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介石曾統(tǒng)治舊中國長達22年,他的一生中,多次遇險卻都僥幸逃脫,這與他的好友、救命恩人、面貌酷似他的同鄉(xiāng)何云的鼎力協(xié)助密不可分——因為何云是他唯一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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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年,國民革命軍北伐不斷告捷,革命火勢進入長江中下游地區(qū)。正當北伐戰(zhàn)爭取得決定性勝利之時,蔣介石背叛孫中山先生的“三大政策”,暗中勾結帝國主義和反動軍閥,于4月12日在上海突然發(fā)動反革命政變,向共產黨和革命群眾舉起屠刀。
蔣介石這一倒行逆施的罪惡行徑,立即引起全國人民的公憤。他以前也遭遇過幾次未遂刺殺,此時此刻更是嚴加提防,唯恐遭到報復和暗算。特別是汪精衛(wèi)遇刺未遂事件(目標實則是蔣介石)之后,蔣的戒心日漸加重,經常疑神疑鬼。善于洞察主子心態(tài)和神色的陳立夫,決定為他找一個與其相似的“替身”,以防不測。
1934年11月的一天,夜已過半,在杭州竹竿巷47號一幢徽派建筑的黑漆大門里,閃出一個戴墨鏡和鴨舌帽、手拎黑色皮包的瘦高個兒的人來。此人名叫何云,字玉龍,時任浙江省會的公安局局長。司機急忙打開車門,何云一躬身坐了進去。
司機瞥了幾眼何云,著實吃了一驚:怎么委員長會在此地出現(xiàn)?委員長昨天下午還在南京召開緊急軍事會議呢,不可能在此間普通的別墅中出現(xiàn)呀!原來昨日總統(tǒng)府中熱鬧非凡,國民黨要員齊集,這個總統(tǒng)府車隊的司機,忙得不亦樂乎。臨近傍晚,陳立夫突然召見這個司機,給了他一幅杭州地圖,標出竹竿巷47號的位置,令其去把此人接來。
何云坐在汽車里,不時地看著懷表,心里越發(fā)忐忑不安。自從昨夜接到陳立夫的電話后,他就感到此事非同尋常。委員長侍從室的權勢和待遇,他是心中有數的,許多人削尖腦袋也難鉆進去,他得來卻如此容易。但喜滋滋地放下電話后,他又細細一想,對方軟中帶硬的口氣讓他心里不禁發(fā)毛:他是個機警的人,平時人家都說他酷似“蔣委員長”,這次莫不是讓他去給蔣委員長當替身,也就是……替死鬼?
事情果然不出預料。何云后來才隱隱約約知道了原委:蔣介石為了加強控制四川、云南、貴州的地方軍閥,同時“圍剿”川陜根據地的紅軍,除了決定派要員賀國光帶領中央軍參謀團入川外,他本人還要親自前往視察和慰諭川滇黔將領。為了以防不測,這次他決定讓替身秘密隨行。
但找一個蔣介石的替身談何容易!一是必須絕對忠于蔣介石的;二是必須與蔣介石的相貌一樣的;三是必須工于心計,擅長做特務工作的。陳立夫提出好幾個人選,蔣介石都不滿意,3條中不是缺這就是缺那。最后,蔣介石想到了結拜兄弟、浙江省會的公安局長何云。陳立夫立即調來何云的照片,覺得此人果然形象與蔣極為相似。再與蔣詳加分析,蔣介石也覺得此人最為合適。于是,陳立夫立即連夜派車到杭州去接何云。此時已是午夜時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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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傍晚,何云心急火燎地趕到南京,直抵蔣介石侍從室報到。出來迎接他的正是陳立夫。陳立夫將何云引到蔣介石辦公室。蔣介石見何云進來,起身問候,何云一個立正,行了個軍禮,說:“報告校長,托您的福,一切都好!”他知道蔣介石是最喜歡黃埔弟子稱他“校長”的。
蔣介石卻沉下臉,說:“哎,玉龍,私下場合,不必來這一套,你我之間,弟兄弟兄?!?
何云一下子放下了那顆懸著的心。他了解蔣介石,蔣介石發(fā)笑,大半虛情假意;若沉下臉來,卻大半說的是真話。蔣介石熱情地拉著何云的手,進入辦公室旁的餐廳,各就各位坐下。
此頓飯說是便宴,卻也十分豐盛。席間,蔣、何談起了往事,何云十分感激蔣介石,是蔣介石介紹他參加陳其美設在上海的同盟會組織,并在其手下當了一個排長。后來又經蔣的介紹,在廣州粵軍當了個連長。蔣介石當了黃埔軍校校長后,又破格錄用未曾讀過一天書、也未參加考試的何云為黃埔軍校第一期學員。不久,又任命他為軍校駐廣州辦事處主任。何云追隨蔣介石東征、西討、北伐,危急中送白馬救過蔣介石一命。北伐攻克杭州后,蔣介石不忘舊恩,任命他為杭州市公安局局長、浙江省軍事廳副廳長。攻克上海后,蔣又把他調到上海,任上海市公安局督察長……
蔣、何兩人談得十分融洽。飯后,陳立夫把何云引進侍從室旁的一間密室。給何泡了杯熱茶,遞到何的手中,開門見山地說道:“此次緊急召你進京,讓你承擔一項十分重要的任務,事關委員長的人身安全,事關黨國的前途命運。你必須向委員長宣誓,我才告訴你?!标惲⒎虻氖忠粍樱苁覊ι铣霈F(xiàn)一張燈光照耀著的蔣介石戎裝像。何云走到蔣介石像前,舉起右手,宣誓道:“敝人何云,誓死忠于委員長,不避彈雨刀劍。若有負心,讓我死于亂槍之下!”
陳立夫又讓何云坐下,說道:“江西的共軍,如今已到貴州,貴州的軍閥‘剿共’不力,致使共軍在當地猖獗。為確保委員長的安全,必須替委員長找一個替身。我在全國范圍內挑來挑去,都沒有合適的人選,委員長說起你,才把你召進京??磥?,你天生有個好條件,與委員長外貌極其相似,但最重要的一點是你了解委員長,委員長也了解你,你也忠于委員長。你有這兩個先天的條件,所以委員長的替身是非你莫屬了。”
見事已至此,何云便干脆地答應了。但他提出了自己的擔心,“委員長的氣質我學不像,還有委員長的奉化口音學不像,還有委員長如海洋般廣博的知識我一下學不會,那樣,可能會壞了大事?!?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會安排的。從現(xiàn)在起,你接受的是封閉式訓練。我向你莊重宣布,任命你為總統(tǒng)府侍從室特別侍從,專門負責委員長的安全!”
于是,何云便以蔣介石的貼身侍衛(wèi)的身份出現(xiàn),只要蔣介石在工作,他都時刻跟隨左右,時刻注視著蔣介石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在腦中打下深深烙印。下班進了密室,何云必須把白天記錄下來的東西,像放電影一樣,復習一遍。只要何云一進入密室,吃喝拉撒全在里頭。
陳立夫給何云安排了兩個老師,一個是蔣介石的親侄子蔣孝鎮(zhèn),蔣孝鎮(zhèn)跟隨蔣介石身邊多年,是蔣介石最貼心的侍衛(wèi)。他負責教何云奉化話;另一個是南京大學的國語教授,也姓何,專門負責教何云古典漢語。
何云穿上了長袍馬褂,理光了頭,經過蔣介石的理發(fā)師老胡的精心處理,光頭上還留幾根細細的短毛,上唇蓄了日本式的八字形的短須。乍一看,真的分辨不出是假蔣介石來。
模仿蔣介石并非容易,蔣介石說的是奉化官話,比較軟。何云故鄉(xiāng)是浙江西南部的嚴州(今建德縣),嚴州方言也比較軟,可在習慣用語及發(fā)音上卻差別很大。幾經周折,“精誠合作”、“戮力剿共”等用語差別仍很大。蔣介石在急了時偶爾會罵“娘希匹”,可何云此句平日用得極多,不符合蔣介石的性格。蔣介石處事不驚,說話一句一頓,干脆有力,而何云開口連綿不斷。蔣介石不喝茶,只喝白開水,而且喝得很少。何云卻喝茶,量也大,喝時不夠斯文雅觀。蔣介石很少吃葷,葷時必有魚,而何云葷素不分,吃得也太多太快……總之,差距太大,陳立夫與蔣孝鎮(zhèn)一一指出,并監(jiān)督著何云一樣樣演示。一次不行,又來一次,弄得何云肚皮脹了,人也癱了,這才罷休。
蔣孝鎮(zhèn)歇著,何教授上場,一字一句地把著何云練字體、寫文章。教完,何教授站在一旁,監(jiān)督著何云練習一遍,直到何云滿頭大汗為止。
經過一個多月的強化訓練,何云在外觀上的模仿已相當成功,連衛(wèi)兵也難以辨出真?zhèn)?。“形似”已無問題,只是口音還有些別扭。陳立夫針對這個現(xiàn)狀,叫他不要在公開場合講話,以免露餡,還要求他著力觀摩蔣委員長的言談舉止,務求“神似”,盡量通過手勢來表示可否。同時,何云必須控制食量,保持體形,每天都有專門的醫(yī)生來給何云稱體重、量體形,發(fā)現(xiàn)有了變化,立即采取措施,加以限制。經陳立夫的精心策劃與秘密訓練,何云進步很快,陳立夫自以為大致可以蒙混過關了,決定讓何云替代委員長登臺亮相。
(三)
1934年12月上旬,蔣介石決定在中山陵檢閱自己的衛(wèi)隊,有意讓替身亮相,試一試效果。
出發(fā)的時間到了。已蓄上日本式短胡的何云換上特級上將軍服,胸前戴上一大堆勛章和獎章,披著黑大氅。這時,他又一次緊張起來。他小心翼翼隨蔣介石來到大照鏡前,二人并肩而立,鏡中的真假蔣介石居然不差絲毫。蔣介石連連點頭稱贊“像,像,真像!”這時,他才松了一口氣。
臨行,陳立夫再三叮囑:“此事絕不能有半點兒閃失,其后果你自己清楚?!焙卧粕罡袚痈裢獬林兀唤~頭冒汗。但開弓沒有回頭箭,現(xiàn)在已由不得他了……
這次“蔣介石”檢閱的“皇家衛(wèi)隊”——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警衛(wèi)隊,是一次小型閱兵行動?!笆Y介石”一身戎裝,正襟危坐在主席臺前,國民黨許多軍政要人分坐兩旁。但時任國民政府主席的汪精衛(wèi),還有李宗仁、白崇禧等人,都未被邀來參加。
檢閱是從蔣介石的貼身衛(wèi)隊開始的。隊員們穿著一式的新軍裝,挎著一式的武器,排成整齊的方隊,正步前進。通過主席臺時,隊員們一律行注目禮,并高喊:“委員長好!”臺上的“蔣介石”一臉莊嚴,向士兵們揮一揮手,喊一聲:“弟兄們好!”
貼身衛(wèi)隊之后是外勤隊,之后是一隊、二隊、三隊、工兵隊、輜重隊、通信隊,最后是騎兵隊。
閱兵結束,“蔣介石”也未發(fā)表任何講話,主持人陳立夫宣布閱兵結束,各自歸隊。照慣例,大家等蔣介石先走才好走?!笆Y介石”站起來,滿面笑容地與主席臺上的要人們一一握手,正要開步走,宋美齡從一旁走了出來,很高興地挽住了“蔣介石”的一只手,說道:“達令,我看這衛(wèi)隊的裝備與精神都不錯,但還缺少一點兒。”
“蔣介石”一下子臉發(fā)紅,半天答不出,隔了一會兒,才問道:“夫人,有何見教?”
宋美齡似乎有所覺察:“達令,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蔣介石”搖搖頭。
宋美齡笑笑:“你呀,貴人多忘事。算了,回去再跟你說吧?!彼蚊例g拉著“蔣介石”的手,“蔣介石”順從地跟了過去。
這下,陳立夫急了,假如“蔣介石”真的與宋美齡共同上了小轎車直奔總統(tǒng)府,那麻煩事就大了。陳立夫立即向“蔣介石”使了個眼色,“蔣介石”忽地停住,說道:“夫人,等我如廁了再走。”“蔣介石”向廁所走去。各位軍政要人此時也紛紛下了檢閱臺。
陳立夫在暗中捏了把汗,替身演示總算蒙混過了關。
中午,蔣介石令廚子燒了嚴州特色菜干菜鴨,還做了嚴州特色食品火燒餅,犒勞何云。蔣介石邊吃邊與何云開了個玩笑:“玉龍,儂(你)搓(差)點兒把我咯女客(夫人)拐走啊!”
何云站起來,對蔣介石一鞠躬:“校長,我向你賠罪了。”
蔣介石哈哈大笑:“真要有此效果,真要有此效果啊!”蔣介石是從不開懷大笑的,他覺得這件事情弄得非常有意思,何況這是宴席間,只有陳、何、蔣三人,也就沒有什么顧忌,露出了他當年在上海交易所得意時的本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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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真正讓替身出場是在四川。1934年12月下旬,蔣介石偕陳誠、晏道剛、吳稚暉、陳布雷,還有宋美齡和德國顧問端納飛往四川。
飛機降落在重慶廣陽壩機場。以四川省主席劉湘為首的地方黨政要員,早已恭候在機場。儀仗隊照例把洋鼓、洋號敲奏得震天響,鎂光燈閃成一片,晃得何云睜不開眼,他精彩地模仿著蔣介石揮手的動作,直到膀子發(fā)酸。新聞記者紛紛要求采訪“委員長”,卻遭到陳立夫的拒絕。誰也沒有注意到,就在人們圍著“蔣介石”一睹風采的時候,一輛黑色小轎車繞過歡迎的人流,神不知鬼不覺地駛往預訂的賓館,車里坐著的便是蔣介石本人。白天,同劉湘磋商軍政大計的是蔣介石;入夜,留在官邸里的卻是何云。誰要來行刺,何云自然是替死鬼了。此時,深謀遠慮的“四川王”劉湘做夢也未想到,他面前竟有真假兩個“蔣介石”。
然而,智者千慮,也有一疏。盡管偽裝得天衣無縫,但是在蔣介石臨行前夕還是露了餡。那天,劉湘臨時改變了“議事程序”,當晚8點多鐘,他親自拿著匯報材料去賓館呈送給委員長。推開門,劉湘詫異地看到:堂堂的“黨國領袖”正在伏案為駐川參謀團主任賀國光謄抄文件。他十分懷疑,故意當面向“委員長”請示“戡亂”綱要的細節(jié),何云急紅了臉,吞吞吐吐,一問三不知。
劉湘頓悟:此人可能是委員長的替身。
一向受人敬捧的“四川王”今日卻被人戲弄,豈能咽下這口氣?翌日,劉湘至機場為委員長送行,他直言不諱地對賀國光講,本人從來尊敬委員長,想不到委員長卻對我劉某存有戒心,還當面演起“雙簧”來。賀國光連忙解釋“這是為黨國領袖以防不測”,請求劉湘千萬保守秘密。
蔣介石回到南京,為此事大罵何云一頓。幸虧陳立夫解圍,認為并非全是何云的過錯。不過,蔣介石不再輕易動用替身了。
1935年初,紅軍攻占了黔北重鎮(zhèn)遵義,接著又四渡赤水,忽東忽西,讓國民黨軍顧此失彼,疲于奔命。3月24日,蔣介石一行乘飛機經重慶飛到貴陽督戰(zhàn)。
何云與另外幾個蔣介石的貼身侍衛(wèi)早兩天就秘密到了貴陽,他們向貴州省政府要了貴州省前主席毛廣翔的別墅,說是要在貴陽建立個聯(lián)絡處。他們對別墅進行了徹底清理,確認別墅內無任何異常,才電告已在重慶等候的蔣介石。蔣介石抵達貴陽后,白天住在別墅內,與幕僚們共商“剿共”大事,夜晚則偕同宋美齡到另外一個更隱蔽、更安全的小別墅過夜。何云則從這個小別墅進入毛廣翔的別墅,住進蔣介石住的房間。
雖說歷經了重慶的露餡事件,但性命總比面子重要,此次與紅軍和毛澤東近在咫尺,心頭發(fā)憷的蔣介石還是讓何云隨同前來。而這一切,只有3個人知道,蔣介石、何云、為何云化妝的蔣介石的理發(fā)師老胡,就連宋美齡也被蒙在鼓里。
何云自進入黔境以來,不僅心情緊張,而且也很沉重。他冒著生命危險扮演蔣介石,更重要的是蔣介石不在時他要當“蔣介石”。他知道,說話辦事稍有不慎,露出馬腳,他的命沒了不算,還有可能危及蔣介石;假如蔣介石出了問題,他更難逃一死。
蔣介石來貴陽,宴會自然少不了。蔣介石很反感這些宴會,但他又不能全把這些人得罪了,他需要穩(wěn)定的局面,利用他們來對付紅軍。因此,有宴會、有人來請,一般都讓何云代他去。
出席這些宴會,何云多是不講話,或只講幾句話,學蔣介石點個頭,就算禮數到了。沒想到一件事,差點兒使何云露出了馬腳。
那晚,請客的是貴陽商會。宴會開始前,照例是會長發(fā)表一通熱情洋溢的“歡迎詞”,接著請委員長“訓示”。何云擺出“委員長”的架勢,搖了搖手,表示不說了。可這會長是第一次見到蔣介石,他根本不了解蔣介石的性格與為人,為了表示熱情,一次又一次領頭鼓掌,請求“蔣介石”“訓示”。何云不好當場發(fā)火,潑眾人的冷水。于是,他慢慢地站起來,環(huán)顧四周,開口說道:“諸位,今日‘蔣某人’親赴貴州,旨在消除匪患。匪患不除,黔境難安。諸位都與‘蔣某人’一樣,負有剿匪安境之責?!边@時,“啪”地一聲,燈突然黑了。蔣介石所有的侍衛(wèi)一下子都圍到了何云身邊,將何云圍在了中間。何云也“刷”地站了起來,拔出了腰間的小手槍。
燈很快地亮了起來,何云馬上驚覺,將槍藏進褲袋里。幸好,他的槍未拿到上身以上,只是垂手拿著,順手放進褲袋,也很快、很自然,沒有人發(fā)現(xiàn)。要是被人發(fā)現(xiàn),必會產生懷疑:“怎么委員長還拿出槍來?”
何云很鎮(zhèn)定地坐著,侍衛(wèi)們還站在他的四周。會長誠惶誠恐地跑到“蔣介石”面前,揮著汗,顫顫地說:“委員長,貴陽的火電廠常有跳閘事故,剛才定是跳閘斷電了?!?
宴會便草草結束了。回到毛廣翔的別墅,關上了門,何云癱倒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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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介石親自督戰(zhàn)川黔,但毛澤東用兵如神,采用的戰(zhàn)略戰(zhàn)術讓蔣介石吃足了苦頭。這次,毛澤東又來了個大動作,對貴陽發(fā)動了佯攻。
4月6日夜晚,蔣介石如坐針氈。白天,一個個壞消息讓他心煩,不是這里紅軍打一下,便是那里紅軍落一炮,貴陽城里甚至有了“歡迎紅軍進城”的傳單。假如城池被破落在紅軍手上……蔣介石雖說帶來了“替身”,仍不免膽戰(zhàn)心驚。
但日子最難過的還是何云,他候在別墅的一間密室里,沒有一點兒自由。不僅要避開貴陽的黨政要人、新聞記者,更難受的是要避開蔣介石帶來的一幫子人。他的一切行動都是在絕密的情況下進行的。
有人冒充蔣介石還必須有人冒充宋美齡。要給何云配一個“宋美齡”。這點,陳立夫在南京時就想到了??伤荒芨Y介石講,一是怕蔣介石不同意,二是怕宋美齡知道有人冒充她,不僅不同意,還有可能發(fā)怒。
陳立夫想得周到,辦得也周到。他悄悄地在南京中央大學找到一個形似宋美齡的女生,叫郭曉玲。郭曉玲是江蘇省一個縣長之女,陳立夫把她拉進了CC系中統(tǒng)特務組織,填了表,宣了誓,就把她安排到宋美齡辦公室當秘書,并叮囑她秘密學習宋美齡的生活習性、穿著打扮、言語行為。郭曉玲聰明伶俐,一學就會,一點就通,學宋美齡的樣子、言行,真可以說是惟妙惟肖。不管郭曉玲學得如何像,陳立夫只準她做“影子宋美齡”,不準她在眾人面前露面,更不準她正面對人講話。
4月6日這一夜,何云與郭曉玲一整夜都沒有睡覺。他倆在蔣介石房內,側耳細聽外面的動靜,有時拉開窗簾一角,察看一下外面的動靜。
云南的救駕部隊以一天60公里路的急行軍速度,趕到了貴陽,還有各路的勤王之師,也陸續(xù)到了貴陽。蔣介石大為興奮,設宴款待他們,并對滇軍的各位旅長發(fā)大洋獎賞。
貴陽之圍解了,可紅軍也從此沒了消息。原來,紅軍南渡烏江佯攻貴陽,只是聲東擊西的戰(zhàn)術,待正在貴陽督戰(zhàn)的蔣介石急忙抽調滇軍進入貴州時,卻突然揮師奔襲昆明。而此時南京政府對云南部隊尚未全部控制,蔣介石只好親自到昆明安撫云南將領,留下何云在貴陽應付日常事務。
就在蔣介石去昆明那天晚上,意料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何云在白天處理了一些一般事務后,就進了臥室,郭曉玲從屏風后轉了出來,給何云倒了杯水。蔣介石喜歡喝白開水,半個小時左右,就要喝一口。喝時,慢慢地、輕輕地咂一下,仿佛要咂出水中的味來。何、郭嚴格遵守這些規(guī)定,在蔣介石的臥室內,是從不喝茶的。何云接過了水,很快一氣喝完了。郭曉玲向他白了一眼,何云馬上意識到了。因為這時侍衛(wèi)還未完全退出臥室。等侍衛(wèi)走了,郭曉玲才笑笑說:“達令,你太渴了?!?
何云惶恐地答道:“不渴,見了你,我一時大意了?!?
何、郭二人又說了一陣話,何云正要休息,門口侍衛(wèi)與人吵了起來。
來人是烏江江防司令王家烈,他來火了,一個小小的衛(wèi)兵竟然不讓他堂堂的司令見委員長。何云從陳立夫給的資料里,了解了王家烈的一些情況,他也知道蔣介石此次入黔的打算,既然讓王家烈做司令,就說明蔣介石還要用此人,何況是緊急軍情,出了事,他也有責任。蔣介石臨行前交代他相機處理,此時用密電跟昆明的蔣介石聯(lián)系,已來不及了。何云不知如何辦才好,郭曉玲見何云為難,便對他說,人騎在馬上,只能隨馬跑了。
“讓他進來!”
王家烈大眼一瞪侍衛(wèi),進了蔣介石的臥室。一見“蔣介石”,又見“宋美齡”在床上,朝里側臥,似乎睡著了。何云沉著臉問:“什么事,直闖我的臥室?”王家烈馬上軟了下來。雙腿都抖了,說:“紅軍的大批部隊已到了烏江一線,把我的一個團吃了。據可靠情報,毛澤東的中央紅軍也在烏江旁出現(xiàn),他們要渡烏江無疑。我那幾個兵是守不住烏江的,請委員長下令增援。不然,紅軍過了江,與張(國燾)、徐(向前)會合就糟了?!?
何云一聽,的確情況緊急,便問:“你向薛主任請求過嗎?”
王家烈馬上答:“我求過他了,他不肯發(fā)兵。”
“我讓他派兵增援你!你去吧!”何云本想讓王家烈去后與郭曉玲商量一下,再拿主意,豈料王家烈不肯去,又求道:“委員長,我過去有錯,有失職之處,此次獲委員長信任,我少武再不死戰(zhàn),就不是娘養(yǎng)的。我只等委員長一聲令下,我立即回到烏江前線去!”
何云一臉嚴肅的神色,在會客室踱來踱去,心想:防守烏江沒有錯,他蔣介石曾下過令:“誰放紅軍一兵一卒過烏江,就要誰的腦袋!”假如他何云不抓住這個機會,就等于他何云放紅軍過烏江,那么,他何云的腦袋不保不說,還壞了黨國大事,到那時,倘有十萬個何云也抵不了此時犯下的罪過。想到這兒,何云馬上拿起電話,接通了薛岳。要求他立即派一個整編師增援烏江前線。先頭增援部隊限明早7時出動。另外抽調兩個師做預備,隨時聽令增援。
事后,在云南的蔣介石得知大發(fā)雷霆,將何云訓斥一通,但卻不便打電話給薛岳,免得露出馬腳。第二天清晨,蔣介石匆匆趕回貴陽,召見薛岳,意欲修改命令。不料,唯命是從的薛岳已隨先頭部隊出發(fā),前往黔北。蔣介石十分震怒,命人將何云禁閉,準備嚴懲。幸虧后來的事態(tài)發(fā)生變化,紅軍本來就不準備攻擊貴陽,而是乘滇軍外調貴州之機,突然巧渡金沙江,擺脫幾十萬國民黨軍的尾追,轉向陜甘寧方向。于是,薛岳也沒有白跑,他未費一槍一彈,率軍“收復”了連一個紅軍也沒有的遵義城,號稱“遵義大捷”,并在報告中恭維蔣介石神機妙算,將紅軍趕出了貴州。這樣一來,蔣介石心平氣和,反而覺得何云指揮得當,把他從禁閉室放出來,賜宴壓驚。
何云此次雖轉危為安,但感到命運無常,想到“伴君如伴虎”的古訓,便提出要辭職,但蔣介石沒答應。
因為這次西南之行,蔣介石對何云的成功表演非常滿意,決定長期留用在侍從室,今后還要派上用場。后來有許多公開場合,何云都替蔣介石出面亮相,諸如剪彩、合影之類的事情。后來汪精衛(wèi)再次遇刺,蔣介石更是慶幸自己的遠識和戒心,對陳立夫也更加賞識和信賴。由于有了這樣一個替身,蔣介石的行動更方便,想走就走,旁人難以識破。許多國民黨要人,特別是蔣介石不太愿意見到的人,他都指派何云代見。常來吵嚷著要給“盟弟”蔣介石上課的馮玉祥、頭腦頑固的閻錫山、桂系的李宗仁、軍界元老程潛、“云南王”龍云,以及國民黨中常委中的“左派分子”,大都受到過何云這位“委員長”的接待。不過,他們誰也不識廬山真面目。
可是不幾年,何云還是離開了總統(tǒng)府,其原因有二:一是因為扮蔣介石惟妙惟肖,像得太神,連宋美齡也經常弄錯,惹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二是何云的國語講不準,帶有難懂的方言。但最主要的還是宋美齡對他有反感,兩個“蔣介石”讓她無所適從。
何云在離開總統(tǒng)府時,蔣介石給了他一個軍委會少將參議的頭銜,讓他領一份高薪度日。但給他作了幾個硬性規(guī)定:一是不準外出,待在家中靜養(yǎng);二是不準向任何人透露自己當替身的事??箲?zhàn)勝利后,何云奉令回杭州隱居,他多次寫信給蔣介石和陳立夫,請求恢復公職。可是,一直杳無回音。何云直到病逝前,還感慨:“我當過‘委員長’,可是委員長不認我了!”自此再未擔任公職。1947年9月,何云病逝于家鄉(xiāng)建德縣,終年61歲。
1952年7月臺灣出版的《中國國民黨將領傳略》一書中,何云的簡介被記錄在冊。那時,這位“蔣委員長”離開人世已有5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