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岸
一棵樹,隔著河流飄動,
另一些樹折疊在沉默中。
只有風(fēng)置身于自己的處境,
并規(guī)定了時間的速度。
那么,眺望是一只熄滅于閃電的
鍵盤,目光也打開了窗子。
樹下的臉龐邀請我坐下來,
開始清理我眼中的粗糙。
夏天來了,空洞猶如凌晨的
公共汽車,黑暗已卸掉了愚蠢。
在沉默和沉默之間,河流響動,
于是,我找到了生命的限度。
穀樹下
老人們,在修復(fù)身體的節(jié)奏。黃昏
落在椅子上,如一根拐杖滑向草叢。
每一棵樹相鄰于寂靜。
黑暗訓(xùn)練著肉體的智慧。
一個偶然的自我釋放出
各種悲觀,使驕傲變得遲鈍。
仿佛一只漂在水面的垃圾袋,
我正被環(huán)境逐漸吸收。
蚊子卻糾正了我的幻覺。
它們是血液的敵人,生活的陰影。
即使如此,我不必懷疑秋天的衰敗。
每一片樹葉等待著被霜露撕下。
命運將自己固定在事物之中。
緘默完成了自己,并且自行潰散。
那些年
那些年,已在黑夜深處喪失了名字,
它們分解如秋天的果實,我只找到一些衰
敗的影子。
這究竟是什么樣的歲月,我們再也無法返回,
這樣的蒼白令我內(nèi)疚,時間獲勝了,我無權(quán)
反對。
那時候,我們需要打開自己進入生活,
命運卻超過了我們,禁止贖回那些沉默。
我們被迫改變,為了虛無的目的,
習(xí)慣了世上的塵土,而我?guī)缀跻呀?jīng)無法認
出自己。
趙孟頫:寓形
在山里,我復(fù)制秋天的空洞,
悲傷變得透明。
我進入了一個更大的秩序,
需要用未來代替一只耳朵。
我聽到的卻是眼前的快樂,和寂靜。
形式離開我的嘴唇,
按照事物的重心,提煉言辭。
事業(yè)的閃電,受雇于
隱逸的慢性病,一切終將消散。
大地開始敞開,猶如我的出生。
都市卻在關(guān)閉,人群
循環(huán)著自身,比黑夜更加迅疾。
我自愿囚禁于世俗,但無法久居于他鄉(xiāng),
此地不能鍛造母親子宮里的氣候。
我寫下的每一個字,都是虛掩的門,
它們模仿世界,就像我模仿別人的痛苦。
作為永遠不能被遺忘的事物,
請后世的讀者忘記它們的主人。
姜夔:自倚
除了抱怨,我可以容納一切事物。
——布羅茨基
我已厭倦了記憶。
未來的日子,我把你們
帶到了冬天的深處。
我凝視過的廢池覆蓋了新雪。
道路變得越來越輕,
旅途清除了這么多的歲月。
廢墟是我的前世。
我渴望停留于另一個城市。
每一個旅館都積蓄著風(fēng)暴,
一個女人改變了思念的秩序。
只有夜晚熟悉我的驕傲。
由于愛,我懂了書寫孤獨。
我被痛苦穿透,
已不知道悲傷為何物。
簡介:胡桑,1981年生于浙江德清縣新市古鎮(zhèn)。先后就讀于陜西師范大學(xué)、上海大學(xué)、同濟大學(xué)。曾任教于泰國普吉島宋卡王子大學(xué)。曾獲《上海文學(xué)》詩歌獎、未名詩歌獎?,F(xiàn)居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