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以禪喻詩”是《滄浪詩話》的重要理論,而對這一理論歷來便是褒貶不一存在很大見解分歧。馮班以為“以禪喻詩”中有三大謬誤,對于這一點郭紹虞先生也表示同意。然而這些謬誤,其一出自版本之誤,其二出自馮氏對于文本之誤讀。盡管如此,嚴羽對禪學的認識存在硬傷這是不爭的事實。郭紹虞先生將問題一分為二看,既認識到其錯誤和缺陷,又肯定其價值和意義。劉永剛教授則站在“以禪論詩”的角度,對該理論體系作出了充分的肯定。本文從分析這三派觀點入手,談?wù)剣烙稹耙远U喻詩”理論之得與失。
關(guān)鍵詞:《滄浪詩話》;“以禪喻詩”; 版本;禪學;詩學
詩話經(jīng)過唐代的醞釀發(fā)展,至宋出現(xiàn)了極其繁榮的局面。嚴羽的《滄浪詩話》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它對后世詩學影響深遠,在中國文學史上也具有重要地位?!稖胬嗽娫挕纷钪饕奶攸c在于“以禪喻詩”,而這也是歷來最引人爭議之處。嚴羽在《答出繼叔吳景仙書》中稱“以禪喻詩,莫此親切”,可見他本人對于這一觀點非常自得。事實上這一觀點歷來見仁見智,褒貶不一,而在清代卻經(jīng)歷了批判的高潮,陳繼儒、錢謙益、馮班等人相繼將矛頭直接指向了這一觀點,提出了相當犀利的質(zhì)疑。這種分歧一直延續(xù)至今,現(xiàn)在的學術(shù)界依然對于這一問題爭論不休,贊同者肯定了“以禪喻詩”這一理論體系之精辟,及其對于后世詩歌創(chuàng)作和詩學理論的影響力,反對者基本沿襲了清人之說,質(zhì)疑“以禪喻詩”之“喻”的恰當性。另外也有中和兩種看法的。以下對這些爭論略作評述。
一、對嚴羽“以禪喻詩”的爭議
清人對于嚴氏“以禪喻詩”提出了犀利的質(zhì)疑和激烈的否定,而其中尤以馮班最為詳盡。馮氏的《鈍吟雜錄》一書中收有一卷《嚴氏糾謬》,盡數(shù)了他眼中《滄浪詩話》所存在的謬誤之處,并一一加以指正。開卷第一句,“以禪喻詩,滄浪自謂親切透徹者,自余論之,但見其漫漶顛倒耳”[1]65,開門見山地擺出了其對嚴氏引以為傲的“以禪喻詩”觀點的否定。隨后,馮氏引了一段《滄浪詩話·詩辯》中的話并進行分析,指出其“以禪喻詩”的三大謬誤處。引文中有“若小乘禪、聲聞辟支果,皆非正也”句,這涉及到禪宗流派的問題。禪宗有大小乘之分,而聲聞、辟支皆屬于小乘佛教的范疇。而馮氏認為,按照嚴氏的觀點則乘于大小之外另有聲聞辟支果一類,此其謬一也。禪宗自初祖達摩來華,直至五祖弘忍之后而分為二宗,即以神秀為首提倡漸悟的“北宗”和以六祖慧能為首主張頓悟的“南宗”,而臨濟、曹山和洞山三宗皆分化自南宗而來。嚴羽言“宗有南北”在先,復(fù)云臨濟、曹、洞于后,馮氏遂以為如此便是將臨濟、曹、洞三宗分歸南北了,此其謬二也。嚴羽又以聲聞辟支喻晚唐之詩,以臨濟宗喻漢魏晉及盛唐詩,以曹、洞喻大歷以后之詩。晚唐與大歷以后在時間范疇上概念重疊,故而馮氏認為嚴羽將曹、洞與小乘混為一談,邏輯混亂,此其謬三也。所以,馮班便直接質(zhì)疑嚴羽之喻失當,并得出了“不已妄乎”[1]66的結(jié)論。其后,馮氏更引劉克莊語,進一步對于“以禪喻詩”這一方法的可行性作了全面的否定。
對于以馮班為代表的清人見解,近現(xiàn)代的著名學者郭紹虞先生給予了部分肯定,并在此基礎(chǔ)上作了修正和補充。郭先生認為,嚴羽的不足之處在于不了解禪。從這一點而言,郭先生的觀點與馮班等諸家是相同的,但郭先生同時也認為,“以禪喻詩”這一方法“確有相當?shù)拈L處”,這便從方法論上對嚴羽作出了肯定。因為“一般人只知求詩于詩內(nèi),不是論其內(nèi)容,以道德繩詩,便是論其辭句以規(guī)律衡詩。惟以禪論詩則可以超于跡象,無事拘泥,不即不離,不黏不脫,以導人啟悟”。[2]64嚴羽“以禪喻詩”重在論詩,而禪僅僅只是其論詩的工具而已。在郭先生看來,馮班過分注重禪意而偏離了嚴羽論詩的本意,未能做到得魚忘筌,遂不能作出中肯之評價。
此外,劉文剛教授從美學、詩學、文學等角度入手,分析了“詩學”與“禪學”所存有的內(nèi)在聯(lián)系,并給之予較高的評價。他在《禪學·詩學·美學——評〈滄浪詩話〉的“以禪喻詩”》一文中說:“如果說古人限于理論科學的歷史局限,主要是從直觀的感性經(jīng)驗出發(fā)多方譬比,巧設(shè)象喻以闡揚其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