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暢的名片很有特點,上面畫了一只小人似的蟋蟀,戴著墨鏡,穿一襲官服還是風衣?飄飄的衣袂與頭上前伸的觸須和身后上揚的薄翼,恰好為我們吹來一陣幽默而傳神的風;她的名片簡潔、干凈,沒有任何頭銜,除了名字、手機、郵箱,就是這只臨風而立的蟋蟀;而蟋蟀也是她畫的,她喜歡這個在草叢、在低處吟唱的精靈;她知道來至大地或自然深處的聲音,才是天籟之音;這或許就是她愛上詩并開始寫詩的原由,是與她人性中某些柔軟而隱秘的特質有關;如此理解詩人劉暢的作品,或許是一條捷徑。
樸素不失智慧,簡潔而富有層次,寫實卻具有飛翔的速度,象征又善于打開抒情的空間,加上白描時暗含的意味與意義,構成劉暢詩的總體氛圍和特征;就像風吹來,吹來的風中聽到她那只蟋蟀的歌吟,我們會不由自主地傾聽、向往、出神,并被帶得很遠、很遠。在26屆青春詩會上,我與作者有過一面之緣,且做過交談;知她系統(tǒng)學習過繪畫,近一、二年才開始寫詩,就把詩寫得這等老練、干凈、智慧、寧靜,全無絲毫浮躁之氣;詩中打開的空間、內斂的精神、彌散的氛圍、具有的氣象,均能讀出一個好詩人應有的根脈和堅實的基礎;我做詩歌營生30余年,越來越不會也不敢寫了,與劉暢詩人相比,這該到哪兒說理去?
《一個人在醫(yī)院掛水》時,她想到的比看到的更多,形而下的描寫就具有了形而上認識的可能;《宅女》是一幅流行的世俗圖或肖像畫,入木三分的刻畫和不褒不貶的描寫,是時代的印記,愈想愈叫人沉默或深想;《我們就要回家》一詩中的“家”是抽象的、虛擬的,也是當代人類普遍向往的精神歸宿,不足十行的短詩中,劉暢以輕快的抒情筆調,完成了內心的升華;《鏡中》是一種心緒復雜的美,是不可言說的矛盾復合體,劉暢發(fā)現并捉住這瞬間的感覺,而“如果他們停下”,他們不再并肩前行,其結果美將不美;我想,這是這首詩的核心思想;《貨幣》是一首別致的、智慧的詩,只有讀完最后兩句,且必須在“水印”和“齒輪”的字眼上久久停留、思索,方可真正感知其中的疼痛與釋然,詩中的形象與象征意義巧妙而天然,無懈可擊;最后一首《女出租司機》近得與我們沒有距離,全詩在交談問答中完成,但不顯瑣碎冗長;我向來敬重那些直面生活的詩人,那些敢于擔承并善于擔承的詩人,往往更具備良知、道義、力量和功夫;而“幸福都是在等待中才出現”,是特定場合的語境,嵌在這首詩里,是那么樸素、自然,又富有深意。
解讀別人的作品是危險而吃力不討好的,我試著做了,我不想辜負詩人朋友的信賴;當然,我也十分看好劉暢這位年輕的詩人,對她寄有更多的期待;何況,她名片上的那只小人樣的蟋蟀,那么有趣、好玩、那么具有詩意;現在雖是冬天,雖是北風寒冷,但那只蟋蟀的歌吟我還是聽到了,仿佛就在屋外的樹叢里、草坪上、露珠里,雖然,這僅僅是想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