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4年5月8日,泰戈爾在他的訪華行程中迎來他64歲生日。北京各界為他舉行了隆重的生日慶賀會。慶賀會的其中一項,便是為泰戈爾獻贈中文名。之所以取名“竺震旦”,梁啟超這樣解釋:泰戈爾的外文名字Rabindranath,翻譯為中文即“太陽”與“雷”,“震旦”二字由此而來。再循中國以往翻譯外國人名之例,泰戈爾的中文姓氏應(yīng)以其國——印度,即“天竺”為姓,故定為“竺”。因此,泰爾戈的中文名,便定為“竺震旦”。泰戈爾對這個名字很滿意。
這次泰戈爾來華,雖是以梁啟超“講學(xué)社”的名義邀請,但實際上真正大力推進的人正是徐志摩。
早在1912年,泰戈爾已經(jīng)憑借抒情詩集《吉檀迦利》獲得“諾貝爾文學(xué)獎”,成為亞洲獲此殊榮第一人。1923年9月10日,泰戈爾來華前,徐志摩在《小說月報》上發(fā)表了《泰戈爾來華》,他說:
“泰戈爾在世界文學(xué)中,究占如何位置,我們此時還不能定,他的詩是否可算獨立的貢獻,他的思想是否可以代表印族復(fù)興之潛流,他的哲學(xué)是否有獨到的境界——這些問題,我們沒有回答的能力。但有一事我們敢斷言肯定的。就是他不朽的人格。
“他的詩歌,他的思想,他的一切,都有遭遺忘與失時之可能,但他一生熱奮的生涯所養(yǎng)成的人格,卻是我們不易磨翳的紀(jì)念。所以他這回來華,我個人最大的盼望,不在更推廣他詩藝的影響,不在傳說他宗教的哲學(xué)的乃至于玄學(xué)的思想,而在他可愛的人格……”
不難看出,徐志摩對泰戈爾的推崇,完全源自他的人格——博愛,至誠,堅韌,追求和平與自由。這似乎也是徐志摩終生探求的生命境界。所以,泰戈爾在徐志摩眼中成了高山仰止的人物。他不惜用最華麗的辭藻來形容這位慈愛的老人:
“他是不可侵凌的,不可逾越的,他是自然界的一個神秘的現(xiàn)象。他是三春和暖的南風(fēng),驚醒樹枝上的新芽,增添處女頰上的紅暈。他是普照的陽光。
“他是一派浩瀚的大水,來從不可追尋的淵源,在大地的懷抱中終古的流著,不息的流著,我們只是兩岸的居民,憑借這慈恩的天賦,灌溉我們的田稻,蘇解我們的消渴,洗凈我們的污垢。
“他是喜馬拉雅積雪的山峰,一般的崇高,一般的純潔,一般的壯麗,一般的高傲,只有無限的青天枕藉他銀白的頭顱?!?/p>
雖然這幾行濃烈的文字讀起來難免發(fā)膩,但無疑表達了徐志摩對泰戈爾人格的崇敬。
泰戈爾的到來是當(dāng)時中國文化界的一大盛事。當(dāng)他乘坐的輪船抵達上海碼頭時,文化界名人、各大報社記者,都在歡迎他。據(jù)說連末代皇帝溥儀都與他會面。而與泰戈爾神交已久的粱啟超在歡迎詞中,也不吝溢美之詞:“我們用1000多年前洛陽人士歡迎攝摩騰的情緒來歡迎泰戈爾哥哥,用長安人士歡迎鳩摩羅什的情緒來歡迎泰戈爾哥哥,用廬山人士歡迎真諦的情緒來歡迎泰戈爾哥哥?!?/p>
有歡迎的地方就一定有批評。陳獨秀、郭沫若、沈雁冰、瞿秋白、林語堂等人在對待泰戈爾的態(tài)度上.就與梁超啟、徐志摩涇渭分明。在陳獨秀他們看來,泰戈爾的思想放在中國,簡直是中國青年的思想大敵。郭沫若就毫不客氣地說:“世界不到經(jīng)濟制度改革之后,一切什么梵的現(xiàn)實,我的尊嚴(yán),愛的福音,只可以作為有產(chǎn)有閑階級的嗎啡、椰子酒;無產(chǎn)階級的人終然只好永流一身的汗水。平和的宣傳是現(xiàn)世界的最大的毒物?!?/p>
聽到了這樣的反對聲,泰翁的心受了打擊。他的思想在自己的國家,被認(rèn)為過分前衛(wèi),而到了中國他卻被指責(zé)太過保守。雖說他原本認(rèn)為,如果只談詩歌,或許對不住對他寄予厚望的中國朋友,但事實證明,如果他僅僅談詩,或許更容易被人接受。
老人心累,再加上三四十場的演講,無數(shù)的會面與接見,身累?;蛟S此時,最能令身心俱疲的泰戈爾感到安慰的,就是他的忘年交徐志摩了。他幾乎一路都在陪著泰戈爾,無論是演講、茶話、游覽,他當(dāng)翻譯,當(dāng)導(dǎo)游。甚至有一次,他陪泰戈爾到法源寺賞丁香,竟因情緒激動,在樹下作了整整一夜詩。
(摘自石油工業(yè)出版社《徐志摩 風(fēng)往哪里吹》作者:敏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