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侯寶林的段子,是這么講的:說是“文革”時,侯寶林被造反派拉去批斗。批斗的人要他老實交代“向人民隱瞞的重大歷史問題”,怎么辯解都沒用。侯寶林于是想:你們不是想聽咱說假話么?俺就給你來個大的。于是,他裝出一副老實認罪、痛不欲生的模樣,說:“我萬惡不赦,我罪大惡極,我犯過一件全世界人民都不能饒恕的罪行?!北娙似磷『粑?,要聽他交代什么罪行。只聽他認真地說:“希特勒是我的內(nèi)弟,我們倆一起發(fā)動了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苯Y(jié)果臺下哄堂大笑,連造反派也忍不住笑起來。
這個故事很有意思,不過聽起來不象真的,或者是因為那些造反派好糊弄的緣故。你要是碰到行家,想這么亂說一氣假話就過關(guān),那肯定是做夢。
不妨看看人家盛世才是怎樣審人的。
新疆軍閥盛世才是個亂世之杰,統(tǒng)治新疆期間,曾經(jīng)很牛地說,中國現(xiàn)在只有三股政治力量:國民黨、共產(chǎn)黨和新疆。為了演好他心目中的這出“三國演義”,他曾費盡周折加入共產(chǎn)黨,又為了討好蔣介石而殺害毛澤民(毛澤東的親弟弟)和陳譚秋。
1944年4月,他又著手驅(qū)逐新疆的國民黨人,為此他逮捕了外交部特派員公署蘇聯(lián)科科長丁慰慈,栽誣丁慰慈是共產(chǎn)黨,還親自審問丁慰慈,查問他拿了蘇聯(lián)多少盧布。
一番拷打之后,丁慰慈熬不住酷刑,就想:反正他要假話,要什么就給什么吧,就對盛世才說:“你說拿多少就拿多少,我承認就是?!?br/> 盛世才要他“實事求是”,不能胡說八道。
丁慰慈只好從拿5萬說起,盛世才嫌少,毒打之下,丁慰慈由5萬升到10萬、20萬、30萬,可是盛世才還是打個不停,嫌太少。
丁慰慈索性自誣拿了100萬,結(jié)果盛世才又嫌多。于是,丁慰慈再從90萬、80萬、70萬、60萬一路往下降,直到丁慰慈說出50萬,盛世才才含笑叫停。
丁慰慈已被打得體無完膚。
盛世才的結(jié)論是:“丁慰慈!你早說實話,不就少吃那么多的苦頭了么?”
看到?jīng)]有,說假話也要水平,得說那些讓你說假話的人滿意的假話才成。
為了讓你所說的假話看起來象是真的,那些審訊機關(guān)還會對你的供詞進行很細致的把關(guān),其嚴格程度一點也不比學術(shù)刊物對論文的審核差。
上世紀70年代,臺灣作家李敖在坐國民黨的大牢時,牢友中有一位66歲的中學教師華老師,被國民黨特務污為共產(chǎn)黨,要他自己交代。
在刑罰逼迫下下,華老師便開始胡亂交代。
他這么大大咧咧地寫到:“民國十六年,1927年,我在湘潭念書時,加入共產(chǎn)黨。”
供詞交上去,特務一審核:你民國三年生,民國十六年,只有13歲!加入什么共產(chǎn)黨?
于是拉下臉來,拍案大罵:“你混賬!16年?你只有13歲,哪有資格加入共產(chǎn)黨!你胡說!時間沒那么早!你不肯吐實!打!再給我打!”
痛打之下,華老師這才知道假話也不能亂說,于是把入黨時間延后,寫到:“民國二十七年,1938年,我在湘潭一家旅社,兩個朋友拉我加入共產(chǎn)黨。事后三人還擁抱著高呼:‘毛主席萬歲!’”
這校正稿送上后,特務們又覺得晚了。
一番老虎凳辣椒水后,最后確定為民國二十一年,1932年,這假話才算合格。
事實上,民國二十一年那年,哪來什么“毛主席”的稱呼?又哪來什么“毛主席萬歲”的口號?這些特務雖然對假話要求很高,可因為常識不夠,還是讓內(nèi)行一眼看出那是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