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的《岳陽樓記》是一篇膾炙人口、傳誦千古的散文名篇。全文僅455字,但內(nèi)容博大,哲理精深,語言鏗鏘,不愧為千古絕唱。
一、超卓的立意
屈原憤世嫉俗而投汨羅江,可謂悲壯;陶潛不愿與權(quán)貴同流合污而退隱田園,可謂悠閑。然而,他們都將自己的有用之軀無端地廢棄了。這于國何益,于民何利?可悲可嘆之極。
一篇《岳陽樓記》,道出了范仲淹的偉大胸襟,“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偉大思想,不僅啟發(fā)了當(dāng)時(shí)被謫郡守的滕子京,更鞭策了世代后人,使之懷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高尚情操,為了國家的繁榮昌盛,舍生忘死。這種超卓的立意,令人贊嘆不已。
?。ㄒ唬┮晕拿髦?。和范仲淹同時(shí)代的著名的文學(xué)家歐陽修在為他范仲淹的碑文中說他從小就有志于天下,常自誦曰:“士當(dāng)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也。”可見《岳陽樓記》末尾所說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是范仲淹一生行為的準(zhǔn)則。
?。ǘ﹦衩阌讶?。滕子京,與范仲淹同科進(jìn)士,為人和氣,倜儻自負(fù)。范仲淹頗愛其才。范仲淹于記中云:“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這充分說明滕子京的心情是憂愁郁悶的,同時(shí)也表達(dá)了作者作記的用意在于規(guī)勸友人,“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范仲淹就是要滕子京摒除那“以物喜,以己悲”的感情,樹立起以天下事為己任的崇高思想,這便是本文的主旨。
?。ㄈ┕庹蘸笕恕N覈鴼v史悠久,古往今來,如范仲淹者,不乏其人。南宋的愛國將領(lǐng)岳飛,不正是如此嗎?他屢遭奸臣陷害,幾次遭到貶謫,仍以“精忠報(bào)國”為志,在外敵入侵,國家危難之際,他義無反顧,揮戈上陣,浴血奮戰(zhàn),譜寫了一曲曲衛(wèi)國贊歌,至今仍傳為佳話。近代,多少仁人志士,如孫中山、李大釗、毛澤東,為了革命的成功,為了中華民族的自由解放,在革命最艱難的時(shí)候,矢志不渝,奮斗到底。
上述這些人,都以國家和人民的利益為重,“憂先于天下,而樂后于天下”,這些人,不正是范仲淹所期望的嗎?有此之士,天下幸甚、國家幸甚、人民幸甚。
二、嚴(yán)謹(jǐn)?shù)慕Y(jié)構(gòu)
《岳陽樓記》不僅立意超卓、新穎,而且結(jié)構(gòu)嚴(yán)謹(jǐn),步步深入。
?。ㄒ唬┒赐倬皵?shù)筆繪——妙筆勾勒超先賢。文章一開始說明作記的緣由。這番交代十分必要,因?yàn)榉吨傺图确窃狸柸?,又不在岳陽做官,一個和岳陽沒有關(guān)系的人忽然為岳陽樓作記,這是必須說明緣由的。作者先說自己的好朋友滕子京被貶官到岳陽后,僅過一年的時(shí)間,就做到了“政通人和,百廢俱興”。重修并擴(kuò)建了岳陽樓,在樓上刻了唐代先賢和今人的詩賦,又囑托他作一篇文章記述這件事。這段文字簡明扼要,把必須交代的背景在文章開頭集中地加以交代,然后“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四嗽狸枠侵笥^也,前人之述備矣?!边@是作者的第一次的超越——從圖到景,既借助又超越了《洞庭晚秋圖》,寫出了“巴陵勝狀”,即“岳陽樓之大觀也”。
(二)由景及情探究竟——拓開一筆越前人。當(dāng)我們似乎要去欣賞岳陽樓的氣象萬千的景致時(shí),作者卻筆鋒一轉(zhuǎn):“前人之述備矣?!憋@然,作者覺得對于岳陽樓的景致,前人已經(jīng)講了很多,包括文章開頭提到的刻在岳陽樓上的唐賢今人詩賦,也就是作者要超越前人的束縛,他繼續(xù)寫道:“然則北通巫峽,……覽物之情,得無異乎?”這是作者的第二次超越——從景到情。那么,遷客騷人的覽物之情是怎樣的呢?作者描述了兩種心情一悲一喜,通過天氣的變化,來反映出岳陽樓在“霪雨霏霏”和“春和景明”不同的景致,如果說文章第二段是總述岳陽樓的景致的話,那么文章第三四段的文字是分說。讓讀者身臨其境地欣賞著“淫雨霏霏……虎嘯猿啼”的陰天岳陽樓和“春和景明……此樂何極”的晴天岳陽樓,并且體驗(yàn)著“去國懷鄉(xiāng),憂讒畏譏,滿目蕭然,感極而悲者矣”和“心曠神怡,寵辱偕忘,把酒臨風(fēng),其喜洋洋者矣”兩種不同景致造成的或悲或喜之情,最終,將情與景達(dá)到了完美的結(jié)合。
?。ㄈ┧谷藨n樂越千古——由“情”及“心”巧超越。作者如此細(xì)膩地描寫“遷客騷人”以物或喜或悲的心情是為了引出下一段“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古仁人之心,提出要以古人為榜樣,應(yīng)有“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高尚情操。此為第三次超越——從“情”到“心”?!扒椤笔沁w客騷人之覽物之情,那么“心”又指的是誰的心?怎樣的“心”呢?“嗟乎!予嘗求古仁人之心,或異二者之為,何哉?”作者以“異二者之為”的“古仁人之心”否定了“遷客騷人”以物或喜或悲的心情。下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yuǎn)則憂其君”便是對“何哉”的回答。古之仁人把所在環(huán)境、自己的遭遇都棄之一旁、拋諸腦后。他們的心目中,只有國家和人民,而絕不計(jì)較個人的得失寵辱?!笆沁M(jìn)亦憂,退亦憂,然則何時(shí)而樂耶?”作者用這一問句引出全文的主旨:“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睆亩沂境龉湃嗜恕斑M(jìn)亦憂,退亦憂”的根本原因在于他們是以天下之事為己任,借此對滕子京進(jìn)行規(guī)勸和勉勵。
綜觀全文,作者從“洞庭晚秋圖”到“岳陽樓之大觀”的景,又從“岳陽樓之大觀”的景上升到遷客騷人的一悲一喜的情,最后用兩個問句作兩層推進(jìn),揭示全文的主旨,從情上升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古仁人的“心”,并且將古仁人的心與自己的理想緊密結(jié)合起來,達(dá)到了主客的高度統(tǒng)一。
三、精美的語言
本文雖然是一篇散文,卻包含了辭賦的特點(diǎn)。
作者在文章中大量使用了整齊的排偶句,使文章節(jié)奏和諧,音調(diào)鏗鏘,增強(qiáng)了語言的音樂美和感染力。如第三段里,從“霪雨霏霏”到“虎嘯猿啼”,第四段里,從“春和景明”到“此樂何極”,都是四個字的排比句。其中“日星隱耀,山岳潛形”、“長煙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耀金,靜影沉璧”等又都是四言的對偶句。并且這些整齊的排偶句,并不是與散文句分開使用,而是將它們夾用在散文句子中間。如第二段,以散文句“予觀夫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開頭,接著便用“銜遠(yuǎn)山”到“氣象萬千”三組排比句?!按藙t岳陽樓之大觀也,前人之述備矣?!庇质巧⑽木?。在散文句中夾用排偶句和押韻字,可使文章變化多姿,不落板滯。
作者錘煉字句的功夫也很深,如“銜遠(yuǎn)山,吞長江”這兩句的“銜”字、“吞”字,確切地表現(xiàn)了洞庭湖浩瀚的氣勢,連莽莽群山、滾滾長江在它面前也顯得那么渺小,同時(shí),還分別表現(xiàn)出了永恒的山、流逝的水的不同勢態(tài),真是言簡意賅。形容洶涌的濁浪沖向天空時(shí),作者用了“排”這一動詞,富有神韻,難以找出先例。它寫出了浪身之巨,浪頭之高,氣勢之磅礴,遠(yuǎn)比“橫”、“涌”等詞富有表現(xiàn)力。“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卑沿S富的意義熔鑄到短短的兩句話中,字字有千鈞之力。
讀《岳陽樓記》,能凈化思想,給人啟迪。榮時(shí)思辱,保持節(jié)操;辱時(shí)思寵,奮發(fā)向上,不能一蹶不振,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爬起來。應(yīng)不斷追求,摒棄自己的甘苦,爭做一個對國家、對人民有用的人。本文不愧為激勵后人的佳作,千百年來,它那超卓的立意、嚴(yán)謹(jǐn)?shù)慕Y(jié)構(gòu)、獨(dú)特的手法,是后代文人學(xué)習(xí)和模仿的典范。
《岳陽樓記》將永載中國文學(xué)史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