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陽光在她的衣袖之后
在藝術(shù)中只有一樣事情重要,就是不能解釋的東西。
——喬治·布拉克(法國畫家)
D小姐是《中國國家地理》圖書部的編輯,因為與我合著《不放過路上的風景》這本書,常見面交談。她長得很好看,這自然就給我們的合作增添了亮色,但是作為一個攝影家,我卻沒有想到用相機給她拍照。直到有一天,我從家里送她出來,當她站到陽光里,而且陽光照耀在她的身后時,我忽然激動起來,連忙取出相機,拍下了她的衣、袖、手臂的局部和透過她衣袖的陽光。為什么我要拍攝?為什么要如此拍攝?我真的解釋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當我拿起相機的那一刻,最大的愿望不是拍一張好照片,而是想利用這個工具去探究并獲得藝術(shù)的奧秘。雖然我不能解釋《陽光在她的衣袖之后》這幅作品到底表現(xiàn)了什么,但是我還是在這張解釋不清的照片中感覺到了,女性青春的熱烈……
夜雨的街市
偶然性就是繪畫性,必然性就是工藝性。
——馮驥才(中國作家)
作家馮驥才為中國文人畫辯護時,強調(diào)了文人畫中的“偶然性”,他說:“一定要拋開院體派那一整套既成的技術(shù)系統(tǒng)與程序,反對制作性,制作有明確的目的。所以最早能表現(xiàn)文人畫藝術(shù)特征的是米芾
的‘墨戲’。墨戲具有很強的偶然性,是一種十分新鮮的藝術(shù)審美?!瘪T先生雖然是在說畫,評價畫的高低,其實在攝影藝術(shù)的領域內(nèi),更應該張揚馮先生所推崇的偶然性。人們在攝影時,因現(xiàn)場(即時空)無法被人完全預知和把控,會出現(xiàn)偶然性;又因為攝影的工具是照相機,人們在操控相機時,由于種種原因也會帶來畫面的偶然性。所以,雖然偶然性的失誤不那么招人喜愛,但是其中有的偶然性卻能帶來意外的驚喜,一種非先入為主的、非刻意追慕的構(gòu)思、情境、形態(tài)會不請自來,攜奇妙之感跑進鏡頭之中。
今夏北京多雨,一天夜晚我正在西單街拍,忽然下起雨來,只見眼前有傘的,無傘的人在雨中來來往往,既熱鬧又好看。于是我調(diào)高了相機的感光度,提高了快門速度,以保證所攝畫面的清晰度。經(jīng)過一陣狂拍之后,心想肯定拍到了好照片,于是在電腦上觀察,發(fā)現(xiàn)那些清晰的畫面都不理想,正當懊惱之感上升之時,我打開了一張由于未持穩(wěn)相機,有些模糊的畫面。正是這張差點被我當成殘廢的照片,讓我眼前一亮。這不正是那一刻在雨中我想要描述的迷人的情境嗎?畫面的模糊,色彩的跳動,線條的傾斜以及它們之間恰到妙處的組合,都純屬技術(shù)失誤中的偶然。雖然只是偶然,但卻成全了我攝影至高的目的了!
暴雨來臨前的草原
倘若有人一定要問什么是理想的光線,那么依我所見,應該是天上厚云壓頂,旭日或落日透過云間的空隙放射的光芒。
——喬·科尼什(英國攝影家)
2008年8月,我在內(nèi)蒙古西烏珠穆沁旗的草原上差一點遇上了英國攝影家喬·科尼什所言的理想的光線,為什么說是差一點呢?因為那天厚云壓頂,且在厚云壓向地面時,仍留下了一條長長的云間空隙,可惜的是,透過此空隙的光線并非來自落日,而是來自回光返照的光彩。可是我仍然很興奮,因為這是我第一次目睹烏云攜帶著暴雨,在擠壓著晚霞的同時,正欲橫掃草原肆虐的壯景。雖然因為時間晚了一些,我與落日穿云的精彩光線失之交臂,但是正因為時間晚了些,草原上燃亮的燈火,使得黑沉沉的烏云與黑沉沉的草原之間有著像珍珠般閃爍的美麗光華。當我舉起相機,按下快門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心中那種對人世間驟然增加的對大自然偉力敬畏的情感,已然在鏡頭中成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