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8年來中國的巴克思,通漢語、滿語和蒙語,在北京生活了45年,據(jù)他自稱與慈禧保持4年之久的情人關(guān)系。在近期推出的自傳中,巴克思坦言自己是同性戀,慈禧是他唯一的異性情人。他也是英國文豪王爾德的同性情人,曾為被判刑的王爾德奔走呼號。
自稱太后情人的埃蒙德·巴克思日前推出自傳《太后與我》(原作擬名《穢亂清宮》),中英文版同步發(fā)行。在香港中文版的封面上,印有兩行黃色字:清朝末年寓居中國的“北京隱士”;巴克思爵士回憶錄六十八載首見天日。就連以變形、夸張、怪誕、極端為美學風格的小說家閻連科,見了《太后與我》也驚嘆于其“扭曲、夸詫、詭奇、極限”的敘述。閻連科翻閱本書,突然拋出一句:奇書,奇書。
這個英國的同性戀者卻在自傳中爆出,自己與慈禧保持四年之久的性關(guān)系。巴克思聲稱自己見過許多聲名顯赫物的名人,并與他們同床共枕,書中對男男同性的描寫細致入微。書中說他親歷的皇親國戚足有幾十個,甚至名噪一時的太監(jiān)李蓮英也樂于此道。此外,他的性對象大文豪王爾德,以及派兵鎮(zhèn)壓過“義和團”的英國首相索爾茲伯里,幾乎都是同性戀。他稱自己只有一個異性情人,此人就是中國的慈禧太后。
性的描寫,北京宮廷,慈禧太后,洋人男爵……全書男男同愛,男女風流,以晚清末期的慈禧太后為主線,描述了慈禧不為人知的一面。多難之邦,淫亂宮廷。性是抵抗恐懼、高壓和無法捉摸的命運的最好一劑良藥,但誰又說那不是毒藥呢?巴克思到北京時26歲,三年后,慈禧正式召見外國的一些公使和公使夫人,作為一個重要的中國通,巴克思很可能進過宮。我們不禁要問:他最好的20年是在北京隱居,這么一個有實力的帥哥,為什么要隱居呢?
清朝末年既是多欲之秋,也是多事之秋?!短笈c我》不只熱衷于色情描寫,對政壇風景也有所著墨:慈禧一身所系,從義和團之亂、八國聯(lián)軍入京、珍妃之死、西行逃難,到宮廷起居、光緒幽禁、光緒和慈禧之死、東陵被盜,無一不引人注目,這些不僅是當事者的存歿悲喜,更是中國億萬小民命運改變的源頭,作者以接近政治最高層之利,在書中或直接白描,或透過相關(guān)人物口述,為諸事提供了真切的細節(jié)、獨特的視角。
自傳出版風波
巴克思的朋友說他性格古怪,言語陰柔,彬彬有禮,待人接物,謙恭平和,風度迷人,大凡見過他的人,都說他健談風趣。但他卻又是隱士,在北京生活的45年,他遠離使館區(qū)保護,摒棄早年衣冠楚楚的做派,穿衣打扮和生活習慣完全中式,竭力避免與西方人接觸,前往某地之前,總遣仆人先行打探,確保沒有洋人在,他才起步。
1944年1月,71歲的“怪人”巴克思在北京病逝。臨終前一年,在好友賀普利資助下,他以回憶錄寫就在歐洲的年輕時代的《往日已逝》和晚清寓居中國經(jīng)歷的《太后與我》,賀普利是兩部書的編輯,并寫了后記,但他不愿在自己還活著時出版兩書。賀普利1973年去世后,他的朋友將手稿留給牛津大學的圖書館。賀普利生前也將手稿復印多份,分轉(zhuǎn)倫敦英國博物館、巴黎國立圖書館、美國麻薩諸塞州劍橋城的哈佛學院圖書館。塵封68年之后,手稿才首見天日,以中英文同步發(fā)行。
《太后與我》的女主角當是慈禧太后,她的性生活的描寫占了書中情色內(nèi)容的大半,她的性搭檔是林林總總的男性,不過書中內(nèi)容也有不少作者的自吹自擂。巴克思意在描述滿清社會中對同性戀,特別是男子之間的同性關(guān)系寬容的倫理環(huán)境。這種環(huán)境在當時的西方是不可思議的,與1895年愛爾蘭詩人王爾德被控曾“與其他男性發(fā)生有傷風化的行為”而被判刑,形成鮮明對比。巴克思在離開英國之前,
曾為王爾德奔走呼號,征集資金;到中國之后,在滿清統(tǒng)治的北京,他居然找到了自己的樂土,從此定居于此,而對西方人則避而遠之,甘愿充當一位“北京隱士”。
稍微了解一點清史的人都知道,此書記載的光緒、諸大臣與慈禧之間驚心動魄的故事,大多與史實不符。但自傳凸顯的人文價值不可忽視,香港出版人鮑樸對此不無感慨:“躍然紙上的滄海桑田人間變幻無常的蒼涼悲傷之感,顯示了作者深厚的文學功底。它大量使用俚俗的京腔習語,為研究十九至二十世紀之交盛行于宮廷或市井的北京話,提供了一批活化石。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本書多層面的人文價值要由讀者去發(fā)現(xiàn),去考證了。”
出書唯求“可讀性”
西方人關(guān)于慈禧太后的印象,大多源于巴克思。1910年,巴克思和他的英國老鄉(xiāng)濮蘭德合著的《慈禧外傳》在西方出版;4年以后,他倆合作的《清室外記》出版,英文版書名為《北京宮廷的編年史和研究報告》。由于這兩本書皆問世于清廷覆滅的前后,所以甫一問世,在西方世界就贏得了一片喝彩。讀過這兩本書的西方人士都認為,因其“在所有揭示慈禧太后謎一樣的性格特征的書中,它們最接近真相?!币蚨诎l(fā)行上一炮走紅,銷路大增。尤其是《慈禧外傳》,在短時間內(nèi)便成為1910年度西方世界最為搶手的出版物,僅在出版后最初的18個月里就重印了8次。
《慈禧外傳》中所描繪的慈禧,不僅是個主宰著幾億人口大國的女獨裁者,而且是個邪惡墮落而淫亂不堪的性變態(tài)。濮蘭德和巴克思津津樂道地講述了她宮闈生活的離奇細節(jié):諸如她如何用下了毒的糕餅干掉宮廷內(nèi)的競爭對手,她怎樣把那些假太監(jiān)留在宮里以供她進行性娛樂……不一而足,特別能激發(fā)起人們一睹為快的心理;再加上巴克思多次透露書中所敘之事,都是他從清廷中那些深知內(nèi)情的官員那兒聽來的,且他本人又通過庚子事變搞到了一些宮廷秘密檔案。他宣稱書中內(nèi)容絕對可靠。
當時的《紐約時報》也熱衷跟風:“此書堪稱權(quán)威之作,因為它所依據(jù)的事實,全部編譯自宮廷檔案和太后管家的私人日記,對于這本書即使是匆匆一瞥,也能感受到它卓越的品質(zhì)……或許,此前從未有過這樣的中文檔案向世界披露過,也沒有哪個人對中國官場生活的真相有過比這更詳盡的反映?!绷硗猓€有一家雜志《觀察家》評論說:“很少有哪一本圍繞國家檔案所寫成的書,能像這本書,如此可靠、如此豐富、如此引人入勝?!?br/> 西方人非常享受這種閱讀快感,并且對此津津樂道。于是,一個荒淫無度的老太婆形象開始在英語世界流傳。
扭曲慈禧或有政治動因
西方人的閱讀快感并非毫無緣由,歷史進入20世紀初,國際政治經(jīng)濟格局所發(fā)生的巨大變化,越來越多的西方人迫切地希望了解中國;而早在濮蘭德和巴克思之前,已經(jīng)有不少清宮題材的出版物在西方流行。這些出版物的作者幾乎都是在中國生活過的外交官、軍人、傳教士、商業(yè)代辦以及他們的妻子。在這些人當中,如英國駐華公使竇納樂夫人、美國駐華公使愛德溫·康格的夫人莎拉·康格、蘇珊·唐莉夫人(英國使館一等秘書的妻子)和美國畫家凱瑟琳·卡爾等,都曾因種種機緣不止一次地會晤過慈禧,所以由她們撰寫的文章也都具有相當?shù)目尚哦?。然而盡管如此,這并不妨礙眾多西方的男性評論家對其所作出的“無知而瑣碎”的評價。人們似乎更樂意于傳播濮蘭德和巴克思關(guān)于慈禧性格和宮廷秘聞的描述。從某種意義上說,濮蘭德和巴克思筆下的慈禧,更能滿足這些人的癖好,因而大家寧可將這個女獨裁者看作是一個用墮落、腐敗和陰謀統(tǒng)治中國幾近半個世紀的暴君、一個天性狡詐、性欲旺盛的“丑陋的老巫婆”(莫理循這樣稱她)。
巴克思與濮蘭德的合作始于1899年。當時,巴克思結(jié)識了身為《泰晤士報》派駐上海的記者濮蘭德,濮蘭德還兼任著上海國際租界市政委員會的秘書,漢語非常流利。巴克思與他一見如故,頓時成了鐵哥們兒。
1900年的義和團運動讓清王室成為當時世界矚目的中心。當年,戊戌變法失敗后倉皇出逃的康有為在經(jīng)上海和香港流亡日本時,濮蘭德出過不少力,并且對康有為做過比較深入的采訪,所以他以為自己擁有向外界詮釋這一事件來龍去脈的專利;而此間巴克思也自以為對清廷具有更深程度的了解。他倆一拍即合,決定順時而動,利用人們對慈禧猙獰嘴臉的想象和臆測,開始著手編寫《慈禧外傳》,以期通過驚爆一位邪惡女暴君秘密生活的內(nèi)幕。作者極盡譏嘲揶揄之能事,而又煞有介事地將有關(guān)慈禧的陰狠殘暴,擅弄權(quán)柄,腐化奢糜,齬齪骯臟的種種傳聞予以充分刻畫的下流作法,不僅意在滿足西方讀者對慈禧近乎“窺陰癖”的閱讀需要,更主要的還是試圖通過羞辱君主的手段,來詆毀一個古老而偉大的民族。
還有一種有點陰謀論的說法也非常流行。在當時的英國,做什么事情都得經(jīng)過議會通過,它想要消滅清朝總得找理由,而且戰(zhàn)爭經(jīng)費也必須議會通過,所以,巴克思就編了這本書來毀謗和貶低慈禧。就像美國進攻伊拉克一樣,把薩達姆·侯賽因說成是個惡魔,找個理由去進攻他。英國人寫的那本書,說惡女慈禧統(tǒng)治下中國人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所以英國人應該派兵去拯救那些正在生死線上的中國人。然而,有人把她與中國歷代皇帝進行比較,并未發(fā)現(xiàn)她比其他皇帝更加殘酷。
欺世盜名的杜撰者
事實上,對于濮蘭德和巴克思二人《慈禧外傳》原始史料真實性的懷疑由來已久,僅我國當代著名近代史學家、中國社會科學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員丁名楠(1917~1999)就曾以《景善日記》為突破口,揭露了巴克思(丁先生譯作白克浩司)偽造或杜撰重要史料的劣跡。
丁名楠簡要回顧了《景善日記》自刊行問世以來所出現(xiàn)的種種質(zhì)疑和詰難的過程,然后他抓住庚子事變時協(xié)辦大學士、軍機大臣及吏部尚書剛毅與景善的相互關(guān)系,結(jié)合眾多詳實可靠的歷史檔案,確切認定:“景善日記是假的,白克浩司發(fā)現(xiàn)日記的整個過程也是假的?!倍∶獢嘌裕骸八贿^是白克浩司為了蒙騙人們故意玩弄的花招而已?!?br/> 巴克思早有弄虛作假偽造文件的前科。他聲稱發(fā)現(xiàn)李蓮英日記,從1869年進宮當太監(jiān)到1908年慈禧死為止,先后40年,內(nèi)容比景善日記更精彩、更重要,但從不肯示人。他自稱是“外國的榮祿”,與慈禧有私情,保存了她給他的一些私信。此外,巴克思對于這些和太后之間的荒唐性愛游戲的放肆鋪張,以及關(guān)于他們之間遭遇戰(zhàn)的荒誕不經(jīng)的詳細材料,使得他在精神徹底失常情況下的極度興奮的性幻想變得令人生厭。開始于幾十年前的被視為機智、淘氣的諷刺作品偽裝成了歷史,如今退化為瘋子的涂鴉。
盡管這種清算來的遲了點,但是對于巴克思這種杜撰者,卻也是不小的打擊。至少后來的欺世盜名之徒在臆造歷史之前,要好好掂量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