王明“左”傾路線的排擠打擊,被剝奪了軍事指揮權,之后又被免去蘇維埃中央人民政府主席,只擔任中央執(zhí)行委員會主席這一虛職。但黃祖炎始終不離左右,成為毛澤東的得力助手和參謀。
1934年9月,毛澤東去江西于都縣做調查,尋求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后挽救紅軍命運的辦法。當?shù)貤l件極其艱苦,由于操勞過度,加上身體虛弱,毛澤東得了瘧疾,高燒不退,昏睡在床,黃祖炎和警衛(wèi)員陳昌奉、吳潔清等人日夜守護在他的身旁。后來,黃祖炎連夜跑了幾十里路找來名醫(yī)傅連璋,終于給毛澤東治好了病。毛澤東對黃祖炎很信任,也很關心,紅軍到達陜北時,毛澤東已經(jīng)確立了在中央的領導地位,他便把黃祖炎從紅軍總政治部調到身邊,并讓他兼任中央機關黨總支副書記。
黃祖炎長征前調到中央后不久就得了肺炎,過草地時,發(fā)高燒癱倒了,要不是鄧穎超把自己的馬讓出來馱了他一段,他就有掉隊的危險。毛澤東知道后,勸他把煙戒掉,并半開玩笑地使了激將法,說:“你要是能戒了煙,那我就戒飯了?!秉S祖炎果然把煙戒掉了。
西安事變后,國共實現(xiàn)第二次合作,1938年,為了加強南方紅軍和游擊隊改編成新四軍的工作,毛澤東派黃祖炎去贛南協(xié)助陳毅等同志組建新四軍,他再次離開毛澤東??谷諔?zhàn)爭和解放戰(zhàn)爭中,他先后擔任中央長江局高干訓練班主任、新四軍二縱四師副政委等職,參加指揮了許多戰(zhàn)役和戰(zhàn)斗。
1950年3月,黃祖炎擔任山東軍區(qū)政治部副主任,1951年接替廖容標兼任山東省人民政府委員。他工作兢兢業(yè)業(yè),任勞任怨,雖然時常因舊病復發(fā)而吐血,但仍然一如既往地拼命工作。他善于把黨中央和毛澤東的指示與部隊實際結合起來,創(chuàng)造性地開展工作,在機關和部隊中很有威信。
黃祖炎一生艱苦樸素,犧牲后留下的除了配發(fā)的軍裝和四箱子書外,只有一支派克鋼筆。
四、刺殺案震驚了中央,毛澤東親擬通報
黃祖炎遇害的當晚,中共山東分局、山東軍區(qū)立即將這一消息逐級報到了中央,毛澤東等中央領導聞訊后無不十分震驚。
不久,毛澤東代表中共中央親擬通報,發(fā)往各中央局、大軍區(qū)、志愿軍黨委及其他有關單位。
事件發(fā)生后,山東省軍區(qū)對王聚民所在的惠民軍分區(qū)的領導和有關干部進行了嚴肅處理,為防范此類事件的再次發(fā)生,山東省軍區(qū)司令員許世友下令,以后機關干部除非執(zhí)行剿匪等任務,一律不準帶槍。
在接下來的一個月內,毛澤東主席又連續(xù)兩次作了親筆批示,這在我黨的歷史上還沒有過。
五、毛澤東親往黃祖炎烈士墓地看望英烈
黃祖炎遇害后,組織上批準他為革命烈士,并給他舉行了隆重的追悼大會,把他安葬在濟南市南郊的四里山上。
1952年10月26日,毛澤東主席第一次踏上了濟南這片熱土。他的這次山東之行,除聽取工作匯報,座談了解情況外,還有一項重要的日程,那就是憑吊黃祖炎烈士。
26日下午,聽完山東分局安排的視察活動計劃后,他詢問山東軍區(qū)司令員許世友后得知,黃祖炎的墓地在南郊的四里山上。毛澤東說:“我想去看看。自1938年初延安一別,他去贛南接陳毅下山組建新四軍,到如今已經(jīng)14年了。沒想到那一別竟是永別?!?br/> 10月27日,四里山紅櫨似火、松柏肅然,毛澤東和許世友同乘一輛轎車,沿著蜿蜒跌宕的山路向黃祖炎烈士的墓地行進。
途中,毛澤東對許世友說:“祖炎同志是個難得的人才,能文能武,為人厚道。他有很強的組織觀念,工作兢兢業(yè)業(yè),從未出現(xiàn)過差錯。他對自己要求嚴格,對同志團結友愛。我很懷念他。”
談話間,汽車到達了半山腰處,毛澤東主席下車步行。黃祖炎的墓地在烈士陵園的最高處,墓為拱形圓頂,花崗巖石修葺,正前方的墓碑上鐫刻著“中國人民解放軍山東軍區(qū)政治部副主任黃祖炎之墓”的字樣。
毛澤東主席快步來到墓前,表情凝重地默默致哀,并深鞠一躬。許久,他輕撫著墓碑深情地說:“祖炎同志,我來看你了!”
淚水順著毛澤東的臉頰慢慢地淌下,在場的人無不為之動容,潸然淚下。
毛澤東緩步繞墓地一圈,滿意地點點頭說:“墓修得很好。山東軍區(qū)的烈士撫恤工作做得不錯?!?br/> 許世友介紹說,濟南戰(zhàn)役犧牲的將士基本上都埋葬在這里,不少烈士連姓名都沒有留下。
毛澤東主席環(huán)顧四周,看到青山翠柏中遍是烈士陵墓,深有感慨地說:“青山有幸埋忠骨??!有這么多人民英雄長眠在這里,乃此山之幸也。四里山就是英雄山??!”
從此,四里山就有了一個新的名稱——英雄山。此后不久,由毛澤東主席親筆題寫的“革命烈士紀念塔”七個金色大字鐫刻在山頂?shù)募o念塔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