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凝是一位非常有靈性的作家，以其扎實厚重的創(chuàng)作贏得了讀者。她的散文情真意切，在平和之中充滿了深意，在娓娓道來中顯示出了真情，實現(xiàn)了人品和文品的統(tǒng)一。她的散文不愧為心靈的牧場，讀來使人心境平和，我們在其中參透的是美好的人生。
　　鐵凝散文的美，美在自然隨意的表達。鐵凝曾提道：當我寫作長篇小說時，我經(jīng)常想到的兩個字是“命運”；當我寫作中篇小說時，我經(jīng)常想到的兩個字是“故事”；當我寫作短篇小說時，我想的最多的兩個字是“細節(jié)”；而對于散文創(chuàng)作，鐵凝則是一種無規(guī)矩的寫作。這種無規(guī)矩既包括了情感的自然表達，又體現(xiàn)了形式上的自由，所謂有感而發(fā)而不必拘泥于形式。散文是人類心靈最親密的朋友，鐵凝也曾說：“好的散文是可以傾聽的，因為它其實是一條生命河里流出來的聲音?！碧搨魏妥鲬B(tài)是散文最大的敵人。鐵凝的散文沒有刻意雕琢的痕跡，沒有虛偽做作的姿態(tài)。她的創(chuàng)作更多的是一種即興而作，情感來了便自然地寫下來，雖自在隨意卻不失美麗。這種無規(guī)矩的自在隨意的寫作首先體現(xiàn)在選材的隨意上。在鐵凝的筆下，我們可以看到的是一些平凡的人物和一些平凡的事件。童年往事、家庭趣事、旅途見聞……只要是能夠打動作者的事件都是作者抒寫的對象，可謂有感而發(fā)，率性而為。在《面包祭》中作者饒有興致地講述了我與父親烤面包的情形，家庭瑣事被作者自然地表達成了一篇充滿溫馨情調的散文?！段矣幸恢恍⌒贰芬晃闹校恢恍⌒〉氖酚|發(fā)了作者的喜愛之情，以至于幾天的廬山采風之旅成了作家與小石蟹的甜蜜愛情之旅，在文章中，作家毫不吝嗇地抒發(fā)了對小石蟹的喜愛之情，作者非常自在隨意地表達著自己的情感，雖然是一件小事，卻讓我們感受到了作者的真性情。這種無規(guī)矩的自在的寫作還表現(xiàn)在散文形式的自由上。在鐵凝看來，散文沒有一成不變的模式，它的形式是隨意的自由的。鐵凝的散文不追求固定的模式，開篇布局也是隨意自然，作者想到哪便寫到哪，但是這種無規(guī)矩的寫作方式并沒有削弱鐵凝散文的美感。她的文章具有一種整體上的美感，這或許就是無規(guī)矩中的規(guī)矩。李素伯在《小品文研究》一文中說：“散文是比小說和詩歌更為近人情，更反對制作，它崇尚自然，向往興之所至?！辫F凝的散文創(chuàng)作很好地做到了這一點，用一顆閑心寫出了一篇篇自然隨意卻不失美感的文章。對于讀者而言實則是心靈的一片牧場，是精神的慰藉。
　　鐵凝提倡“散文的不可制作性”，這就強調了散文的真實性。鐵凝的散文記敘的是真事，抒發(fā)的是真情。這種真情的自然流露讀后能夠深入人心，增添了鐵凝散文的厚重感。鐵凝的散文很好地體現(xiàn)了散文之情，這種真情中有作家自我之情的流淌。美滿幸福的家庭生活賜予了作者人間的歡情和藝術的芬芳，在寫家庭生活的文章中，作者表達出了對于父愛母愛的理解和領悟，句句飽含深情。從干?；貋淼母赣H依然會饒有興致地與子女烤起面包，和諧民主的家庭讓作者培養(yǎng)起了熱愛生活的樂趣，而父親那堅強樂觀的個性深深影響了我的一生?！赌赣H在公共汽車上的表現(xiàn)》寫了作為大學教授的母親擠公交的場景，作為女兒的我，一開始對母親這種對于座位的摯愛很不理解，甚至以唱反調來顯示自己對于座位的不屑。后來終于明白了，母親練就的這一身擠公交的功夫是漫長的歲月里為她的孩子，她的家，無數(shù)次地排在長長的隊伍里，擁擠在嘈雜的人群里等待各種食品、日用品里培養(yǎng)出來的。公交車是母親生命的一部分，因為擠上公交車是母親聲樂教學的一部分，她喜歡這個把她的家庭和事業(yè)連接起來的紐帶，她更加喜歡她的孩子在公交車上接受她的庇護，這似乎成了母親的一項“專利”。當終于讀懂了母親的這份心意，我不再指責母親自造的這種驚險，開始理解母親的這份“愛好”。有這樣一位不辭辛苦的母親，作者熱愛之余充滿了感激。除卻自我之情的流淌，這種真情的表現(xiàn)更多地體現(xiàn)在作者對于人和事的關懷和惦念。作者飽含一顆關懷之心，記錄了這個世界的溫暖和善良。作者惦念知青生活那段難忘的經(jīng)歷，惦念捧著我受傷的雙手留下眼淚的讓我倍感溫暖的素英；惦念為我做套袖的鄰家女孩、愚昧卻可愛的大娘、機靈的小販八林；惦念做花圈用的充滿清香和苦澀氣息的柏樹枝……這些都是作者難以忘卻的回憶，都是給予作者的生活的饋贈。作者贊美著鄉(xiāng)村的淳樸與本真，感謝鄉(xiāng)村生活給她帶來的創(chuàng)作上的靈感和精神上的升華。作者是這樣評價自己的鄉(xiāng)村生活的：“如果沒303d2cbcbe9db2cb31ec1f7666a29121有對鄉(xiāng)村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你可能寫出漂亮的小說，這沒有問題，但是你不會真正刻骨銘心地了解中國這個民族和這個社會?！保ā惰F凝評傳》）鐵凝不僅感謝鄉(xiāng)村生活給他帶來創(chuàng)作上的素材，更為感謝的是那段生活給她情感和心靈上的洗禮。作家的關懷和惦念是博大的，作者關懷邂逅的那位空中朋友——那個遠赴非洲幫助舅舅經(jīng)營服裝店的上海姑娘，惦念舊金山的修女們，以及那些身患絕癥的艾滋病人們，小到自然界中的小生物：相伴多年的貓咪，意外相逢的小石蟹……作者的關懷之情博大友善，體現(xiàn)出了對于整個社會的關愛。
　　回歸自然也是鐵凝散文創(chuàng)作的重要特點。鐵凝最初的文學底色是質樸清純，香雪姑娘的形象一直深入人心。作者熱愛香雪那種清純質樸的姑娘，對于初來鄉(xiāng)村的鐵凝來說，這群清純可愛的姑娘是她的一個精神歸宿。也是因為這些可愛的姑娘，作家才會盡快地融入到了鄉(xiāng)村生活。作家在她們身上發(fā)現(xiàn)了那種自在的生命活力，這是一種自然的最美，表現(xiàn)出了作家回歸自然，追尋本真的寫作傾向?！逗又?、《洗桃花水的季節(jié)》等作品向我們呈現(xiàn)出了原始女性之美，表現(xiàn)出了作者回歸自然的傾向。河里的女人那種坦蕩的，毫無顧忌的裸呈象征了一種自由自在的人生境界，作者熱愛這種理想的境界。她們的人生因為有了這所謂的“無規(guī)矩”的“瘋狂”也就曾經(jīng)精彩過，時至暮年，也就不會再去懼怕“蜷曲著的裸露著肩胛骨的自己”，因為曾經(jīng)“瘋”過，便也“值”了。作者把理想的人生延伸到了那沒規(guī)矩的自由所在，這種沒規(guī)矩即是對人性的自在狀態(tài)的呈現(xiàn)，對不設防的人生境界的向往。這些散文作品都表達了對人類自由本真狀態(tài)的向往。在這種情感表達的過程中，作者往往是結合城市生活的狀態(tài)來抒寫的，都市文明的發(fā)展給人們帶來了物質上的豐富的同時卻造成了精神上的匱乏。放風箏給人帶來的是清新自然的享受，穿行在菜畦里，看著風箏遠飛，呼吸著帶有泥土香的空氣 ，我們當初甚至可以為了追趕一只風箏跑出七八里的距離。而如今，奧迪車可以代替了我們的奔跑，驕縱的孩童也不曾體會手握風箏的線把風箏放飛的樂趣，這種所謂的樂趣早已與最本真的東西脫軌。城市文明的發(fā)展改變了我們快樂的初衷，使人與自然漸漸地疏遠，那種快樂的心情自然也就不會還原?？梢?，人與自然的和諧才是美的真正所在，從這方面來講，鐵凝的散文已經(jīng)有生態(tài)散文的味道了。
　　鐵凝的散文還有一種直面世故的真純，短小精悍的文章里透露著對于人生的感悟和思考?！杜c陌生人交流》提醒我們在漫漫人生中，人需要別人警醒，也需要自己自醒，對他人陌生可怕，最自己陌生更可怕；《城市的客廳》中以客廳的大小映射人性的弱點；《長街短夢》告訴我們不能因為短小就不去發(fā)現(xiàn)他的無限……總之作者總是試圖在平凡的敘事中給人心靈上的啟迪，實現(xiàn)對社會對人類的關注。鐵凝是溫婉和善的，她的坦然是一份善解人意的坦然，她的文章亦是如此。她的散文創(chuàng)作沒有冷峻的批判和諷刺，她總是試圖去發(fā)現(xiàn)生活中殘存的善，對于那些假惡丑她總是以一種溫和的態(tài)度去批判抑或是一種更大的善去遮蔽它們，因此鐵凝的散文總會給人一種很溫存的感覺。在《女人之一種》這篇文章中，作者批判了那種孤芳自賞，目中無人的女性，但是作者并沒有對這種女性進行尖酸地批判，而是溫和地、誠懇地提醒廣大的女同胞：“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樂趣吧，有自尊自愛的張揚吧?！辫F凝作為一位女性作家，她并沒有因為自己是女人而刻意為女性身上的種種弱點、缺點辯解，可以說作者是誠懇的，也是溫和的。同樣，某些男性身上的一些缺點也沒有逃脫作家的眼睛，在《男性之一種》中，作者描繪出了這樣一種男性：“他們不懂得尊重女性，不守秩序，隨地吐痰，出口成臟等。面對這樣一個群體，作者并沒有咬牙切齒的恨，也沒有勃然大怒，而是擔心他們這樣過早地否定了自己，斷然將一條生命逼上了絕路，同時作者還愿意相信他們的身心原本是健全的，作者盼望他們對自己不要這樣殘忍，自然地走進人群，真切地尊重自身?！弊髡呤且砸环N潤物細無聲的態(tài)度試圖去感染大家，而不是以一種說教的口吻。
　　鐵凝就是這樣一位作家，她執(zhí)著于美和善，熱情謳歌的是美好的靈魂，努力尋找的是凈化靈魂的途徑，她用她的真誠感染著每一位讀者。她始終懷著一顆愛心去寫作，她用自己的作品詮釋著對人世間的關愛。對人類永恒的關愛是作家的創(chuàng)作宗旨和不懈的追求，她用自己的文字啟迪著人類的心靈，讓人們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希望。
　　
　　作者單位：山東師范大學文學院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專業(yè)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