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李伯元自1896年離開家鄉(xiāng)到上海之后，辦報基本上就是他生命的全部，從《指南報》到《游戲報》到《世界繁華報》再到《誘像小說》，每一份都是娛樂性質的報刊，在他經手后都辦得很出色。本文在簡單梳理李伯元的辦報過程之后，嘗試總結了其娛樂辦報思想，認為其并非是利用報紙來滿足自己寫作欲望的“近代報人作家”，而是在當時的特殊環(huán)境下用寫作這種文學形式來發(fā)展壯大報紙的“近代作家報人”。
　　【關鍵詞】李伯元 《游戲報》 娛樂辦報
　　
　　現在史學界在談到李伯元時，多認為他是近代市民報人作家的先驅和市民文學的轉捩人物。很多人都認為李伯元最大的功績在于他的小說創(chuàng)作，但是筆者覺得辦報才是他生活的主心軸，是他親手創(chuàng)辦的報刊成就了他在文史上的地位。所以，與其稱李伯元為“近代報人作家”，不如稱其為“近代作家報人”，他所創(chuàng)辦的報紙，在當時的上海灘引起了一波一波的風潮，“開小報之風氣者當屬李伯元”，然而李伯元以其辛辣調侃的筆調并非只是行娛樂文藝之文，他的文章，他的報紙在譏諷、娛樂中進行政治勸諫，啟國人之智。
　　李伯元（1867年-1906年），名寶嘉，筆名“南亭亭長”和“游戲主人”等，1867年出生于江蘇常州（武進）一個書香門弟之家，26歲那年參加考試，中了秀才第一名，后受到“當官不為民作主，不如回家賣紅薯”的堂伯父李翼青的影響，放棄考取舉人，于1896年只身闖蕩上海灘。隨著社會接觸的逐漸廣泛以及在當時維新思潮的推動下，李伯元意識到“‘欲喚起民眾，促使全國上下覺悟到中國將被瓜分之禍’，報刊是一種‘發(fā)聵震耳、行之有效’的宣傳利器”①，于是，李伯元開始了自己的報刊生涯。
　　清朝末年，隨著一系列不平等條約的簽訂，港口城市約開與自開商鋪不斷增加，19世紀的上海已經是個國際化的大都市，有多重文化背景、社會階層及職業(yè)群體的讀者群存在，各階層文化價值取向的不同，使得報紙的內容設置也有所不同。除有關政治的硬新聞外，娛樂化新聞開始出現，甚至有部分硬新聞軟化的傾向。②1896年，李伯元受聘擔任外商主辦的娛樂化小報《指南報》的主筆，以其辛辣調侃的筆調，在譏諷、娛樂中進行文化批判。不可否認，此時的李伯元還只是以一個傳統(tǒng)知識分子的身份來看待很多事情的。自出生以來所接受的中國傳統(tǒng)教育，使得李伯元的骨子里有著忠君愛國的因子，但是清政府的腐敗無能又讓他心寒，直到維新派的出現讓他看到了一線生機。與李伯元一同的還有吳趼人、歐陽巨源等人，“他們在政治思想上都屬于資產階級的維新派，他們忠君，忠于大清帝國，但是又不滿意現狀，希望有所改良，有所變革，在不觸動政治階級根本利益的前提下，使資本主義的‘商務’得以發(fā)展，使半殖民地半封建的國家能夠躋于富強”。③但是《游戲報》的成功說明他已經完成了傳統(tǒng)作家到近代報人的蛻變，他的文章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轟動。
　　1897年6月24日，以娛樂為標志的消閑小報《游戲報》在上海創(chuàng)刊，身為主辦人的李伯元通過舉辦“花榜”這樣一種別出心裁的辦報手段，造成了極大的轟動效應，從而使《游戲報》一炮走紅，李伯元亦聲名大振。但是這一舉動使得《游戲報》的定位變得低俗，于是李伯元在《論(游戲報)之本意》一文中為“游戲”一詞正名：“《游戲報》之命名仿自泰西，豈真好為游戲哉?蓋有不得已之深意存焉者也?？虍斀裰溃瑖肇氁?，民日疲矣，士風日下，……故不得不假游戲之說，以隱寓勸懲，亦覺世之一道也?！雹芸梢?，李伯元認為自己辦報的意圖并非世俗意義上不負責任的玩世，而是借“玩世”以“醒世”。在李伯元和一群意氣相投同道中人的共同努力下，《游戲報》在上海取得了巨大的影響力。光緒二十八年十二月初一(1899年1月12日)《游戲報》發(fā)表歐陽鉅源《上游戲主人小詩四章聊博一粲》這組詩來表達他對李伯元的景仰，其中“彰癉居然擅史才，詼諧譏刺意兼賅。瀛州弱水三千丈，手墨數行飛渡來?！睂懤畈瞄L以詼諧、諷刺的風格評論世事，而秉持史筆彰善癉惡，客觀公允；“過江名士多于鯽，獨讓元龍意氣豪。一紙煙云供驅使，無端笑罵是牢騷?！睂懤畈诒姸嗝恐谐鲱惏屋?，嬉笑怒罵皆成文章；“雄辯能摧四座鋒，秘書十萬早蟠胸”寫李伯元飽學淵博而辨才無礙。⑤李伯元以《游戲報》為書，用自己獨特的寫作手法表達自己對事實的看法，亦嘗試喚醒不敢直面危機的國民們，雖然最終很多人只當它是個娛樂休閑類的報紙，而不能得其精髓，但是這也是李伯元用報刊喚醒民眾的一種嘗試，其社會效益雖不甚明顯，但其經濟效益卻得到很大程度的發(fā)揮。與傳統(tǒng)的嚴肅大報相比，小報是一種“另類報紙”。它的讀者對象不再是政治精英和受過良好教育的社會賢達，而是普通大眾，特別是工人、職員等，他們對政經大事不是很感興趣，但是對犯罪案件、名流逸聞和生活奇事充滿興趣，李伯元敏銳的抓住了這一點，使得《游戲報》一時洛陽紙貴，且各家小報爭相效仿。這說明李伯元是個相當有經濟頭腦和管理能力的報人。
　　仿效《游戲報》的小報不斷增多，但那些都以市井新聞和時評為主打。1897年西方列強又掀起了瓜分中國的狂潮，李伯元為了對官場進一步的揭露和諷刺，他獨辟蹊徑，另外辦了一份《世界繁華報》。李伯元的《官場現形記》就是在這份報紙上連載的，這是我國第一部在報刊上連載、直面社會而取得轟動效應的長篇章回小說，也是譴責小說的代表作，首開近代小說批判社會現實的風氣。它從1903年5月開始在《世界繁華報》上連載，至1905年11月連載結束，共60回，每連載12回匯為一編，經作者統(tǒng)一修飾，由世界繁華報館出版單行本。在出單行本時，《世界繁華報》每每都會有廣告加以宣傳，如始出第一編時，《世界繁華報》發(fā)布了《南亭新著〈官場現形記〉》的廣告：“本報所撰之《官場現形記》一書，雖甫成十二回，已得九萬余言。頗為閱報諸君所稱許，來館指購全書者幾無旦蔑有。本館特將前十二回先行刊印成書，以應遠近之購取。定于重陽前出版，謹此布告，以慰殷盼。本館謹啟?！雹尥瑫r，上海的《新聞報》上也曾加以介紹。1903年l0月20日上海《新聞報》就曾發(fā)布了《繁華報館刊行出版南亭新著小說〈官場現形記〉》廣告：
　　“此書專述中國官場怪怪奇奇之丑狀，為世界種種人不可不讀之書。成書十二卷，計字九萬言，久隨《繁華報》附刊，閱者成為拍案叫絕，惟以來窺全豹為憾。特先付印，以餉同人。每部六本。價洋一元。續(xù)編年內準出。總售處：大馬路泥城橋東億鑫里世界繁華館。分售處：望平街新聞報館、棋盤街商務印書館、大新街游戲、笑林兩報館。
　　古人著書，稿至三四易，五六易乃成，此著乃初脫稿，閱者倘為糾謬繩愆，或以個中丑狀詳細臚示，著者擬俟投函齊后，評定甲乙，第一贈本書五十部，二名贈三十部，三名贈二十部，以下酌贈。如欲現洋，即照七折批價付款。本埠一月為限，外埠兩月。函交繁華報館。著者附志?！雹?br/>　　“為世界種種人不可不讀之書”可見《官場現形記》深遠之影響。胡適曾在為此書做的序言中論說過：“就大體上說，我們不能不承認這部《官場現形記》里大部分的材料可以代表當日官場的實在情形。那些有名姓可考的，如華中堂之為榮祿，黑大叔之為李蓮英，都是歷史上的人物，不用說了。那無數無名的小官，從錢典史到黃二麻子，從那做賊的魯總爺到那把女兒獻媚上司的冒得官，也都不能說是完全虛構的人物?！雹?br/>　　《官場現形記》之所以能廣泛傳播并在國民之中產生如此重大的影響，除了李伯元辛辣高超的寫作手法外，報紙在此處也表現了很大的作用，或者說這不過是李伯元娛樂化辦報思想的一種發(fā)展。以自己所辦報紙為載體，刊登手寫之文，直抒胸臆的同時，也是對當時社會的強烈譴責，更是引發(fā)了無數國人對現狀認識的思考。再輔以廣告，更加擴大了其知名度。從刊登市井新聞為主的《游戲報》到以連載故事為主的《世界繁華報》，同樣都是娛樂化文藝小報，雖然側重點發(fā)生了變化，但是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這就與李伯元的辦報思想有著很大的關系。庚子事變后，李伯元、劉鶚等人對晚清“新政”由滿懷希望到徹底失望，無法繼續(xù)盲目支持清政府，但是又不能公開和皇權作斗爭，于是報刊成為了他們的基地，旨在揭露“新政”腐政的根源和真相。以游戲之文，行警世之言，看起來雖是鶯鶯燕燕的娛樂文字，但是其中的深意需要讀者細加體味。從而便有了“四大譴責小說”，李伯元的《官場現形記》、吳趼人的《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劉鶚的《老殘游記》和曾樸的《孽海花》，這些小說起初都發(fā)表于1903年，并分別連載于《新小說》《繡像小說》《江蘇》等雜志上。
　　用“娛樂”二字來描述李伯元的辦報思想，并非指的是當下所言的如何挖掘名人隱私以增加報紙銷量最終實現其經濟效益，李伯元的娛樂辦報是在經濟利益的幌子之下，力圖實現報紙的社會效益。不管是《游戲報》、《世界繁華報》還是《誘像小說》，看似文藝，實為以另一獨特的筆法在記錄歷史，用娛樂的方式來謀求報紙的生存罷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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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均為安徽大學新聞傳播學院2010級研究生）
　　責編：周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