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改換QQ簽名的第三天,皓爾收到了一份包裹:一條扣子很多的背帶褲,薄軟的棉布質(zhì)地,多年流行不衰的軍綠色,非常個性。
皓爾更改的簽名是:喜歡那種扣子很多的褲子。
寄件人地址只寫了街道,連門牌號都無,寄件人叫賈名,顧名思義,名字是假的。
褲子會是誰寄來的呢?皓爾坐下來把自己好友的名單拉了一遍,上百個名字,熟悉的也不過十幾個人,當鼠標的箭頭停留在“途中”的頭像上時,皓爾停了一下。
“途中”的真名叫陶濤,皓爾的大學同學。上學時,陶濤叫皓爾小妞。那時的皓爾有點男孩氣。那時候兩個人經(jīng)常“勾肩搭背”。皓爾對感情比較遲鈍,大學沒有談戀愛,陶濤倒是身邊一直女孩子不斷,但最后并沒有和誰修成正果,一畢業(yè)就回了哈爾濱。
每天皓爾都會和陶濤扯上幾句,所以雖然分開大半年了,倒像每天都見面。但應該不會是他,他人在外地,何況,他對她沒有那么細心的。鼠標的箭頭移開了,停在另一個小企鵝頭像上時,皓爾立刻感覺到心跳失衡。
頭像的主人程家駿,在皓爾隔壁的房間,業(yè)務部經(jīng)理,長皓爾幾歲,很有味道的男人。皓爾剛過來客服部上班不久,遭遇暴脾氣的客戶來投訴,一來二去被對方弄得下不來臺,尷尬時,隔壁的程家駿推門進來,三言兩語幫皓爾化解了。
皓爾抬頭看程家駿,許多年來一直未曾萌動的情感,突然就破土而出,在一瞬間茁壯成長起來。
那以后,皓爾反倒開始期待有那種難纏的客戶,她可以主動跑去找程家駿求助。有時候皓爾也會一邊跟客戶對付著,一邊在網(wǎng)上發(fā)出求救信息:救命!程家駿很快就來了。
?。常皻q的程家駿依然單身,這讓皓爾無比歡喜。這條背帶褲,如果是他送的……該多好。但是,會是他嗎?
猶豫了片刻,皓爾發(fā)了個笑臉過去。
過了一會兒,程家駿回過來:怎么不喊救命了?
皓爾說:你都救了我那么多次,要不,請你吃飯?
救你那么多次吃頓飯怎么行?等我想好了再找你討債,到時候不許抵賴!
皓爾笑起來,多像一對小情人打情罵俏。可惜,他們不是。
皓爾沒有提褲子的事,她想既然是假名字,對方是不想她探問的吧?于是不提,下線前她把簽名改了:謝謝。這樣,送她褲子的人就會明白她已收到。
接下來的日子,一切還是如此尋常,關于褲子的話題誰都沒有提,每天依舊和陶濤說會兒話,也開玩笑——和他說什么她都很放心。這個男人于她,是沒有危險性的。
有危險性的,是程家駿,他威脅到了皓爾的心。
程家駿打電話讓皓爾一起吃飯是在皓爾收到褲子大約一個月后的周末的黃昏,當時,皓爾正穿著那條背帶褲逛街。皓爾問清楚地點,說,我回去換套衣服吧?
程家駿的口氣有點急,不用換了,趕緊過來吧,再說,你怎樣都好看。
最后這句話讓皓爾兀自笑了,然后打車去了程家駿說的酒店。
小包間里,只有程家駿和另外一個中年男人。程家駿介紹男人給皓爾認識,陳總。
皓爾禮節(jié)性地和男人握了握手,男人就把酒推過來。皓爾有些為難,轉頭去看程家駿,他卻鼓勵地看著她,喝一點沒關系的。
男人已經(jīng)把杯子舉到她跟前。
皓爾一咬牙,仰頭把那小杯酒喝下去,一下子嗆得咳嗽起來。
男人笑起來,真是小姑娘呀,酒都不會喝。但男人卻并不想放過不會喝酒的皓爾,又一滿杯倒過來,皓爾發(fā)出“救命”的表情,程家駿卻半開玩笑地說,皓爾,你可是欠我人情的啊,陪陳總喝點吧。程家駿說著,輕輕拍了下皓爾的肩。
皓爾推不過連著喝了三杯,開始眩暈起來。
不知道程家駿什么時候出去的,當那個陳總把手臂繞上皓爾的肩膀時,皓爾忽然發(fā)現(xiàn)小包間里只剩了她和這個陌生的男人,而這個男人,正那樣迫不及待地貼過來……
皓爾在慌亂中竟忘記喊叫,身體又是這樣無力,她驚恐地感覺到男人的手正在動她的衣服,只是動來動去不得要領,皓爾就在男人急切和慌亂地尋找能解開背帶紐扣的空當兒尋到了機會,用了全身力氣抬手給了男人一個耳光,大喊起來。
男人慌忙松開皓爾,程家駿沖進門來伸手掩皓爾的嘴巴,皓爾,你喝醉了。
皓爾抬頭看著程家駿,眼淚汩汩落下來,然后在程家駿松開手后,皓爾說了一個字,滾。
于是男人和程家駿都滾了。
皓爾坐在那里把那些已經(jīng)被解開的紐扣一粒??酆谩@條背帶褲所有的扣子都是裝飾,真正的機關,是扣子下面的掛鉤,沒想到,這樣的設計成了一種保護。皓爾有些安慰卻又如此悲哀,程家駿,這個她喜歡的男子,所有對她的好,原來都是一種虛假的投資,他從來沒有在乎過她,如此不在乎。
皓爾越想越難過越憤恨越悲哀,拿過桌上的酒瓶,咕咚咕咚地灌下了剩下的小半瓶酒。
皓爾徹底醉了,搖搖晃晃走出酒店,在門口踉蹌了一下,燈光在眼前晃動起來。
一輛車在路邊停下,有人走過來扶住皓爾的胳膊。
皓爾抬頭醉眼蒙■地去看對方,個子高高的男人,好像有點面熟,含糊著問,你誰???
對方不說話,彎身把皓爾背起來塞到了車上。
皓爾嚇一跳,本能地手腳并用踢打起來。
男人三下兩下將她抵到車座上,小妞,是我。
如此熟悉的聲音,皓爾一定神,是陶濤,身體一松懈,放下心來,整個人倒在陶濤懷里,也忘記了分辨他如何會出現(xiàn),倒頭睡著了。
醒來時,看到陌生的房間和陌生的床,而自己只穿了件男人的棉布襯衣,皓爾一個激靈坐起來,大叫。
隔壁房間咣當一聲,陶濤拿著一只鏟子跑出來,出什么事了?
皓爾愣了,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突然,陶濤,陌生的房間,換掉的衣服……慢慢想起來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瞠目結舌。
嚇得我碗都打了,陶濤白她一眼,趕緊換衣服吃早飯。
皓爾怔怔地,看著陶濤進了廚房,慌忙把床下自己的衣服換上了,心里一百個質(zhì)疑——在上了車以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陶濤怎么會在這里?
陶濤端出了牛奶和荷包蛋。
皓爾扯扯褲子的背帶,讓自己鎮(zhèn)定,你,你怎么來了?這誰家?
我早就來了,這是我家。嗯,我租的家。陶濤用筷子敲敲盤子,先吃飯。
半年不見,這男人脾氣見長。皓爾心虛地啃一口荷包蛋,小聲問,你,你幫我換的衣服?
是啊,我換的。怎么啦?
沒,沒怎么。皓爾臉紅了,也不敢看陶濤,那你,昨晚睡哪兒了?
你旁邊,怎么了?!
皓爾噌地站起來,指著陶濤,你!
你什么你?又不是沒一起睡過,有問題嗎?!
皓爾噎住了,沒錯,他們曾經(jīng)在一張床上睡過。大二的一個晚上,皓爾患了急性腸炎,送到醫(yī)院,陶濤在醫(yī)院守著她。皓爾輸液輸?shù)剑保颤c多,躺在那里睡著了,起初陶濤趴在床頭睡,睡到半夜,皓爾醒了,有些心疼,讓出一半床位來讓陶濤躺,困得半死的陶濤爬上床接著睡,早上醒時,皓爾發(fā)現(xiàn)自己枕著陶濤的肩膀。
可此時……想起陶濤的白襯衣里自己空空蕩蕩的身體,皓爾呼吸急促起來。
陶濤仰頭看皓爾,你這個沒情商的小妞,過到現(xiàn)在了還糊涂,我實在等不及你開竅了,就來了,來這里租了這套房子,每天差不多都跟著你,昨天晚上看你進了酒店,一直在外面等,你再不出來,我就要進去挨房間找了……你這沒心的小妞,看看IP地址就知道我早在你身邊了……
皓爾怔怔地看著陶濤,想起酒店發(fā)生的一幕,一頭扎進陶濤懷里,放聲大哭。
那天,把陶濤衣服哭濕的皓爾抽抽搭搭地說,你昨天晚上,真的沒干什么?
君子不乘人之危,但是現(xiàn)在不算了吧?陶濤狡黠地一笑,手指一挑就挑開了藏在扣子下面背帶褲的掛鉤。他說你知道嗎?這褲子上所有的扣子,都是我買回來后專門請人一個個釘上去的。
褲帶輕松地自肩膀滑下去,陶濤伸過手將皓爾拉進懷里,她以為自己會抗拒,可身體的每一處卻都在順從——他懷抱的氣息,她是如此熟悉,身體早已在那些“勾肩搭背”的日子達成了萬分默契。
陶濤的唇蓋下來,小妞,以后,你是我的了。
皓爾撲哧一笑,愛情原來如此平淡無奇卻溫暖美麗,她一直以為不是他,可是她一下想明白了,這么長時間,她放心依賴的只有他,她也只允許他動她的身體——以擁抱,以親吻,或者其他任何方式。
對于她這樣一個情商太低的笨女子,身體都動了,何況愛情!
編輯 / 張秀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