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向
又黑又瘦。小米和小拿。
像兩塊爬滿海礪的礁石,
膝蓋是突出的身體。
我們一起過家家、踢沙包……
打架,然后和好。
童年,在美麗的馬卜崖村,
還有姥姥和滿山鮮紅的野玫瑰。
七歲。我回城上學。
離開她們。
張溪。小學同學。
那時我常受人欺負,
被罵成“鄉(xiāng)巴妮兒”。
每次,她挺身而出,
像個男孩子,
保護我。三年級,
她因肺炎休學一年,留了級。
我天天想她,卻不敢見她。
我自卑。她是我心中的英雄。
梅。遠房表姐。在另一座城市。
83年,一個星期六
她騎車去少年宮畫畫.
被一輛卡車碾斷右臂……
后來,她試著用左手拿畫筆。
85年春,我去找她,
姨淡淡地笑:梅在郊區(qū)
一家精神治療中心,
那里風景怡人。
初中時,我和泳泳住得很近。
一起上學,一起暗戀語文老師。
我們撕碎物理和數(shù)學課本,
讓紙片雪花般落向女校長的額頭。
我們被編到后進班,
夢想長大成為作家。
現(xiàn)在,我靠數(shù)學糊口。
她生活在德國。商人。
貝芬。同桌。高中二年級時,
我收到一個男生的情書,
貝芬手里也有一封,
內(nèi)容一字不差。
這種情況,經(jīng)常發(fā)生。
我們便惡作劇,折磨他。
他中途轉(zhuǎn)學。
她從此萎靡不振。
三年前,我聽說,
她吞下一瓶阿司匹林、四十片安定。
實習時,認識一個女工。
名字,已經(jīng)記不起來。
二十七、八歲,躲避異性。
她總是一手捏著一只發(fā)光二極管,
一手握住電烙鐵,
比比劃劃,向我傳授人生指南。
我離開那個工廠后,
非常懷念和感激她。
托人找她,可她說,
不認識我。
曉華。同事。短發(fā)。簡單。
易被打動。
一次,在她還我的《XX之死》里,
我見到一滴淚痕。
今年夏天她去游泳,淹死在池子里。
如今,我仍不忍下水,
氯氣、漂白粉化合了我的鼻息。
我常見到她的男友,
一個悲傷的男孩,
仿佛她留下的那滴淚痕。
我再也沒有見過她們。
常常期待
在一個明朗的下午
遇到其中的一個
女巫師
我高齡。能做任何人的祖母
當我右手舉起面具
左手握住心,我必定
貨真價實。擁有古老的手藝
給老鼠剃毛。把燭臺弄炸
被豹子吞噬。使馬路柔腸寸斷
分崩離析那些已分崩離析的人
我懂得羞澀的儀式
會忍痛割愛。當太陽自山頭升起
照耀舞臺中央的時候
我就是傳統(tǒng),無人逾越
當我把祭器高舉
里面濺出幽靈的血。是我
在人間忍受著羞辱
我是思想界最大的智慧
最小的聰明。調(diào)換左右眼
就隱藏了慈悲和邪惡
而在每一個精確的時刻
我到紡織機后配制淚水
把換來的錢攢起來
現(xiàn)在我打算退休
成為平凡無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