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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也來編故事

2011-12-29 00:00:00周玉潔
少年文藝·我愛寫作文 2011年1期


  那是我小學二年級時的暑假。短暫的午休后,母親在上班前照例留給我們姊妹三人兩分錢的零花錢。這寶貴的兩分錢是那個年代母親所能給我們的最大的快樂。有時候它換回的是一支清涼的綠豆冰棍,有時候是一碗可口的酸梅湯。
  我理所當然地擔當起管理和支配這兩分錢的重任,領(lǐng)著雙目失明比我大兩歲的姐姐,拉著比我小兩歲的頑皮妹妹,緊攥這珍貴的兩分錢硬幣,想法兒使她們快樂地度過這炎熱的夏日午后。
  往常我們總是在幾乎逛遍了小街的店鋪,瀏覽了那個年代孩子們買不起的果脯和糕點之后,在太陽西斜、口干舌燥時才舍得動用和分享這兩分錢。
  那一天,小街異常擁擠,交公糧的人們進城來了。趕馬車的、趕驢車的、肩挑背馱的鄉(xiāng)下農(nóng)民帶著要交的公糧擁到了小街上,在糧管所的院子里排起了長龍般的隊伍。
  我領(lǐng)著姐姐和妹妹擠到了糧管所的曬糧場上。幾臺大磅秤前圍滿了人和糧袋子。夏日的太陽、嘈雜的人群、肥胖的裝滿糧食的麻袋、騾馬的嘶鳴、焦灼等待的咒罵聲使得平常冷清的糧管所異常熱鬧。小街上一些做生意的小販也把賣西瓜、賣汽水冰棍的小攤轉(zhuǎn)到了糧管所糧倉的屋檐下。
  在嘈雜和喧鬧中,妹妹發(fā)現(xiàn)了一個擺滿連環(huán)畫的書攤。
  我們擠過去。那么多誘人的書啊!很多等待交公糧的人一邊排隊一邊租一本書,扇著草帽,靠在糧垛上看。
  厚的兩分錢看一次,薄的一分錢。
  交出了那已經(jīng)被我的汗水浸濕的兩分硬幣,我和妹妹選中了一本連環(huán)畫。雖然它已經(jīng)破舊得看不到書名,也丟失了封面,但它很厚,足夠我們翻看很久。
  我們坐在書攤旁的蔭涼里。姐姐和妹妹在我兩旁各挽住我的一只胳膊,書就放在我的膝蓋上。我湊著姐姐的耳朵掠過我不認識的字,大聲地朗讀,讀完一段又仔細地講解那些繪畫插圖,每讀完一頁,妹妹就搶著往后翻。
  我們依偎在夏日的午后,讀書的時光靜謐、溫馨。失明的姐姐不斷地發(fā)問,性急的妹妹不停地想要看下一頁,在小小的爭議與和解中,那本書被我們一遍遍地翻看著,朗讀著。
  我用我所能使用的詞匯,撇開生僻的字眼,盡力向姐姐描述書中的內(nèi)容,為她講解她永不能看到的海和島嶼,給她講巨人和女神,并教妹妹認那書中筆畫稍簡單一些的字。
  我們被那本美妙的書深深吸引。夜幕降臨,與那本書告別的時候,我們?nèi)艘恢聸Q定攢錢買下它。攤主告訴我們買它需要兩毛錢。
  我們?nèi)套×顺员鞯目释_始攢錢,并每天去看望那本書。我們說:“走,去看看我們的書還在不在?!?br/>  我們?nèi)耸掷殖Z管所奔去,遠遠地看見它還在那里躺著,我們就覺得很踏實。
  公糧收購接近尾聲的時候,我們才攢了一毛二分錢。那個下午,我們守候到了暮色降臨,擺書攤的人也沒有來。
  “我們的書”與我們失散了,那本給予了我們無數(shù)歡樂的連環(huán)畫已不知去向。糧管所空曠的曬糧場上,我們倚著墻根坐著,姐姐和妹妹顯得很傷心,而我也更加懷念相親相愛的我們相依相偎,一起讀書,一起講故事的時光。
  “不如我們自己來編故事吧!”就是我的那個突發(fā)奇想,拉開了“編故事”的序幕。我們借助想象開始延續(xù)那連環(huán)畫冊上“海島”“森林”“宮殿”“巨人”和“忘憂果”的故事,隨心所欲地構(gòu)造進展,然后修改漏洞百出的地方,把它變成真正的故事,講給我們自己聽,講給鄰居的孩子們聽……當“海島和巨人”的故事講到我們再也編不出來的地步,我們又開始編兔子和狼,羊和狐貍……我們的聽眾日益增多,半條街上嬉笑打鬧的孩子們差不多都加入過我們編故事的行列,有時候我們花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共同編故事,每個人都延續(xù)一段,講得好的時候大家都鼓掌,講得不對的時候,大家就提出修改意見來,直到那個故事變得離奇曲折,充滿了懸念而妙趣橫生,那是我們自己的故事會,我們因它而擁有了許多充滿歡笑的時光。
  為了將我們編的那些比較好聽的故事留住,我開始在一個本子上記下它們,將那些故事的情節(jié)變成我能使用的文字,雖然稚嫩,雖然那只是一些簡單的文字組合,并不華美,卻是我們自己的語言,我們自己的創(chuàng)造,我們自己編的故事。暑假要過完的時候,我們編的故事已經(jīng)被我積累出了一本薄薄的、屬于我們自己的“故事書”。
  或許,正是那一段編故事和寫故事的經(jīng)歷,成為了我后來寫作的基礎(chǔ),那是一段我每每回想起來都會感恩的經(jīng)歷。那個夏天,我的姐姐和妹妹幸福地挽住我的胳膊,我們和許多小伙伴一起,天馬行空地想象,七嘴八舌地瞎編,不斷地爆發(fā)出歡笑……那情景縈繞在我的記憶中,久久不散——那珍貴的親情和貧瘠但卻幸福的童年,那些我們自己編出來的故事,和我記錄而成的“故事書”,是生命饋贈給我的永不過時的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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