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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的野菜

2011-12-29 00:00:00周愛華
少年文藝 2011年6期


  折耳根
  
  新耳根就是魚腥草。它本是一種野菜,但在我的故鄉(xiāng)卻是年年春天必吃的。冬天里,白菜要吃很長時間,然后是生著密密小黃花苞的菜苔,接著就該嘗嘗折耳根的鮮了。只要看見桌子上擺一碗涼拌折耳根,就知道春天來啦。
  在川西農(nóng)村,它有一個奇怪的名字,“豬鼻孔”。蔡瀾先生在他的一本書里寫到,他和一些同事在深圳一家川菜館覓到一種極好吃的涼拌野菜,名為“豬屁股”。蔡瀾進門就問老板,有“豬屁股”沒有?老板答:“有!飛機剛運到的。”蔡瀾先生所聽到的“豬屁股”,當是“豬鼻孔”之誤。
  受不了折耳根的強烈味道的人,會認為它是一種很臭的野菜。連汪曾祺先生也說過,他們劇團的一個貴州籍的女演員收到一包母親寄來的折耳根,那強烈的魚腥味使他實在吃不消。
  但我覺得,魚腥怎能比折耳根呢?當初取名的人實在不通,折耳根發(fā)出的是春天的清氣,怎是魚腥的膩氣所能比的呢?
  三月的故鄉(xiāng),水田,旱地,溝谷,野嶺,到處都有春天來臨的蹤跡。水田縱橫交錯的田埂上鉆出折耳根的小苗,有的還是紫紅色的小芽,有的已頂著兩三片葉子,清寒的風從它們的葉上掠過,散發(fā)出清新的氣息。水田里倒映著天空灰白的云朵。有時,太陽穿過低迷的浮云,把無限暖意的陽光撒在大地上,一瞬間,空氣竟有暮春的微曛。經(jīng)過了一個冬天的憔悴眼睛向大地和天空張望時,心里又歡騰起來。在很難很難的歲月里,什么都誤了的時候,折耳根總是準時地從田壟上冒出來,帶來春天的消息,叫黯淡的眼睛一亮:??!春天又來啦!不管怎樣,春天總是會來的!
  這時,在鄉(xiāng)下,當備一把小刀,把折耳根雪白有竹節(jié)樣的根從泥里撬出來。鎮(zhèn)上的孩子,總是相約一起去撬折耳根,挎上帆布書包,鬧哄哄地去,又鬧哄哄地回來。把書包里的折耳根倒出來,有時還有揀到的一些地衣。地衣洗凈,用酸辣椒炒一炒,是難得的下飯菜。
  在小街上,有賣折耳根的鄉(xiāng)下人了。他們提著小竹籃,在巷子里慢慢地走,多半是小孩子和老婆婆。他們說掙點油鹽錢。油,是指點燈的煤油。
  小孩子抓籃子的手還是冬天腫脹的模樣,上面有深黑的口子。老婆婆的手像枯樹的根,一層皮包著幾根蚯蚓樣的血管。這種手放在你的手上,是冰涼的,許久,才有一點微溫。老婆婆穿著破爛,步履艱難,像討飯的人。
  在我的故鄉(xiāng),折耳根的記憶似乎總是同苦寒的生活聯(lián)系在一起。春天的風呼呼地吹著,如同幾百年都未曾改變過的、疊加在一起的漫漫時間。那些像折耳根一樣依賴著瘠薄水田生活的人,春天萌生出希望來,夏天滾下汗珠來,秋天卻常常兩手空空,冬天就沉寂在這片土地上。當春天再一次來臨,本已枯萎的心又復蘇起來。仿佛只是重復,然而希望卻是新的。一年一年,就這樣走過來。
   永遠忘不了黃昏時候,一個賣折耳根的老太婆。
  說不清她有多大歲數(shù),八十多歲?抑或九十也未可知。她走著,如同一棵枯樹在緩慢移動。她穿一件奇怪的青黑布長衫——里面是大紅布里子,一看就知道是給死人穿的“壽衣”,家鄉(xiāng)舊俗,說是已經(jīng)備下“壽衣”的老人,生前如能穿幾次,死后就能真正地享受到這件衣服。手里拄一根拐杖,提一個籃子,籃子像船一樣在風中搖晃。
  太陽快要落坡了,街上的行人少起來,越發(fā)顯得她身影的孤寂。連問她一聲的人都沒有。她卻張開癟癟的嘴叫起來:
  “芬蔥呢——折耳根——”
  “折耳根呢——芬蔥——”
  聲音更高亢,尾音有點撕破了,像迷途的人在曠野焦慮的呼喊。太陽越發(fā)地沉落下去,那是一秒鐘就要消逝的流光。
  第三聲終于低下來了。像是累了倦了,是夢的囈語。又像是和鄰居老姐妹訴說起平生的苦事來。她似乎已忘了賣折耳根的事。她只是偶然路過此地的人。暮色洶涌起來,以至于背影終不見。
  
  絲線花
  
  絲線花真正是野草,在我的家鄉(xiāng),它連名字都沒有。割豬草的大人看到它,扯起來,丟在背簍里總要咕噥一句“豬不愛吃這草草”。“草草”是各種沒有名字野草的總稱。
  讀了周作人《故鄉(xiāng)的野菜》后,才知絲線花的學名是鼠曲草。浙東叫黃花麥果,春天用來作“蒸糕”,用以供祖的一種野菜。四川有些地區(qū)把它叫“清明菜”,因為它于清明節(jié)前后生長最為繁茂。把清明菜搗爛,和面揉在一起,烙成餅,叫作清明菜粑粑,據(jù)說有清眼明目的功效。我聽祖母和母親說過,三年自然災害,她們在菜地邊扯過絲線花和“鵝兒腸”這兩種野菜來吃。
  清明前后,絲線花隨處皆可見,河邊,地頭,墻根下,舉著那淡綠色起白毛的葉子和淺黃色米粒樣的小花。對我們來說,它是真正點綴春天的花?!谤Z兒腸”似乎只長在蔬菜地里,嫩綠多汁的心形小葉子和細細的莖,樣子看起來不太難吃。
  “葉微圓互生,表面有白毛,花黃色,簇生枝頭?!边@是周作人筆下的黃花麥果。絲線花的葉子和花表面的那一層白毛使它有絲絨的感覺。因為這樣,我們叫它絲線花嗎?不全是。絲線花是我們愛玩的小女孩自己給它取的一個名字。我們把它的花插在頭發(fā)里,戴在耳朵上。我們每個小女孩自始至終都相信一個傳說——摘下絲線花,把它夾在書里,等上一段時間,花就會變成真正的絲線。這個傳說讓兒時的我充滿了怎樣的夢想?。∥壹业呐f書里,幾乎都可以找到干癟的絲線花。
  我們的玩伴里,有一個叫葉家妹的女孩,她的母親用棉線繡了幾朵小花在她衣服的領子上,那樸素得有些寒磣的衣服立刻美麗起來。若用絲線繡,不知將怎樣地美麗。然而,絲線不易得,在那個連花草都很少的時候。
  小街上,有一個女人拿著小圓繃子繡花,絲線在針下變成了美麗的圖案。我們一群小女孩都圍著看呆了。我們渴望有一束束絲線,各種顏色、閃耀著光澤的絲線。然而,絲線不易得,于是,我們紛紛跑向野地,尋找絲線花。
  我家菜地邊上有一段石砌的老院墻,那墻縫中長著我在別處再也沒見過的“癩子花”——據(jù)說玩此花就會頭上長癩子——和“狗齒佬”。一嘟嚕一嘟嚕粉紅色的癩子花發(fā)出強烈的臭香和菜地被太陽蒸騰出的溫暖,帶著喧騰騰的笑。狗齒佬根燉豬肺湯是極好喝的。但掘它的根出來極難,甚至會毀壞石墻。院墻里邊是個荒園,長著一株佛手柑和一棵高大得有些陰郁的核桃樹。里邊一堵高墻,開著一扇小木窗。據(jù)說這老屋的樓板上會突然伸出一雙女人的小腳,穿著絲線繡的花鞋……
  絲線花就開在院墻根下,輕俏,明媚;那里還生滿薺菜花——我們歡喜地把它那掛滿三角形扁扁的像桐子葉兒粑一樣果實的小枝在耳邊搖一搖,聽到嚓嚓嚓的聲音,我們說這是小鈴鐺在響,叫它“鈴鈴草”。
  采來的絲線花都夾在舊書里,一頁夾一株,最后,合上書,慢慢等待。要等多久呢?不知道。沒有人告訴我。反正是許久許久。這是一個美麗的傳說。不知道制造了這個傳說的小女孩是誰?她一定也曾活潑潑在菜地里跑過跳過,很久以后,她的背佝僂了,整日坐在漆黑的老屋里那把鄉(xiāng)下木椅上,穿著老藍或深灰的衣服。偶然,在灰石板的小街上無聲地走走。
  我曾無數(shù)次打開書,看到的卻是干癟的絲線花。我想,它怎么沒變成絲線呢?它什么時候才能變成絲線呢?也許再過幾天吧。我想。然后,又滿懷希望地合上了書。來年春天,我們又重新尋覓起絲線花來。
  葉家妹的父親是個癱子,整日睡靠在竹躺椅上,像個蒼白透明的化石人。她的母親忙忙碌碌,艱難度日。后來,她父親死了,她寡母帶著葉家妹嫁到了攀枝花。那時,葉家妹只有五六歲的樣子?,F(xiàn)在,不知葉家妹過得怎樣?也許早早地就結(jié)婚生子,承擔著生活的艱辛。
  這些年,我的生活一直很艱難很艱難,可我從沒懷疑過有一天它會變好。就像小時候的我從沒懷疑過絲線花有一天會變成真正的絲線一樣,我總是懷著這樣的心情走下去。那絲線花的歌還在我耳邊回蕩:
  絲線花,變絲線
  黃絲線,一年半
  紅絲線,等幾年
  紅與綠,青和藍……
  
  發(fā)稿/徐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