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夢
那只每天在我的窗下撅著屁股
覓食的灰毛松鼠
或許已成了異類的食物
從上個星期五起它就不見了蹤影
但愿它是不喜歡我這個
中國女人的頻繁窺視而逃走了
它一定沒有我逃得這么遠
唱片里蝴蝶夫人的泣訴比臥室
壁爐火焰的起伏要大許多
送法國葡萄酒的洋妞看我簽字時
笑成了善良的胖子
剝掉冬筍的層層虎皮外套
切片配上火腿青椒蔥花
我便輕易就回到86年江南的雪天
初戀的倒影清晰到掌紋……
我迅速擰開水龍頭沖刷鍋心的銹跡
大塊的海魚比羊脂玉還要白嫩
春意盎然的菠菜勝過我的祖?zhèn)黥浯?br/>
我真的像水彩畫上的那只憨貓嗎
他干凈的笑容里絲毫沒有懸念
到底是美夢大于現(xiàn)實還是現(xiàn)實大于美夢
大公雞的腳——那座海島
裹藏在我的枕芯里日漸升值
我總是在夢中朝它的方向潛泳
昨晚我又讀了白朗寧夫人的十四行詩
這個私奔的“葡萄牙人”最幸運的是
最終她能安靜的不知不覺的死在愛人的懷里
一天也不曾分開的十五年足夠奢侈了
奢侈到百年后甚至千年后人們還要
一次次的朝拜她的情詩
奢侈到我愿意用輪椅置換
我真是個愛做美夢的女人
在這陽光漏過松林的午日身處美夢
還在做更美的夢……
完美與不完美的界限
我不想再吃齋念佛了
厭倦了在塔尖正襟危坐
我的肺部終于開始發(fā)酵了
束身衣只能修改表面的出格
但里面的波動是無法被束縛的
終于 在虎年
我果敢的把繡球拋向天邊
并迅速跳進了你帶膠的網(wǎng)
風起云涌
一個遠古的舊夢被重溫
褪去名貴的羽毛更性感
卸掉金色面具的笑聲更燦爛
你的肩頭比頭等艙更愜意
寫情詩的夜晚比限量版愛馬仕光鮮多了
我的眉心被你吻成八月十五的月亮
你藏青色毛衣外套上的洞穴
毫無痕跡的消失了
又能把整條蘋果皮天衣無縫的
繞回到原位
還能讓拔絲山藥拉成千絲萬縷
二十年后我依然能重操舊業(yè)
拿出詩人的氣場
原來現(xiàn)代版萬里長征竟然就是從
一個房間轉(zhuǎn)移到另一個房間
我同樣可以在雙人床右邊的小書桌上
從早到晚點擊著我的夢中江山
完美與不完美的界限本來就很神秘
我不想再發(fā)瘋篡改不完美與完美
盡管某個人一再慫恿我一起篡改
盡管你這個受益者已做好了
我再發(fā)瘋時你又變成受害者的準備
但我已習慣了在黑暗中
踮著芭蕾步順著你的夢囈尋找
我的白色睡袍
藕
之前從沒有如此親近過你
剛開始我只是想到了洪湖赤衛(wèi)隊
他對你偏愛的程度讓我
現(xiàn)在不得不開始懷疑
你真的是我的前世嗎
之前我確實特別喜歡你的花朵
我的好朋友女畫家黃興華
她一直只畫荷花
我也剛巧出生在你的花期
所以父母為我取的乳名叫亭亭
你寬闊青綠的葉子
曾經(jīng)是我初戀的雨傘
那個靦腆的農(nóng)民的兒子從自家的
水塘里把你揪出來哄我開心
那甜脆的笑聲至今還有回音
母親懷我時跟奶奶去觀音廟燒香
因太勞累爬到蓮花座上休息
引來眾尼姑的恐慌
老尼姑曾經(jīng)為補觀音娘娘臉上的金粉
從蓮花座上摔下斷了腿
瘸腿老尼姑扶起跪地哭求觀音饒恕的
年輕的母親
阿彌陀佛 施主莫擔心
有福的人自然上得了那寶座
你肚子里的女兒命好啊
已經(jīng)有好幾個人說我面若觀音
以至于我為此與“肖邦”慪氣三天
我退回他送我的36歲生日禮物
一枚純白色觀音像小掛件
因為我一直只想做他的維納斯
誤入商界等于身陷污泥
暗無天日的博弈之后
我們不僅還能保持純真無瑕
還都收獲了飽滿的“籽兒”
這也許就是老尼姑所說的好命吧
他幾乎每天都離不開你
為了成全他對你的欲望
我用各種方法打扮你
燉湯 醋熘 涼拌 清炒 蜜汁 鹵味……
他還說我圓潤的手臂很像你
我和你一樣藕斷絲連
以至于他與我的前夫變成了兄弟
他們經(jīng)常背著我喝點小酒
申訴我的條條“罪行”
并謀劃讓我的高血壓徹底治愈
如今我心甘情愿被俘萬里之外
但我和你一樣藏有很多條暗道
那一行行詩句能通向所有我神往的地方
那是我們內(nèi)心最豐富的出口
盡管表面上我們都很平靜溫順
我一生都住在水邊
你一生都住在水里
我現(xiàn)在開始深信不疑他的謬論
你就是我的前世
我就是你的來生……
等我
我夠不著你
這萬里長度的孤獨
我夠不著你
海拔相同又有什么用
我夠不著你
海與海相通又有什么用
不指望通過一杯花雕就能握住你的手
不指望沿著肖邦的月光就能尋到你的夢境
不指望用我的畫框就能捉住你
不指望從海里就能打撈你的熱吻
不指望順著我的詩歌觸角就能
向你輸送我或快或慢的心跳
你已用身體在這座海島上
蓋過很多次戳了
可我依然探測不到你的體溫
此刻這黏著我的海風或許是剛從
你的懷里一路滑過來的
但我還是聞不到你的氣息
我夠不著你
只好下決心把自己從這座島上
連根拔起向你遷徙
像昭君出塞一樣浩浩蕩蕩
請在舊夢的入口處等著我
要穿著那件紅襯衣并吹著彎彎的口哨
失明的光明
蜜月還沒開始
我就必須帶著口罩與大墨鏡去
投靠心理醫(yī)生
是懸崖勒馬還是縱身一跳
我膽戰(zhàn)心驚的不知所措
只好心甘情愿接受滿臉猥瑣狡猾的
心理醫(yī)生的審訊
結(jié)果我用隱私加10張大額人民幣
僅僅兌換了一包女式香煙
我輕易就中了LOVE+USA的劇毒
甚至沒有解藥
如今只能面朝大海的方向反復
吞吐神秘完美的煙圈
打發(fā)錐心蝕骨的疼痛
我上次抽煙的時間是2003年1月15日
那是我初次見到“肖邦”的夜晚
陷進蝴蝶夫人凄婉飄渺的情網(wǎng)
掙扎在鋼絲繩上還要竭力保持芭蕾姿態(tài)
我真的學不會歇斯底里的迸發(fā)
哪怕就一次也痛快些
眼淚終究是退不回原位了
只能求助36計
我無法面對自己向世俗挑戰(zhàn)的“杰作”
是自己色盲? 是自己分裂?
還是材質(zhì)本身有瑕疵
現(xiàn)在我必須為自己的出格買單
而從此我再也不敢義無反顧的尋找
已經(jīng)失明的光明了
蜜月
無法承受的萬里之痛
使我患上了抑郁癥
盡管暈車我還是要去機場接你
我必須再次檢驗自己初次
見到你時的那種眩暈的感覺
晚點已是天經(jīng)地義的特權(quán)
陰霾迅速瓦解于你推著
行李車的出口處
我又一次確定自己沒有色盲
大海是蜜月的起點
從海到長江到新安江到西湖
到“威尼斯”到東湖到“威尼斯”
最后回到海
這是屬于我們的蜜月地圖
我終于找到柔情似水的依據(jù)了
在新安江畔
當靈魂徹底裸露著相對
經(jīng)過短暫劇烈的排異與陣痛之后
我們在喜出望外中兼容了
脫胎換骨的時光
是寶來到寶馬再到保時捷的蛻變
這是我們最甜蜜的信號
倒時差成為一種獎賞
我反復咬緊牙關為你喝彩
地久天長
詩歌只能解救一部分
另一部分已在長長的冬眠中瀕臨窒息
或許是格林童話中的睡美人
在等待百年后一個解除咒語的Kiss
因愛情才神圣
因生命才有儀式感或者是
墮落感
你順利找到了鑰匙與密碼
封凍的鎖心終于盛開如新
是教堂 是諾亞方舟 還是監(jiān)獄
高貴緊致的發(fā)髻瀑布般散開了
如同打開珍藏已久的檀香扇
你的眼神膨脹如傘
世界被你狠狠地關在門外
你把海帶來了
蝶泳、自由泳、蛙泳、仰泳……
我掙扎的雙臂在海面上時隱時現(xiàn)
是毀滅還是誕生
我已迷失方向
你把火車帶來了
呼嘯著翻山越嶺地動山搖
是侵略還是維和
我已無路可逃
你把鋼琴帶來了
每一節(jié)階梯都擊中我
致命的要害
是抵抗還是招安
我已無可救藥
你把云帶來了
天堂一次次把我吸進又吐出
是前世還是來世
死去又復活
復活又死去
?;蜻M或退
沙灘或推或攬
子夜的發(fā)條纏繞到日出
不懈的號角依然在擴充在加速
沉溺于彈性十足的陷阱
哪怕就是最危險的暗算也無需救贖
從此我的詩歌也變得曲線飽滿
原形畢露了
不過我們不能太揮霍了
因為我們?nèi)沃氐肋h
我們必須要陪伴地久天長
春節(jié)
分水嶺是
2011年1月19日
10個小時加20分鐘
就準點完成了一個轉(zhuǎn)世的過程
依然靠海
卻不再是熾熱的海
依然林木繁茂
卻過于高大挺拔還總是遮住了
金色的光芒
天空依然湛藍得無可挑剔
卻總是藍不進我的瞳孔里
陌生的笑容隨處可見
卻尷尬得無可奈何
我的衣裝引來一次次贊嘆
卻削減不了我的孤立無援
斑斕的購物車里擁擠的像爆米花
卻都咀嚼不出熟悉的滋味
松林邊的房子很美妙
卻不能安置我活躍的靈魂
有詩歌有畫筆有鋼琴
有你陽光純正的眼神
還有你白雪公主一樣白皙的女兒
我沒有借口不安居樂業(yè)
盛開的花圍裙穿梭在廚房于書桌之間
就像窗外每天陪伴我的那只松鼠總是
穿梭于草地與高高的松枝之間
我生疏的手藝還有可救藥
胖乎乎的餃子可以勉強安慰春節(jié)
我沒有理由不一次次流淚
快樂竟然會如此的沒有理由
新鮮的日子不講道理的就把你變成了
你自己的真正的女王
我可以隨心所欲地統(tǒng)治時光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忘記一切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想起一切
是因為我是女人?
還是幸福本身就與眼淚密不可分?
為什么我總是忍不住淚花綻放
這里也有海還有像海一樣的湖泊
它們是否也已汨汨流入了我的心里?
歸宿
被卡了近8年
終于繞出“肖邦”的鍵盤了
只有愛上另一個男人才能
稀釋這降調(diào)的疼痛
鏡子里的女人也真的不年輕了
來不及用望遠鏡我就
把手心遞給了你
我天生就不喜歡楷書和押韻
行草使我贏得多么痛快啊
我甚至確信我去拉斯維加斯也能贏
沒有人知道我全身暗藏利刺
而且刺尖向內(nèi)
我被自己的刺牢牢釘在詩歌里
不能自拔
我現(xiàn)在開始為你寫詩了
漂洋過海后的時間居然
矯情到可以刨光
太美好了也會感到壓抑
只好偶爾折磨一下自己
再與自己和解
把自己豢養(yǎng)在歸宿里
能防止大腦干燥嗎
眼睛又靠什么保濕
我不敢輕易握杯
那座島總是從紅酒里浮出來
我的口味開始變得清淡
憨胖的蓮藕側(cè)臥在砂鍋里
它密布的暗道被周末貫穿著
我試圖用筆做漿
卻再也劃不回越來越遠的蓬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