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夫證妻兇罪名定
一大清早,知縣劉朝義得知,昨夜守備王大人家里發(fā)生了兇案,王家小姐被人殺了。守備夫人急召知縣過來,緝捕兇手。劉大人不敢怠慢,問手下劉安:“捕頭何路通可在縣衙?”劉安搖搖頭,臉上一臉壞笑。
劉知縣怒問:“他到哪里去了?”劉安道:“大人,何捕頭新近在百花樓找了個粉頭,一準在那兒。”劉知縣命劉安速去傳何路通。時間不長,劉知縣帶著何路通急急趕往王家。
守備夫人一見劉知縣,泣不成聲:“家門不幸,出此禍事!小女竟命喪惡媳之手!”劉知縣聞言不禁一怔,王家的兒媳張慧娘他是見過的,溫婉賢良,怎會成了殺人兇手?在守備夫人斷斷續(xù)續(xù)的講述中,劉知縣聽清了事情經過。
這天夜里,三更已過,守備夫人被后院的爭吵聲驚醒,起身來看,原來是兒媳慧娘正站在女兒的繡房前。女兒大聲責怪慧娘不該擾了她的好覺。守備夫人見了氣不打一處來,她平素就不喜歡這個兒媳,便上前一頓怒斥,命慧娘回屋。
“不想那賤人心生歹念,回去之后竟起殺心。不久就聽得后院聲起,等我趕到時,只見小女渾身是血倒在地上,那賤人手中持著一把血淋淋的剪刀……”守備夫人說到這里,聲音哽咽,說不下去了。
這時仵作已驗過尸體,來向劉知縣稟報:王小姐是被利剪從背后刺穿心肺而死。有人呈上那把剪刀,上面血跡猶在,劉知縣點點頭,看來守備夫人所言不虛。
劉知縣命人帶上張慧娘,怒聲喝問:“張慧娘,王家待你不薄,你因何殺死小姑?”張慧娘發(fā)髻凌亂,面帶淚痕:“大人,我沒有殺人,小姑不是我殺的?!眲⒅h冷笑著問道:“既然如此,你因何半夜三更來到小姑門前?又為何去而復返,手中還握有殺人的兇器?速速從實招來?!?br/> 張慧娘語帶悲聲,一五一十地說起當晚的事情:快到三更的時候,張慧娘才在燈下趕著繡好小姑的皮裘,唯恐明天送晚了小姑又要責怪自己,便跟丈夫說了聲,拿著衣服來到小姑門前。小姑接過了衣服,卻又怪不該這個時候來驚擾她。吵聲驚動了老夫人,又將慧娘好一頓罵?;勰镄闹形?,只得低著頭,忍住淚水往回走。
這時,府中巡更的朱八慌慌張張地迎面走來,慧娘見他神色慌張,便問出了何事。朱八說剛才見到一個黑影,從后花園那兒一閃就沒了?;勰锵胫」玫睦C房離后花園不遠,心中不放心,便又折回身去。剛到小姑門前,就見小姑房門大開,小姑渾身是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見到慧娘,低聲呼喚:“嫂子救我!”慧娘俯下身,要扶起小姑,卻見她已沒了氣息?;勰镆娨话鸭舻渡钌畹夭迦胄」玫暮蟊?,心中大駭,禁不住伸手去拔,費了好大力氣才拔下來,手上衣袖上也沾滿了血跡。就在這時,婆婆和家人聞聲趕了過來……
“小女子說的俱是實情,大人不信,可傳朱八一問便知?!被勰镎f道。
知縣傳來朱八,問他當夜巡夜時是否看見過人影。那朱八低著頭,目光閃爍,遲疑半晌,才回話道:“小的沒有看到過什么人影,也不明白少奶奶說的話?!被勰锏纱笱劬粗彀?,哀聲說道:“朱叔,你怎能不說實話,害我背上殺人的罪名?”
守備夫人打斷了慧娘的話:“你這賤人,一派胡言。我們看見你時,你正手持利刃,站在玉婷尸前,又豈是他人誣陷你?就是你丈夫也親眼見了,夫證妻兇,你尚有何話說?”
知縣又傳慧娘丈夫王政途問話。王政途道:“慧娘在燈下繡那件皮裘直到三更時分,繡好之后便急著去送。我說天色已晚,明早再送不遲,慧娘深恐明天送遲被責,妹妹被母親平時寵壞了,嬌蠻任性,平素與慧娘不和。不想慧娘一去許久未回,正等得心焦之時,聽見后面一陣混亂,等我趕去時,只見慧娘手持剪刀,小妹玉婷倒在她腳下。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變故,只是我妻慧娘一向賢惠淑德,斷不會做出殺人這樣的事……”
玉婷身邊的丫環(huán)也跪倒在一旁:“大人,兇手肯定不會是少奶奶,我剛剛在小姐房中看過,小姐的首飾都不在了,定然是有盜賊來過,小姐一定是死在盜賊之手?!?br/> 劉知縣點點頭,覺得也有可能。守備夫人卻道:“大人,小女房中還有好幾百兩妝奩銀子,尚在原處,若有盜賊,為何放著銀子不偷,還請大人明察!”恰在這時,一名衙役進來稟報:“剛才在后花園中撿到這兩枚首飾?!眲⒅h接過來,讓丫環(huán)辨認,正是玉婷小姐平時所用之物。劉知縣一拍桌子:“好個刁鉆的女子,殺了人還故意將首飾偷走扔下,妄圖混淆視聽。豈料聰明反被聰明誤,若真是盜賊,又豈會把好不容易偷到手的首飾扔掉?”慧娘還要辯解,劉知縣不由分說,命人將她押入縣牢收監(jiān)。
二、明察暗訪尋真相
第二天,劉知縣在公堂上公審此案。開始時,張慧娘還不肯承認殺人,但禁不住守備夫人怒罵指證,丈夫王政途也稱當夜看見慧娘手持利刃。到后來,張慧娘嘆了一口氣,承認了罪名。堂下圍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原本還有不少人對王家媳婦心懷同情,不想她竟然真的就是殺人兇手。一位老者也忍不住捋著長須搖了搖頭。
劉知縣讓她當堂畫供,當即將案情呈文上報。說張慧娘因姑嫂失和,心懷忌恨,竟喪心病狂夜半殺人,實在罪大惡極。不久刑部回文,判張慧娘三日后處斬,以儆效尤。消息傳出,一時議論紛紛,有說王家媳婦罪有應得,也有說王家媳婦平素賢良,不會是殺人兇手,定是被人陷害。那陷害他人的人定然不得好報。
朱八正在酒店喝酒,聽了議論,心中惶惶不安,起身準備結賬離開。一個長髯老者,手持算卦的招牌,攔住了他:“看你心神不定,一定是做了什么虧心之事?!敝彀嗣媛扼@疑,佯作不理,那人道:“你就是害死王家媳婦之人?!敝彀艘徽?,停下了腳步。那人又道:“你若不及時設法,三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敝彀嘶厣碜诶先藢γ鎲柕溃骸袄舷壬惺裁崔k法可以解救我嗎?”老人微微一笑:“那要看你是不是肯說實話了。”“我說實話。”朱八連連說道,“那天夜里我巡夜時的確看見了一個黑影,一閃就沒了,我追到后花園,正遇上少奶奶,就對她說了?!崩先它c點頭:“那為何你在知縣面前卻說沒有這回事呢?”朱八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都是小人一時糊涂,誤聽他人之言,唯恐主人責怪我巡夜不力,萬一將我逐出府去,我這把風燭殘年,何以為生?”朱八嘆了口氣,“其實這幾天,我又何曾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心中后悔只為一時糊涂,誤了少奶奶性命。先生有沒有什么好辦法,能救我家少奶奶性命,也讓小人心安?”
老者微微一笑說:“為今之計,只有你將實情稟告你家少爺,讓他去縣府告狀,請知縣大人重審此案。時間不多,你切不可延誤!”朱八道:“小老兒有何顏面去見少爺?”老者道:“你可寫一封書信,講明當晚情形,交與王公子?!敝彀说溃骸靶±蟽耗淖R得字?”老者向店小二要了筆墨,替朱八寫好了信,朱八道過謝,拿著信起身離去。
這天一早,知縣劉朝義升堂,提取案犯張慧娘,宣讀刑部批文,即刻押赴刑場。兩邊衙役答應一聲,正待按令行事,卻聽得堂下傳來擊鼓之聲。劉知縣命人將擊鼓之人帶上堂來,正是王家少爺王政途。王政途將朱八的新證詞述說一遍,此案定然另有真兇,祈求劉大人重新審理案件。劉知縣聽了,冷笑道:“舉證張慧娘為兇手者是你,為她開脫的也是你,你以為官府大堂乃是兒戲嗎?”喝令兩邊差人:“將王公子架在一邊,帶犯人奔赴刑場?!蓖跽敬舐暫暗溃骸按笕瞬豢扇绱?,須知人命關天啊!”張慧娘一旁見狀,動容道:“夫君,只要你能體察為妻是清白的,我也就死而無怨了?!?br/> 正當堂上一陣大亂時,有人喝道:“八府巡按海大人到!”劉知縣慌忙出迎。有人認出正是前幾日在堂下聽審的長髯老者。原來海瑞微服私訪,恰好見到知縣公堂上審理此案,他在堂下聽著,心中犯疑,因而裝扮成算卦老者,從朱八嘴里套出真相。他知道王政途一定無法說動劉知縣重審此案,這才親自趕來,要重審此案。劉知縣問道:“此案由守備夫人指認兇手,夫證妻兇,有何疑點?”海瑞問道:“那張慧娘與小姑不和,若然真有惡念,其實可以有很多機會,又怎會深夜殺人?況且那利剪一下子刺穿心肺,致人死命,一個弱女子怎會有如此氣力?”劉知縣一時答不上來,卻又說道:“張慧娘若非兇手,公堂之上又為何承認自己殺人?下官可未曾動用刑具啊?!焙H鸬溃骸按耸乱膊浑y解。想那慧娘被婆婆誣告,已是傷情,丈夫也不信她,夫證妻兇,令她萬念俱灰,再無求生之心,自然也就承認是兇手,速求一死了?!被勰锖瑴I道:“小女子正是如此想法?!?br/>
海瑞對劉知縣說道:“本按已呈文刑部,重審此案。只是本按初到此地,人地生疏,你可找一個能干之人輔助我查案?”劉知縣便喚過捕頭何路通,讓他盡心助海大人破案。
海瑞來到王家府上勘察現(xiàn)場。他來到花園后門,在門上仔細看了又看,對劉知縣說:“你看,門閂上有刀痕,定是盜賊留下的。”劉知縣一臉慚愧。海瑞又進小姐繡房,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在門窗上仔細察看,對劉知縣說道:“據(jù)我推斷,盜賊早在張慧娘來送衣之前,就已從窗戶悄悄潛入?!币幻嬲f,一面命何路通,“何捕頭,你來扮演一下盜賊,從窗戶里翻進來。原本盜賊只想伺機偷點財物,正好此時張慧娘前來送衣,盜賊只能躲到衣柜后面。等到小姐與慧娘一番爭吵后,小姐來衣柜前放衣服,定然發(fā)現(xiàn)了盜賊?!焙H鹱尯温吠ㄑ菔局?,繼續(xù)說,“小姐欲要叫喊,盜賊上前掩住她的嘴,兩人撕扯在一起,這時慧娘聽朱八說看見人影,回轉走來,盜賊急欲脫身,抄起桌上的剪刀,從背后一剪刺入,再翻窗逃走?;勰飦淼介T前,只見倒在血泊中的小姐,被眾人誤認為兇手?!焙温吠ㄒ姾H鹜评淼媒z絲入扣,仿佛親見盜賊行兇一般,一時竟有些呆了。海瑞見了不由好笑:“何捕頭,怎么了?”何路通弓身道:“大人神機,小的佩服?!焙H饠[了擺手,說道:“此案還缺少一位關鍵證人,只可惜朱八回鄉(xiāng)下去了,我們今晚就去找朱八,讓他把當夜的情形說仔細些,或許可以從中發(fā)現(xiàn)蛛絲馬跡?!?br/> 當晚,海瑞帶著何路通、劉安來到朱八的老家。一進門,三人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屋子里滿是血跡,朱八倒在墻角,早已沒了氣息。海瑞頓足嘆道:“來遲一步,竟讓兇手搶了先。可是兇手是如何知道我們要來找朱八的呢?”何路通眼尖,指著墻壁道:“大人,墻上有字?!惫唬彀松砼缘膲ι嫌型嵬崤づさ囊恍醒郑骸皻⑷苏咄跣《?!”定然是朱八尚未斷氣時,掙扎著在墻上寫的。海瑞問道:“王小二是誰?”何路通道:“是本地的閑漢,好吃懶做,嗜賭如命,在賭場上一定可以找得到他。”
三、妙織羅網待賊兇
因為何路通是捕頭,為了不打草驚蛇,海瑞只帶著劉安去了賭場。劉安指著場中一個破衣漢子道:“那就是王小二,大人可要傳喚他?”海瑞正待發(fā)話,場中幾名賭徒忽然起了爭執(zhí)。幾個人從王小二身上搜出假牌,氣得扒下他的衣服,一頓拳打腳踢。王小二掙脫出來,一溜煙地跑了。
海瑞一路跟著王小二,只見他跑進百花樓,直奔樓上。不一會兒,再出來時,已換了身很是像樣的衣衫。海瑞命劉安進去打聽明白,剛才王小二進的房間是艷云的,是百花樓的頭牌名妓。
這天晚上,百花樓里燈火輝煌,人來人往,賓客盈門。老鴇滿面賠笑,在大廳里招呼著客人。從外面進來一主一仆,主人穿著闊綽,氣度非凡。老鴇一見,忙笑臉相迎。來人對別的姑娘不感興趣,點名要見艷云,一面從袖中拿出一錠銀子。老鴇笑道:“客官真是慧眼!”便引著客人來到艷云的房中,招呼艷云好好招待客人。
老鴇走后,艷云給來客行禮:“小女子參見海大人!”來人道:“我只是客人,哪里來的海大人?”艷云道:“小女乃南京人氏,家父曾無辜被卷入一場案子,當時多虧海大人解救。海大人的容貌小女子至死不敢忘?!痹瓉韥淼恼呛H?,裝扮成客人想從艷云這里了解王小二的情況。
艷云嘆道:“那王小二正是小女的前夫?!痹瓉砥G云一家后來又遭火災,父母雙雙亡故,流落到此,誤嫁王小二。不想王小二不務正業(yè),愛賭如命,因此債臺高筑,竟將她賣入娼門。即是如此,還時常來找她索要錢財。前天晚上剛從她這里拿了錢去賭,昨天又被人扒了衣服追打,逃到她這里。畢竟一場夫妻,艷云就取了一套衣服給他換上。
海瑞問道:“如你所言,王小二這兩日都在你這里?”艷云點頭說是。海瑞低頭想了一會兒,忽又問道:“你給王小二換的衣服是誰人的?”艷云答道:“是何路通何捕頭的?!焙H痼@異道:“你是如何認識何捕頭的?”艷云臉一紅:“何捕頭來過小女子這里幾次,還說,將來要替小女子贖身。小女子也想早日脫離苦海。那何路通前兩日還說錯失了一次機會,要不然就可替我贖身了?!?br/> 海瑞點點頭,從外面喚進劉安,吩咐道:“劉安,你去劉知縣那里,讓他多帶些衙役,到艷云姑娘這里來。另外你去找何捕頭,只說我在艷云姑娘這里,已經查到真兇,真兇的姓名就寫在信里,要當面交給知縣大人。”劉安詫異道:“不是告知老爺?shù)竭@兒來,為何不當面說?還要寫信?”海瑞微微一笑,把劉安叫到近前,附在他耳邊囑咐了幾句,劉安聽得臉上驚疑不定,忙點頭領命而去。
不多時,劉知縣帶著差人來到百花樓。見到海瑞,劉知縣問海瑞出了什么事。海瑞笑道:“劉知縣不必多問。且讓差人埋伏在四周,我們倆就在此飲酒等候,自然會有兇手自己送上門來。”劉知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海瑞命人送上酒食,讓眾人退下,只與知縣留在屋內。
不知不覺已過三更,忽然聽見外面有了響動,一個黑影出現(xiàn)在艷云的房門口。那黑影伏在門上,見無人聲,便開門躡手躡腳地進來。兩邊差人看得真切,一擁而上,將來人捉住。點亮燈火,眾人一看,正是白天從這兒離開的王小二。
劉知縣說道:“海大人真是神算??!居然未卜先知,料到兇手必然來此,佩服佩服!”海瑞正要說話,忽聽有衙役說道:“何捕頭,你也來了,我們抓到兇手了?!焙H鹛ь^看見何路通,笑道:“何捕頭來了!”何路通弓身道:“小的奉命前來保護大人。”海瑞笑著說道:“好啊,現(xiàn)在案犯已然自投羅網了。說實話,我原來還誤以為兇手另有他人,不想真是王小二。明日公堂之上,審結此案,嚴懲兇手?!?br/>
四、兇手堂上現(xiàn)原形
第二天,海瑞升堂公審此案。堂下圍滿了看熱鬧的人,有不少人是專為看海瑞而來。海瑞坐定,命差人:“帶王小二上堂!”王小二被押上堂,海瑞問道:“王小二,你半夜去百花樓所為何來?”王小二向上磕頭道:“大人,我該死。我白天找艷云要銀子,看到了她首飾盒子里有不少金銀首飾,起了賊心,想在半夜三更去偷,沒想到被大人捉了正著。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焙H鹨慌捏@堂木:“大膽王小二,深夜做賊,理當嚴懲。來人,拖下去重責二十大板,當堂釋放!”劉知縣一聽,嘴巴張得老大,一時合攏不上:“釋放?大人,他可是殺人兇手??!”堂下一陣嘩然。
海瑞道:“他只是偷盜而已,真正的殺人兇手其實另有其人?!眲⒅h大惑不解:“另有其人,是誰啊?”“此人就在公堂之上。”海瑞一指堂前站立的何路通,“來人啊,把殺人兇犯何路通拿下!”差人答應,拿下何路通。何路通大叫:“冤枉!大人,小人冤枉!”劉知縣也被弄糊涂了。
海瑞喝道:“好一個狡猾的何路通,正是你殺死了王府小姐,你還不承認?”
何路通道:“大人口口聲聲說小的殺人,可有證據(jù)?小人大小也是個捕頭,為何要知法犯法?”
海瑞冷笑道:“自當給你個公道。你新近認識了百花樓的頭牌艷云,一心想為其贖身。你知道王家小姐閨中有不少妝奩銀子,便想趁夜半之時去偷。不想王家媳婦慧娘來送衣服,將小姐吵醒,小姐放衣服之時發(fā)現(xiàn)了你,你便殺死了小姐。匆忙之中,來不及偷走銀兩,只偷走了幾件首飾。劉知縣詢問朱八之時,你便恐嚇他說,若說實話,王家定會問責他巡夜有失,讓他說假話,將罪名栽贓在慧娘頭上。后來,在王家小姐閨房中,我讓你假扮兇手,推想兇手行兇經過,你做賊心虛,神色不定。當時,我們說晚上去找朱八了解當夜見到黑影一事,朱八當即被殺,可當時知道我們要去朱八家的只有寥寥幾人。一定是你搶先一步,先殺了朱八滅口?!?br/> 何路通道:“朱八分明是死于王小二之手,墻上有字為證。大人怎可將朱八之死栽贓在小人身上?”
海瑞道:“墻上之字是你殺人后所寫,妄圖陷害王小二?!?br/> 何路通不服:“我與王小二無冤無仇,為何要陷害他?”
海瑞道:“只因王小二還時常去糾纏艷云,而你正與艷云打得火熱,自然視他如眼中釘。你當然想借此事除去王小二,卻不料本官由王小二追查到艷云那里。那王小二欲偷的首飾盒中的首飾,有不少就是你送予艷云的,經王家人辨認,正是王家所失之物。況且你弄巧成拙,在審案之初,我曾見過朱八,知道他不會寫字?!?br/> 何路通一時語塞,頓了頓道:“就算墻上之字并非朱八所寫,也不能證明我就是兇手!”
海瑞點點頭:“說的是。我再問你,你昨夜因何趕往百花樓?”
何路通道:“是去保護大人!”
海瑞笑道:“只怕并非如此。傳劉安到堂回話?!?br/> 劉安到堂前,海瑞對他道:“你把昨夜去找何路通的事一一說來?!眲泊饝宦暎稣f了昨夜的經過:海大人已明白兇手正是何路通,又苦于沒有罪證,便讓他帶著書信來找何路通,告訴他海大人正在艷云那里,已將兇犯名字寫在信上,要面交知縣大人。
何路通心中疑惑,便攔住劉安,說知縣大人外出未歸,拉著劉安去喝酒。
劉安佯作酒醉睡倒,何路通從劉安身上取出書信,拆開來看。“海大人料定,何路通看了之后必生殺心,要殺海大人滅口,所以之前讓劉知縣帶人在百花樓做好準備。原本想讓何路通自投羅網,不想王小二誤打誤撞送上門來?!?br/> “何路通稍后趕到,我唯恐節(jié)外生枝,就暫時用言語安穩(wěn)住了他。只待今日在公堂上指證真兇。”海瑞揮手讓劉安下去,接著說道,“何路通,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說?”何路通說道:“大人所說,都只是推斷,并無實據(jù)。若就此斷定小人殺人之罪,小人實在不服?!?br/> 海瑞道:“那我就讓你心服口服。來人啊,抬朱八上堂指認兇手?!?br/> 何路通心中大駭,朱八不是已經死了嗎?堂下兩名差人抬著副擔架,上面躺著一個人,渾身是傷,繃帶纏頭,不是朱八是誰?只見朱八吃力地抬起胳膊,用手指著何路通。何路通不由得兩腿一軟,跪倒在地。
海瑞喝道:“何路通,你還有什么話說?”
何路通低頭道:“大人神機妙算,小人只得如實招認!”話音剛落,只見擔架之上的“朱八”竟坐起身來,自己拆掉身上、頭上的繃帶,何路通看時,那人竟是劉安!不禁又氣又悔,癱軟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