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是喜歡冬天的。那時候年輕得不像樣,穿薄的衣,吹寒的風,卻不覺得冷,“健康”這個詞兒離自己很遙遠,更不懂得生命的珍貴。只是恣意地揮霍著屬于自己的一切,青春、時間、健康及每一個季節(jié)。
也是剛畢業(yè),清貧如洗,內(nèi)心卻比誰都富裕,因為我擁有著一間小閣樓。白色的墻,紅色的瓦,朝北開啟的小窗。是房東在頂層用來盛放雜物的倉庫,我卻一眼喜歡上了它。
我常常倚在小窗處,眼含熱淚地聽著一首歌:我恨我不能帶來幸福的旋律,我只能給你一間小小的閣樓,一扇朝北的窗,讓你望見星斗……聽了很多遍,卻從來不覺得厭煩。
總有一些時刻,我們會覺得,有那么一首歌,是專為我們而作。
伴著那些歌涌進心里的,還有呼嘯的北風和清冷的月光。北風緊時,月光再清冷,也變作內(nèi)心的寄托。希望世間有那么一個人,盡管此刻也許相隔千里,但至少,我與他的心被同一輪皎月明亮地照耀著、溫暖地撫慰著。
真的有一天,有這樣一個人,披著一身的月光,靠近我的小閣樓。
很多年過去,我已經(jīng)忘記他的模樣,忘記為彼此寫下的詩句,忘記融雪的時間是清晨還是黃昏,我只記得,那一年的冬天,風很大,月很亮,世界很柔和。
所以說,喜歡一個季節(jié),是有理由的。不過,與其說喜歡冬天,不如說是貪戀溫暖。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再喜歡冬天的呢?剛一立冬,便把自己裹得像一只棕熊,唯留兩只眼睛用來打探這個世界。即便如此,也仍是覺得滿目的清冷與蕭索,這樣漫長的冬,該如何度過?
懼怕早起,懼怕迎著寒風趕路,懼怕遲到。以至于每早皆如戰(zhàn)亂,梳洗好自己,還要照顧好家人,一個人居住的那樣清凈的歲月,就如同年輕而溫柔的時光,再也不會回來。
終于有一天,在街角淘到一輛小小的單車,含蓄的藏藍色,嵌著淡粉的小花,更可愛的是,車把上還有黑色的小鈴鐺,我就權(quán)當它是一朵會唱歌的黑芍藥,那歌聲一路走過去,悅耳極了。一下一下踩著它,像回到了少女時光,歡快,自由,風一樣掠過。如果說之前我總是計算著早上出行的時間,趕得倉促,趕得冷冽,但現(xiàn)在,我踩著我的小單車,在堵車的縫隙里輕快地穿行,努力地趕路,微笑著懷想,這樣的付出,溫暖會自然得來。啊,我的一天,是從暖開始的。
那么,我要我的整個冬天,每一天都是從這樣的暖開始。
只是,在路上,偶爾哼起一首歌,卻仍是那首:我只能一再,讓你相信我,那曾經(jīng)愛過你的人,那就是我,在遠遠地離開你,離開喧囂的人群,我請你做一個,流浪歌手的情人……
總有那么一個冬天,讓我們刻骨銘心;總有那么一首歌,讓我們熱淚盈眶。而我們唱著、念著,唯一做的便是微笑向暖,安之若素,因為,我們趕路的腳步永遠都不能停駐。
編輯 / 楊世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