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張僅有一個塔吊的老碼頭,為上世紀50年代初舊招商局蛇口碼頭(圖1)。當時,蛇口是深圳海邊的一個小漁村,碼頭四周空蕩蕩,人口很少,只有一些漁民住在這里??姑涝陂g,霍英東船隊搶運的物資,大都在這里卸貨。霍英東通過他的船隊知道,長年不斷地往蛇口運送物資是給“商業(yè)部”的,具體的收貨人是華企董事長鄧文釗。當時,鄧文釗是廣東省商業(yè)廳主管副廳長,是華潤公司所組織反禁運物資在深圳一帶海岸、碼頭及關(guān)口接收貨物的指揮者(圖2)。
據(jù)霍英東手下的船員回憶,當年他們船隊來蛇口卸貨,碼頭只有一個塔吊,想買一包香煙都找不到雜貨鋪?,F(xiàn)在這里是中外著名的深圳特區(qū)蛇口大碼頭。建國初,海邊國民黨殘余常騷擾我沿海,蛇口這些舊碼頭很僻靜,使用得不多?;粲|運輸船隊選擇了在這個當時不顯眼的碼頭卸船交貨,也就是要回避眾多耳目。
因為蛇口是深圳接受從香港突破封鎖運來戰(zhàn)略物資的重要碼頭,當時,中央華南分局為此專門成立了“沙(頭角)、深(圳)、寶(安)邊委”。按中央指示,“沙深寶邊委”將反禁運、反封鎖當作頭等重要的工作,與有關(guān)部門配合,戰(zhàn)勝敵人的偷襲破壞,克服種種困難(見圖3、圖4)。當年指揮反特接船的工委書記祁烽,后來成為新華社香港分社副社長。他和工委委員吳康年兩人后來成為香港的全國政協(xié)、人大代表。祁烽回憶,當時,國民黨飛機常來轟炸,有特務(wù)來騷擾,我們接收反禁運物資紀律嚴明,不懼風險,卸貨時間、地點、找誰,都是明確和準確的。貨物到了,手續(xù)靈活,不問運貨人姓名,不查驗證件,也不簽收條,而是用電話或其他方式通知香港說“姨媽或者舅舅接到了”;然后,又將這些物資轉(zhuǎn)運到指定地點,任務(wù)就完成了。當時,蛇口根本找不到身體強壯的裝卸工,有任務(wù)時就從深圳組織裝卸工人隊伍前往海邊。裝卸主要靠人拉肩抗,蛇口碼頭有一臺吊車,算是機械化工具。從香港運來的物資,有時卸在碼頭上,有時卸在海灘上,船何時到來,只有邊委領(lǐng)導與邊防部隊知道。
當時華南財委領(lǐng)導這一工作,具體由廣東省商業(yè)廳副廳長鄧文釗主管,鄧文釗是何香凝的親戚、宋慶齡的朋友(圖6),長期在香港從事經(jīng)濟工作,過去是我黨在港創(chuàng)辦《華商報》的董事長,協(xié)助成立了香港八路軍辦事處和宋慶齡主持的保衛(wèi)中國同盟(圖7),后來長期資助東江縱隊。鄧先生對香港很為熟悉,解放后奉周總理指示返回廣東工作,經(jīng)中央批準為反禁運反封鎖而成立了一個“公私合營華南企業(yè)股份有限公司”(簡稱“華企”)。鄧文釗在廣東主持為抗美援朝打破美英禁運的工作。華企秘書長蔡演雄回憶:港英當局配合美國實行禁運,如果被他們抓到,一是物資全部沒收,二是罰款,三是入獄。所以貿(mào)易都是通過相熟的商人朋友進行,由在香港人頭熟的鄧文釗分管,他每天必到公司貿(mào)易部指揮大小進口事宜,遇大事急事總是親自打電話給香港的朋友。朝鮮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因為廣東反禁運的巨大貢獻,鄧文釗經(jīng)陳云副總理提名、中央批準而擔任了廣東省副省長。
祖國沒有忘記與國家有患難之交的人,沒有忘記霍英東先生對抗美援朝的貢獻??姑涝Y(jié)束后不久,1958年,中央任命梁威林出任香港新華社社長,接替乘坐專機空難失事而犧牲的黃作梅社長。梁威林長期在廣東工作,過去打游擊時,梁威林就經(jīng)常出入香港,
此次赴港前就很了解香港愛國商人冒風險援助抗美援朝的事跡。他首先主動接觸不善言辭的霍英東,與他交上朋友,經(jīng)常一起喝茶、與之來往。上世紀60年代時,一次中國足球隊路經(jīng)香港去東南亞參賽,梁威林得知霍英東酷愛足球,就特別邀請霍先生參加香港新華社歡宴中國足球隊的活動,激動的霍先生舉杯祝國家足球隊為祖國爭光(圖8)!經(jīng)過梁威林及香港新華社的努力,霍英東終于得以回國觀光。1964年9月底,霍英東以香港愛國商人身份,擔任香港同胞國慶觀光團副團長,登上了天安門城樓參加國慶十五周年大典,受到了鄧小平、廖承志等領(lǐng)導人接見。梁威林與霍英東成為摯友(圖9)。梁威林披露,廖承志是最早為霍英東正名的。廖公說:“我為霍英東先生正名,他的‘走私’是幫助我們運送戰(zhàn)略物資,為抗美援朝做了貢獻”(圖10)?;粲|1964年回國觀光,當時港英當局對他出境尚有所糾葛,他是悄悄繞道澳門去北京的。這使他對英國殖民統(tǒng)治更有深切體驗:當年運戰(zhàn)時物資要經(jīng)澳門“偷運”,這次回祖國觀光,想不到也要走澳門“偷渡”。
在廣東主持反美國禁運、搶運物資的鄧文釗先生,在十年文革動亂中,遭到林彪、四人幫反革命路線的殘酷迫害,于1971年1月8日不幸逝世。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后,中央派習仲勛南下主持廣東工作,大力狠抓撥亂反正、平反冤假錯案的工作,親自過問鄧文釗的平反恢復名譽的工作。(圖11)1980年7月,習仲勛以省委第一書記身份出席鄧文釗追悼會,省委書記尹林平致悼詞。
在改革開放大潮中,習仲勛還熱情鼓勵應邀來廣東訪問的霍英東先生回國投資辦企業(yè)(圖12)。改革開放的政策使霍英東很興奮,他跟從香港回廣東任副省長的梁威林談到建設(shè)家鄉(xiāng)的時候,吐露心事:“我身世坎坷,全家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我生在香港,但家父過世早,我竟然搞不清我的祖籍,只是年幼聽家父說廣東老家過有一條鐵路,多年來,我無從尋根問祖,報效家鄉(xiāng)父老鄉(xiāng)親,很是慚愧。(圖13)”于是,廣東有關(guān)部門組織專家認真研究,從其口音辨別考證出霍先生祖籍是廣東省番禺,按番禺霍氏近10代宗譜,霍英東屬“好”字輩。隨后霍英東先生報效祖國與家鄉(xiāng)的各種義舉壯舉,使他贏得了祖國和人民普遍的尊敬。2003年,我國隆重紀念抗美援朝勝利50周年大會在人民大會堂舉行,當主持人介紹霍英東先生時,全場報以雷鳴般的掌聲。霍英東先生多次會見鄧小平,1977年夏天,鄧小平復出,與霍英東在北京觀看足球比賽時握手的照片登見諸報端?;粲|珍藏著這張從新華社得到的照片,多年后,1992年鄧小平南巡到廣東,霍英東當面請鄧小平在照片上簽名(圖14)。胡錦濤也曾多次會見霍英東先生(圖15)。
圖1. 建國初之招商局蛇口老碼頭。
圖2. 廣東省副省長鄧文釗。
圖3. 剛解放時的深圳鎮(zhèn)人民政府,舊社會是東門當鋪。
圖4. 深圳解放時,沙頭角中英街上我邊防人員與港英方衛(wèi)兵對峙。
圖5. 80年代時,霍英東(左)與祁烽回憶往事。
圖6. 建國初,宋慶齡在鄧文釗(左二)等陪同下視察東北。
圖7. 1938年間,宋慶齡、廖承志在香港籌建保衛(wèi)中國同盟的照片,圖中左二站后面戴眼鏡者為鄧文釗。
圖8. 60年代,中國足球隊赴印尼訪問路經(jīng)香港,梁威林歡宴國足時特別邀請霍英東參加。
圖9. 1977年底,梁威林調(diào)回廣東工作,霍英東到車站歡送。
圖10. 霍英東與廖承志。
圖11. 80年代,習仲勛與霍英東談話,中間為何賢。
圖12. 習仲勛在霍英東投資的工地視察。
圖13. 霍英東審視廣東省地圖,尋找家鄉(xiāng)。
圖14. 1977年鄧小平會見霍英東的簽名照。
圖15. 胡錦濤會見霍英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