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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天的故事

2012-04-29 15:16:58徐巖
飛天 2012年7期

徐巖,1966年出生,吉林九臺人,1986年考入武警哈爾濱指揮學校。1987年開始寫作,迄今已在《人民文學》《十月》《作家》《天涯》等報刊發(fā)表小說三百多萬字,作品多次被《小說選刊》《小說月報》轉載并譯介到法國和日本,著作有《臨界有雪》《染指桃花》《胡布圖河》等多部。系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黑龍江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黑龍江省蕭紅文學院合同制作家。現(xiàn)供職于黑龍江省公安邊防總隊政治部。

1

東北的雪大,下起來大團大團的,且肆無忌憚。

沒到臘月,雪就一場跟著一場,雪片子漫天飛舞,把胡布圖河染成白色。陳福禮喜歡在這樣的天氣里出門,腳踩在厚實的積雪上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聽著舒坦。他也喜歡站在屋門口看山,看遠處的和近處的山。遠處的是褐色的巖體和林帶,近處的是白茫茫的溝渠,遠近都是景色,司空見慣了也不膩歪,兩個字,敞亮。

從陳福禮住的木板屋到三嫂開的小酒館不到兩公里,過一個山頭再下一道坡就能瞧見從小酒館煙囪里冒出來的煙縷。

陳福禮的木板屋建在半山坡上,守著一條盤山公路,周圍全都是山體,莽莽蒼蒼銀裝素裹。木板屋的門臉上掛著一塊白底黑字的木牌,上邊有榛柴溝木材檢查站的字樣,字跡有些許的斑駁,卻看得清楚。從去年開始這個木材檢查站就不用了,但上頭一直不說撤掉,便留下陳福禮看房子,講好了每月給他幾百塊錢做報酬。陳福禮挺高興,自己一個人,在哪都是呆,不是應了那句話嗎?瞎子掉井,在哪兒都背風。在陳福禮看來這是好活,換個人還攬不到手呢。能攬這活多虧了陳福禮的姐夫四眼。在縣林業(yè)局工作的姐夫四眼平時對他不太關心,也懶得理他,因為那時陳福禮在邊貿(mào)碼頭上扛大包。可入了冬之后,邊貿(mào)生意冷清下來,陳福禮也就失了工作。人一旦沒了營生干,只好四處閑逛,午飯、晚飯的也就逛到姐姐家里來混吃。一回兩回的倒沒什么感覺,可天天來吃就有些討嫌了,況且吃的又是白食。陳福禮姓陳,姐姐卻姓趙,一個堂姐罷了,時間一久就沒有了寬松和大度。四眼倒是理解自己女人的心思,趕巧找到這個機會,便給陳福禮攬到了這份看房子的活。

臨上山的時候,四眼把陳福禮叫到一邊囑咐他兩件事:不能擅自攔截運木材的車輛,主要原因是在陳福禮看房的這個檢查站前邊還有一道崗,有林業(yè)局的正式檢查人員,陳福禮要是再查那就是胡鬧了。還有一件事就是一個人生火做飯的時候要多加小心,千萬不能引起火災,護林防火,人人有責。陳福禮之所以稱他姐夫四眼,是由于他架在鼻梁上的那副玳瑁鏡,度數(shù)大、眼鏡的框架也寬,冷不丁一瞧跟長了四只眼睛似的。

陳福禮每星期都會去三嫂的小酒館喝一頓酒,兩盤菜兩壺燒刀子。其中有一盤菜是固定的,小笨雞燉蘑菇,一大海碗,三嫂收他十塊錢。另一盤菜是蔥絲拌干豆腐絲,再加少許的尖椒絲,佐些炸好的熟油、精鹽和味素,屬下酒菜中之上品,被當?shù)厝朔Q為老虎菜。這盤菜三嫂不收陳福禮的錢,算送他的。酒三塊錢一壺,全都溫在火爐壁上。陳福禮跟三嫂不熟,到山上看房子才認識的,是酒館里的香味引逗陳福禮每周都山上山下的跑。

酒嘛,是男人的精氣神,喝了酒才可以抵御風寒,把大冷的天一個個地打發(fā)掉。

2

東寧是個小縣城,靠近蘇聯(lián)邊境。原先叫蘇聯(lián),現(xiàn)在蘇聯(lián)解體了,姑且稱其為俄羅斯。那邊是個牧場,以一條河為界,河寬三十多米,叫胡布圖河。

陳福禮去看過那條河,到河的下游一個甩彎的地方下圍網(wǎng)掛魚。尺把長的細鱗魚和巴掌大的灘頭魚。兩種魚都屬于冷水魚,肉細嫩,刺少,味道鮮美。那時候,剛剛搞活經(jīng)濟,界河里是不許捕魚的,陳福禮下圍網(wǎng)也是偷著下,跟他一個要好的兄弟,主要是為了緩解嘴饞,弄些下酒菜。

陳福禮跟他那個兄弟都是邊貿(mào)碼頭上的扛包工,說白了就是腳力,靠辛苦賺錢。一整天地泡在碼頭上,有活了風風火火地干,淌些汗水不算個啥,沒活了就碼頭石板上一坐,吸紙煙吹牛皮嘮些家長里短,打發(fā)時間。日頭萎靡之后,也就到了收工的時候,三兩個人聚一堆喝酒,享受一天勞動的成就感,拿神仙的日子都不換呀。

陳福禮在一回撈魚的時候,認識了漁政所的老麻。界河嘛就不能隨隨便便地捕魚,撒網(wǎng)使船是要許可證的。老麻就在那天下午抓了陳福禮的現(xiàn)行,也就是等陳福禮下了圍網(wǎng),再過半小時往上邊拽掛網(wǎng)的一剎那,老麻出現(xiàn)了。老麻先看見了網(wǎng)上掛著的魚,再拿眼睛瞥斜著陳福禮亮出了自己口袋里的證件。老麻說私自下河捕魚,得處罰你。

那一回陳福禮不但沒有被老麻處罰掉,兩人還成了好朋友。老麻把陳福禮請到家里,陳福禮拎著掛上來的魚,從河邊走回鎮(zhèn)里,再進到老麻住的漁政家屬院。老麻為什么沒有處罰陳福禮呢?理由太簡單了,兩個人的原籍都是山東即墨縣的,僅這一點老麻就在河邊上跳了一跳,他在陳福禮的身份證上邊發(fā)現(xiàn)了老鄉(xiāng)。老鄉(xiāng)見老鄉(xiāng),兩眼淚汪汪,許是派上了用場。

老麻的老婆是個瘸腿女人,比老麻年齡小十幾歲。女人不是太瘸,只是有點稍稍的踮腳,模樣卻標致。老麻說話不掩飾,他跟陳福禮說女人是他誑來的,至于怎么誑的以后會告訴他。陳福禮看著女人坐在庭院的石階上拾掇魚,手法干凈利落,那些尺把長的細鱗魚和巴掌大的灘頭魚縱使是活蹦亂跳的,到了女人的手上那也立馬變得服服帖帖。

老麻跟陳福禮坐下來喝酒時,小了聲地跟他說,你嫂子不光收拾魚厲害,到床上收拾咱也不含糊。

陳福禮小口喝酒,然后抿嘴笑。那是他剛跟老麻認識那會兒,是邊境小城東寧的夏天。雨水把胡布圖河下肥了,魚蝦也就跟著肥起來。老麻跟他這個老實巴交的小同鄉(xiāng)說,下河網(wǎng)魚、游泳都可以,誰讓你是咱弟呢,但不能過界,過了界有人管,邪乎著呢。

老麻是陳福禮在東寧縣城里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中的一個,他在認識了陳福禮這個小老鄉(xiāng)后沒多長時間,患了肺氣腫。這當然是后話了。

陳福禮喜歡在冬天時去胡布圖河上掛魚,他去的絕對不是主界河,而是從界河上分出來的河岔子。每次掛魚都得拉著一掛爬犁去,上面堆著冰攢子、小眼網(wǎng)、操籮子和洗臉盆。季節(jié)越過了臘月的初六,天氣越發(fā)寒冷起來,河面上刮著大煙炮和羊毛風,呼呼嘯叫個沒完??申惛6Y卻不怕這個,雖說自己算不上標準的山東大漢,卻也啥苦累活都干過,下個大雪刮個煙炮又算啥!陳福禮掛了魚便拿到老麻家去拾掇,然后叫兩個朋友喝酒。他心里尋思的是,人來世上走一遭,要受的苦就得受,那么該享的福呢,不也得享點嗎?

3

陳福禮喜歡一個人坐在木板屋里下棋,身旁是燒著木炭的火爐子。他手中捧著一大號茶缸,里面是新沏好的熱茶水。雖說不是什么好茶葉,卻濃,更能暖身。早上剛吃了掛面條,辣椒放多了嗓子眼發(fā)干,不多喝熱茶水哪行呢!

木板屋里再沒有別的人,陳福禮除了聽收音機外就是下棋,再不就是出去拾干柴。收音機也只有兩個臺,早晨起來聽早間新聞,中午十二點的時候聽單田芳的評書《薛家將》,每天聽一段過癮。棋是五子棋,拿粉筆在桌上畫了棋盤,石頭子和小樹棍當棋子,他一個人扮兩個角色,你來我往地殺將起來,特過癮。陳福禮是有心事的,他在心里恨一個人,就是他在碼頭當扛包工時的老板田文民。田文民的發(fā)包行最早起步時只有兩個人,可幾年之內就干大發(fā)了,每天有近兩卡車的貨發(fā)往國外,這就需要很多像陳福禮這樣的扛包工人。陳福禮和田文民只不過是主雇關系,那么恨又從何而來呢?這當然又要有一番話說,不是急的事。所以陳福禮下棋時便把另一方當成是他的老板田文民,他要狠殺狠打對方,直到想方設法地殺死它。

陳福禮在恨田文民之前還曾愛一個女孩,那女孩叫葉小青,跟他是同鄉(xiāng)。兩人一塊出來打工,互相照應著,感情不錯。陳福禮在碼頭上當扛包工人,每月賺的錢不少,葉小青在田文民的發(fā)包行里做記賬員,工作算不賴,即輕閑還得體,工錢開得也不少??蓛扇藳]好上多久,葉小青便跟田文民好了,他們還公開地挎胳膊摟腰,簡直就把陳福禮氣炸了肺。

陳福禮就把棋子另一方的自己換成了葉小青,拿田文民來殺葉小青,再拿葉小青跟田文民嘶咬,讓他們兩敗俱傷。當然這種游戲是擬人化的,全部意念都掌握在他手上。也就是說在玩每一盤棋時,他既是棋手又是裁判員,阿Q的精神勝利法被他在大山里演繹得淋漓盡致。

陳福禮要不也不一定這么恨他的老板田文民,他很愛葉小青這個女孩。有一回下大雨,陳福禮跟葉小青正戀愛著,他帶葉小青去回民巷吃烤羊肉串。葉小青喝多了,兩人冒雨回到葉小青租的房子里,趕巧她同伴不在,葉小青竟在換衣服時讓他摟抱。陳福禮就借著酒勁想一往無前地占有她水靈靈的身子。卻被葉小青拒絕了,說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讓他盡興。可陳福禮沒有等到下一次,葉小青就移情別戀了,想當然她的身體也就八九不離十地歸了可惡的田文民。

那一次陳福禮是第一次看見女人的裸體,葉小青胸前那兩顆滾圓的乳房像磁石般吸住他的心。多少回做夢都夢見過,以致他在許多個白天里產(chǎn)生過想找一個女人摸一回的想法。

為此,陳福禮曾問過跟他十分要好、同樣是碼頭扛包工的周邦國,女人的身子咋就那么吸引人呢?喝了酒的周邦國吐著舌頭說,女人是老虎,誰摸了誰倒霉。對此,陳福禮不以為然,借酒勁說,男人嘛當敢為之,做一回自己想做的事情,即便是犯了法也值。

周邦國說你小子別是真有這想法吧?

陳福禮臉上藏著笑沒吭聲。

4

三嫂的小酒館真是太小了,兩間木板房,跟陳福禮看守的木材檢查站差不多。去掉灶房,酒館里只能擺兩張桌。讓人感到新鮮的是桌椅板凳都沒有刷漆,仍舊保持著木頭的原色。陳福禮去過一次酒館后便跟老板娘三嫂熟識了。女人快言快語,粗嗓門,長得也俊,一說話哈哈地笑。三嫂跟他說,原先沒想開酒館,她丈夫承包了山坡附近的十幾畝地,既種地又養(yǎng)雞,忙個不亦樂乎。夫妻兩個在這里住,男耕女織,生活過得挺舒心。漸漸地來山里開荒種地搞承包的人多起來,到他們家里討水喝或者混口嚼咕吃。更有進山拉木頭的卡車司機來找飯食的,就看中了他們房前房后菜園子里水靈靈的蔬菜和門前空地上刨食吃的本地雞。這些個人吃完飯臨走時就給三嫂扔下幾張錢,算是答謝,也頂了飯費。

后來三嫂的腦袋瓜就開了竅,跟種那幾畝田的丈夫商量,何不利用現(xiàn)有資源開家小酒館,哪怕三張桌兩張桌也好。賺點種子化肥錢,也方便了過往的那些進山出山的卡車司機。兩人收拾了一下,請木匠打好桌椅板凳便開張營業(yè)了。小笨雞是主打菜,前院后院養(yǎng)著幾十只呢,殺一只大鐵鍋里燉爛糊,加些剛晾曬好的新鮮蘑菇和粉條,雞肉塊熟了之后,湯里放入花椒大料和煙熏草,香味就出來了。因為大鐵鍋的灶是砌在院子里,那香味便從院子里飄散出去,順沙土路跑出去很遠。

聞香下馬,那些大卡車的司機趕飯點或晌午時分路過小酒館時便紛紛靠邊把車停了,進屋吃笨雞蘑菇喝燒酒。三嫂不整只或半只雞地賣,而是論碗,一碗多少錢,夠吃又不浪費,實惠得很。三嫂還擅長做老虎菜,就是所謂的咸菜,拿蔥絲、尖椒絲、香菜絲拌精鹽、味素和醬油,特爽口,來的酒客不論幾個人都會賞一小食碟,不收錢。食客們也可以點蔥花炒雞蛋、蘸醬菜、油燜尖椒和炒茄子絲等,反正都是農(nóng)家菜,下酒吃起來又實惠,一頓飯賺上個十塊八塊錢,架不住積少成多呀,手頭不就有了些積蓄嗎?

時間久了,那些大卡車司機就不聞香下馬,而變成了聞香識女人。遇到靦腆的酒客,只聽老板娘說笑,低著頭吱吱喝酒;遇到莽撞的酒客,插科打諢,眼睛盯著在廚房里外忙活的老板娘說黃嗑,能占到什么便宜呢?占不到便宜,只能過個酒癮飽個眼福。

三嫂也跟他們開玩笑,動手動嘴,掌握住分寸即可。就算是話語上吃了虧,又能咋,人是完整的,又不缺斤少兩,把錢賺到手方是目的。一時間小酒館生意倒很興隆。

陳福禮也算是其中的一個食客,他每星期來一趟,不多也不少。每次喝兩壺到三壺酒,頂多二十塊錢,既消磨了時間又落了個酒足飯飽。陳福禮一般情況下都是利用星期天的晌午時分到三嫂的酒館里吃飯。在山上看房子每天的飯食基本上是自己做,青菜干糧、粗茶淡飯見多,缺的就是葷腥,咋也得改善一頓。拉解饞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看一回老板娘那張葵花般笑著的臉,然后再順路回縣城里洗個澡。

5

陳福禮不知從哪年哪月哪日起,對泡澡堂子情有獨鐘起來。他光顧的澡堂子都是大眾化的建筑,也包括里面的設施,既小又溫馨。拼著力氣在碼頭上奔跑,扛一天的貨包,汗水都沾身上了?;ㄉ衔鍓K錢買一張澡票,連搓澡都在內了。那澡堂子里的水蒸汽可真是夠熱呀,繚繞在陳福禮身體的周圍,使他激動得連眼淚都要流下來似的。打小時候起自己就成了孤兒,有關家的溫暖只能是零星的片斷。比如澡堂子里的水蒸汽,真就好比母親生火做飯時制造出來的晚炊那么親切。陳福禮會將整個身體都浸泡到熱水池子里邊去,一泡就是一兩個小時,待身心里的疲倦全部跑光,他才起身去沖涼和搓澡。

陳福禮在澡堂子里的最后一項活動是到休息廳去躺著喝茶和修腳。澡堂子里的修息廳不大,大間的黑屋子里放十幾張木床,鋪上漿洗好了的花格子床單和塞了稻草籽的白枕頭。旁邊的茶桌上擺一壺事先泡好的茶水,不一定是什么上好的茶葉,但味道卻好,喝起來解乏。休息是免費的,茶水也是免費的,只有修腳要花錢。陳福禮剛來時修腳師傅告訴他修腳的價格是十塊錢,后來熟識了價格有所浮動,變成了八塊,再后來,也就是半年之后,修腳師傅只收他五塊錢了。修腳師傅還跟他說,收他這五塊錢是沒有辦法,上交澡堂子的費用她沒權力免。陳福禮說免不了拉倒,咱交就是了,這樣咱已經(jīng)滿足了,多虧了你照顧呢。

原來修腳師傅是個比他大幾歲的女人,長相一般,也是外來打工的主,跟陳福禮聊熟了就近便起來,也同情他的身世白給他修腳,不要工錢了。當然這里面是有故事的,陳福禮請她吃過幾回晚飯,無外乎是蒸餃、泡面或者盒飯什么的。人怕臉熟,事怕見面,熟識了感情便要升華的。那個修腳的女人叫大華子,是郊縣菜農(nóng)的女兒,隨爹媽種卷心菜種得忒膩歪了,心便長了草,甩開鋤頭撂挑子跑城里打工干雜活。先是在澡堂子里當勤雜工,后又搓澡拍背,沒幾個月下來被一個比她歲數(shù)稍大點的女人收為徒弟,做了修腳工。

在澡堂子里干了三年的大華子快三十歲了還沒找到適合自己的男人。她心里有很多想法,比如賺夠了錢回鄉(xiāng)下蓋房子,幫哥哥娶媳婦,能抓住什么機遇留到城里不吃農(nóng)民飯。其中最強烈的想法是后者,在城里嫁掉自己,安個家。在給陳福禮修腳時她問過陳福禮是不是城里人,陳福禮說是呀,咋不是城里人呢!大華子說確切一點說問你是不是城里戶口?陳福禮說是,在碼頭上當扛包工人的,有哪一個不是城里戶口呀?問得不清楚,答得也含糊其詞,只能是糊涂神糊涂廟了。大華子就對陳福禮好起來,一來相中了他的城市戶口,二來又是個扛大包的,兩人的工作首先就般配了,這才是愛情的基點。要不咋講究門當戶對呢?

一來二去的,兩人有了那么點意思,心里就都有了想法,各自想著怎么向前發(fā)展下去。

這也是陳福禮每周下山吃酒泡澡堂子的真正原因,那就是見修腳師傅大華子。

6

臨近臘月的幾天,從山上往山外拉木頭的車多起來。

那些大卡車司機原來過陳福禮的檢查站時還減速停車,甩根煙給他再搭句話。可現(xiàn)在卻直接開過去了,連個喇叭也不按。陳福禮覺得蹊蹺,心里想等再下山一定找姐夫四眼問個究竟,說不定上面那道卡子里的人跟那些卡車司機交待了什么。說他這道卡子早就撤了,說他陳福禮只不過是個臭看房的。

趕巧一天黃昏下清雪時,陳福禮要搭一輛下山的卡車去酒館里買點熟食,卻被那個長了一臉絡腮胡子的家伙拒絕了。那家伙把車開得絲毫沒有減速,嗖地一下就過去了,把站在路邊攔車的陳福禮差點閃個跟頭。

陳福禮心里的火騰地上來了,嘴里罵著媽拉個巴子的,不服老子管了是不是?得來點顏色了!陳福禮便利用第二天上午的時間揮斧子砍木頭,再用釘子釘起來一個欄桿,桿底墜上石頭,平著一放路便被橫住了。自己則搬個椅子往門前的太陽下一坐,來往的卡車就不得不停了。

上山的卡車他開桿放行,下山拉木頭的卡車必須得停下來,看看運材的手續(xù)齊全不。陳福禮不怎么識字,卻認得那鮮紅的章子,有章子的就放行,沒章子的先留下來說說清楚。

陳福禮的行動見了效果,一些拉木頭的卡車司機態(tài)度好轉起來。有兩輛車被陳福禮逼著開到旁邊的空場上先扣押下,說等驗好了他們的運木材手續(xù)再放行。兩位司機都知道這明擺著是在整治人,但也絲毫沒有辦法,誰讓人家這是木材檢查站呢。這小子相貌一般,穿戴也不怎么講究,但狗尿苔不濟,它長在了金鑾殿上。只好說軟乎話遞煙卷,天黑前好趕路呀。幾回被陳福禮這么一折騰,竟也有卡車司機暗地里給他塞幾張錢。雖則是三五十元錢,但收錢時的感覺舒坦呀!陳福禮就有股子心花怒放的感覺。三十幾年人生之路啊,從未這樣被人待見過,自己真就猶如在夢里一樣。

陳福禮一般都是在上午時把欄桿放開,讓上山拉木頭的卡車過去,下午再把桿放下,截那些牛逼的運材車。那么上午干什么呢?陳福禮是有規(guī)律的,吃完早飯,掖下夾把鐮刀去后面的山坡樹林里去拾柴,干樹枝朽木頭逮什么劃拉什么,白天得燒爐子引火,晚上得燒炕熱被窩,要不然大冷的天怎么活人呢。

最初的幾天,陳福禮在木板屋的附近轉悠,干柴便被他拾得差不多光了。陳福禮就趟著大雪殼子往坡北的枸杞溝走,一來那里邊柴禾相對多一點,二來許能采到些凍果子,說不定還能遛到獵戶下的尼龍?zhí)?,撿到野兔、山雀、沙半雞什么的。

陳福禮不是沒拾到過獵戶套住的野物,偌大的山場,野物也不屬于誰家的,誰拾到不是拾呢。一回是兩只野兔,一回是一只狍子,都被他拿到三嫂的小酒館里充了酒菜錢,野物估秤,再換算成錢,都一股腦地存在酒館里,核算他日后來吃喝的賬單。

事有湊巧,陳福禮在一次去枸杞溝時,遇到了一個黃頭發(fā)的中年女人。當時天正下著小清雪,光線有些暗淡,女人卻跪在一塊斑駁的石碑前哭泣。陳福禮所在的地方除了廟就是石碑,亂墳散布周圍幾里的山坡。這些物件再被翠綠青寒的松樹柏樹掩映起來,更顯荒蕪和寂靜。陳福禮想除了他以外,真還有人敢來這陰氣重的地方啊!自己之所以敢來轉悠,拾柴找野物,是因為手里有把鋒利的砍刀。

陳福禮隔十幾米遠就站住腳,右手將刀握緊,朝女人喊話。他說喂,前面跪著的是人還是鬼呀?大冷的天不好好在家里暖和,跑出來嚎喪個球呀?

沒想到那女人竟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風雪中看不清女人的臉是俊是丑,但卻讓陳福禮斷定是個人。

陳福禮腿抖著一步步挪到跟前,就站在女人身后,小了聲說,是誰家妹子呀?在這兒哭天抹淚的,也不怕傷了身子骨。

女人沒有回頭,細細的嗓音只說了兩個字,祭祖。

陳福禮就納了悶了,這一片山坡是有些石碑和墳墓,但據(jù)他所知,那都是一些士兵的安葬之所呀,日本關東軍投降前的最后一仗就在這里打的。這女人跑這兒來祭的哪門子祖?

陳福禮便不吭聲了,從懷里摸出紙煙來,點上火邊吸邊等女人忙完她的事。

女人終于起身,拍打掉身上的積雪轉過頭來,淚眼依舊盯住他看。

陳福禮驚住了,女人不僅長得漂亮,而且還是俄羅斯籍,金頭發(fā)黃眼睛,手里提著一倒空了酒的玻璃瓶。

兩人回到木板屋后,陳福禮從女人生硬簡單的漢話里聽出來她是從對面一個叫琴瓦連科的牧場過來做服裝生意的,叔叔竟是一名蘇聯(lián)紅軍戰(zhàn)士,解放東寧縣城,也就是攻打侵華日軍據(jù)點東寧要塞時被炮彈打中陣亡在枸杞溝北坡那片開闊地上的。女人說包括她叔叔在內,那場仗有幾十個蘇聯(lián)紅軍犧牲了呢。

陳福禮說你叔叔是好樣的!他邊說邊豎起大拇指。女人說她幾年前來過一次,想找她叔叔的骨灰,看能不能運一點回國。陳福禮說找到了嗎?女人搖頭,說死的人太多,沒辦法動土。陳福禮在心里想,是呀,那么多勇敢的蘇軍士兵,一鍬挖下去說不準會驚動哪一位的英魂。

陳福禮第一次對一個女人產(chǎn)生了敬畏,女人跪在冰天雪地里的樣子,女人那一份虔誠!他跟女人說想留下她吃晌午飯,怕女人不明白,就拿手比畫著,又往火爐子里添柴禾,又拿小鐵鍋比畫,惹得女人呵呵笑。

女人真在他的木板屋里吃了晌午飯。陳福禮使出平生的能耐做了一頓肉絲鹵的撈面條,又用小辣椒炸了碗雞蛋醬。陳福禮跟女人許諾,飯后就帶她趟棒槌溝去看東寧要塞的遺址,那里是她叔叔的作戰(zhàn)對手日本侵略軍負隅頑抗的地方。

7

半個月后的一天下午,陳福禮跟漁政所的老麻湊到一塊喝酒,是鎮(zhèn)上的一家回民館。很長時間以來,陳福禮跟老麻一起喝酒就全部由陳福禮來買單了,因為陳福禮從瘸腿女人嘴里知道了老麻患上了肺病,他一個扛大包的大老爺們咋能讓一個病人花錢請他喝酒呢。兩人要了一盤水爆肚、一盤扒肉條和一斤燒麥正喝得歡呢,曾一起跟陳福禮干過扛包工的周邦國跑來給他講一件事。周邦國說你對象住院了,沒人替交押金,打電話讓我來找你。陳福禮說瞎他媽放啥炮,我哪來的對象?周邦國說福禮哥你別鬧,是真事,你對象葉小青呀,她現(xiàn)在正躺在醫(yī)院里叫喚呢。

這回陳福禮信了,他說你提到葉小青那我倒是得管一管,好歹跟我處過一段時間,她到底咋了?周邦國說好像是生小孩難產(chǎn),醫(yī)院讓家屬交押金呢。

陳福禮酒沒少喝,腦袋瓜子轉了幾轉想,她生小孩該找工頭田文民呀,不是他給搞大肚子的嗎?那雜種這忽兒跑哪躲清靜去了?

一邊舉著杯子正灌酒的老麻嚷道,沒想道兄弟還有個對象,真就不賴,對象生孩子哪有不管之理!趕緊的,打輛車,別去晚了落埋怨。陳福禮放下酒杯沖著周邦國說,你他媽說的到底是真是假呀?周邦國說誰唬你誰犢子揍的。陳福禮腦海里立時就浮現(xiàn)出葉小青那漂亮模樣來,他想這會兒該是一副不知怎樣痛苦的樣子呢。陳福禮不想去,卻被老麻扯脖領子給拽了起來。老麻嘴里噴著酒氣說,男人都應是條立地七尺高的漢子,不能裝熊也不能無情義,趕緊去別讓人家等急了!咱哥們喝酒有的是時間。老麻把陳福禮從酒店里推出門的當口,還沒忘了塞給他手里一卷錢。

陳福禮跟著周邦國出酒店門后,打了一輛出租車,直奔二道街的婦產(chǎn)醫(yī)院,再連跑帶顛地上到三樓的引產(chǎn)室,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穿白大褂的一個女醫(yī)生見他們倆跑過來,忙遞上一張單子說,患者早產(chǎn),必須得馬上手術,家屬趕緊在上面簽個字,再去樓下交押金。

陳福禮想既然來了,救人要緊,就代田文民簽一回吧,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陳福禮在上面簽上了田文民的名字后,就問醫(yī)生得交多少錢押金?醫(yī)生一邊忙著進引產(chǎn)室一邊說單子上不寫著呢嗎?陳福禮把手里捏著的另一張紙拿給周邦國看,兩人同時念出上面的押金數(shù)來,是一千塊錢。陳福禮把老麻塞他手心里的那卷錢打開數(shù)了一下,是六百塊錢,再掏自己身上竟還有五百多塊,交押金是夠了,可這錢是交還是不交?不交吧,樓下收款室等久了肯定通知引產(chǎn)室,那就會有中止手術的可能;交吧,自己又和葉小青真的沒什么關系了,而且她肚子里那孩子也跟他無關,這究竟算啥子一碼事情呀?錢倒是小事,田文民知道了也不好說呀。

陳福禮就問站在他身邊的周邦國咋整,他說我跟葉小青已經(jīng)黃球了,咱替她交住院押金算咋回事呢?周邦國說俺知道你倆黃了,但她打電話來非得讓找你來幫忙,那傷心的樣子誰忍心拒絕呢?我看還是先交了吧,等孩子生下來了再說。

陳福禮便把錢數(shù)好交給周邦國讓他下樓去辦,自己在這邊守著,看還有什么事情,然后就蹲在了屋門前等。

半個多小時后,引產(chǎn)室里傳出來嬰兒哇哇的啼哭聲,隨后門打開出來一個女護士,拿眼睛盯著陳福禮說,恭喜你!是個男孩。女護士轉身進屋的一剎那,陳福禮朝樓下走,他要去找交款還沒回來的周邦國,他要把這個所謂的好消息告訴給周邦國。陳福禮朝樓下走時,旁邊座椅上有一對也等著生產(chǎn)的夫妻,只聽女的說,生兒子了都沒見那當?shù)母吲d,你們現(xiàn)在這些臭男人呀,也不知道整天心里裝著什么。陳福禮沒敢回頭去看,他覺得自己的后背已經(jīng)有把錐子樣的利器在刺著他,脖子上的汗珠已經(jīng)順著秋衣領子淌了出來。

陳福禮在心里罵了一句,媽了巴子的,要是我兒子我不高興才怪呢。

陳福禮和周邦國一塊進到葉小青母子倆的病房時,葉小青面色紅潤地跟他們打招呼,還拉了陳福禮的手讓他坐到身邊來。陳福禮啞著嗓子問她究竟怎么回事,葉小青說一言難盡呀!之后,葉小青便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講給他們聽。原來她圖虛榮跟了碼頭上發(fā)包的老板田文民后沒多久,田文民便涉嫌走私一種叫杜冷丁的藥品被抓入獄了,所有的財產(chǎn)全都被沒收了,丟下她一個人和南方家里的老婆孩子。

陳福禮說你現(xiàn)在后悔了吧?葉小青說后悔死了!陳福禮咬了牙說,可后悔藥這世上壓根就沒有賣的。陳福禮見葉小青低著頭不吭聲了,便接著說,今后打算怎么辦呀你?葉小青沉思一會兒后說,走一步算一步唄。陳福禮又轉過身問周邦國,醫(yī)生說得住多長時間院?周邦國說至少要一周的時間。陳福禮就跟葉小青說,城里你還有親戚和要好的朋友沒?得把他們找來伺候你呀!我在山上給林業(yè)局看房呢,實在是脫不開身。葉小青說你去城郊幫我把姑媽找來吧,另外幫我去信用社取點錢,還你們替我交的押金,剩下的還得交醫(yī)藥費和住院費。葉小青說著從包里掏出一個紅皮的存折本來,扔給陳福禮。

陳福禮彎下腰身看了一眼躺在葉小青身邊的嬰兒后,抓起存折跟周邦國往門外走。下樓梯時,陳福禮跟周邦國說,要不你娶了這女人算了,不用花啥嫁妝錢不說,連生孩子的力氣都省了,我看挺好。

周邦國說放你媽的狗屁!孩子是你鼓搗出來的,往俺身上栽贓,虧你想得出!你咋不撿著呢?

陳福禮說,咳,潑出去的水呀,咋個收起呀!

8

差一周的時間就到小年了,四眼帶幾個人來到陳福禮看守的木板屋。陳福禮想咋來這么早呢,前些天他去山下的澡堂子洗澡順便去找了姐夫四眼,跟他商量小年前找個閑人頂他幾個班,他要送葉小青娘倆回鄉(xiāng)下老家。

人家葉小青也挺好,出了院后讓陳福禮幫著在利民街租了間平房,帶孩子獨自過起來。這期間陳福禮去看過兩回,葉小青還留他吃了飯,給他割肉包餃子,炒幾盤菜下酒。酒后陳福禮想借耍酒瘋跟葉小青動手動腳,卻被她堅決地拒絕了。葉小青說除非你跟咱去扯結婚證,給孩子當爸爸!陳福禮酒便醒了,說這孩子他不是我兒子你讓我怎么給他當爸爸?葉小青說當后爸唄,你喜歡的是我的身子還是別的什么?一個大老爺們就做出這么一點犧牲都沒有勇氣,還想別的好事,美的你!

陳福禮說那得容我好好想想。我這人你還不知道嗎?是最不愿意占人家便宜的。

葉小青也咬著牙說,那你就想吧,好好地想!

結果是沒等陳福禮想好這件事,葉小青就給他捎話說,小年前她要帶孩子回鄉(xiāng)下住一陣子。這才引出陳福禮找姐夫四眼請假的話茬來,他要親自出馬送葉小青他們母子倆回去。

陳福禮跟姐夫四眼說,還要等幾天才走呢,你人找這么早干嘛?

四眼指著其中兩位穿制服的年輕人說,這兩位是縣公安局和縣安全局的同志,找你了解事情的,你跟他們去吧,這里交給秦師傅。四眼的身邊還站著一位穿工作服的中年男人,正笑瞇瞇地朝陳福禮看著。

陳福禮跟那兩個穿制服的人上了門外的一輛草綠色吉普車,便朝山下駛去。

在車上其中的一個人讓他老實交待問題,說他們的辦案方針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并讓他聽清楚了。

陳福禮說聽你們的話好像我真犯了啥錯似的,你們說的這話好像我從電影里邊看過,是不是在演電影呀你們?

那個人就火了,說你還真不老實呀,跟你姐夫介紹的一樣,臭無賴的作風還是有的。那人說完話便從口袋里掏出一副黃銅手銬,麻利地把陳福禮的兩只手銬上了。

這回陳福禮傻了,他拿戴了手銬的手摸了摸腦門說,交待的話也得容我想想啊。

車駛到山下時,他隔著窗玻璃看見三嫂的小酒館門前停了好幾輛裝滿了木材的大卡車。陳福禮便說,是我扣截運材車勒卡司機錢物的事吧?總共也沒有多少錢,我退賠不就行了,還值得你們這樣大動干戈嗎?

那兩個人沒有吭聲,車子出了山沿著沙石路繼續(xù)朝縣城里開。

好半天陳福禮又自己嘀咕著說,難道是我跟澡堂子女搓澡師大華子勾搭連環(huán)的事犯了嗎?就算是犯了也沒多大點事呀,還用警車來抓我啊!

到縣里的城南分局后,帶他回來的兩個人跟他攤了牌,他被牽扯到了一起特務案中:前幾天那個在枸杞溝雪地里跪拜她叔叔的女人真名叫王啟玲,是個中俄混血兒,在去對面國家做邊貿(mào)生意時被其特務機關策反,回來替人家收集軍事、經(jīng)濟等各方面的情報,現(xiàn)已被抓獲。她供出其收集到的東寧棒槌溝附近的尚未開放的日軍要塞的地形地貌照片,就是由山里一個木材檢查站看守帶她走一條鮮為人知的小路去偷拍的。

那個公安同志拿出一些洗好的黑白照片給陳福禮看,陳福禮的腦袋瓜子一下子就大了。他說,我這不是混球嗎?她說她叔叔是蘇聯(lián)紅軍,戰(zhàn)死在咱要塞附近的戰(zhàn)場上我才答應幫她的,我哪知道她是狗特務啊?

陳福禮被關了整整三天三宿,事情最終算是搞清楚了,他沒有參與這起特務收集情報案,只是在不知事情真相的情況下被人利用了,以罰款和說服教育為主,再由姐夫四眼做擔保,在材料上按手印后被放了出來。

姐夫四眼要帶他回家里吃飯,被陳福禮拒絕了。陳福禮說以后我沒有你這個姐夫了,咱恩斷義絕!四眼說為啥呀?陳福禮說你們不是討厭我,跟公安都說我是臭無賴嗎?陳福禮的話把四眼的臉一下子就說紅了,四眼有點結結巴巴地說,那不是也被你氣的嗎?你說好不容易給你找了個清閑工作,你不好好干不說,還擅自攔截人家運材車,你這犯法的事林業(yè)局保衛(wèi)科還沒找你算賬呢。

陳福禮甩開四眼,徑直奔了葉小青租的房子。他算了下日子,今天或者明天,正好是葉小青說的要回鄉(xiāng)下老家的日子,他想咋也得去送送那孤零零的母子倆。

陳福禮先去街邊的信用社取了幾百塊錢,準備到時給葉小青帶上。沒多還有少呢,這女人不容易,來城里沒幾年吃了不少苦不說,還被騙了個底朝天,最終是抱著害了她的男人的孩子回娘家去。陳福禮在被關的幾天里就想好了,要是葉小青認可,自己就要了那孩子,跟他們娘倆一起過,等過完了年自己攢些錢,買兩間平房,娶她過日子。

陳福禮趕到葉小青家房門口時,正好碰到葉小青抱著孩子出來上出租車,身邊站著幫她拎行李的周邦國。兩人忍不住四目相對的時候,葉小青的眼睛濕了,好半天她才對陳福禮說,我們要回老家了,你一個人在城里多保重吧。

陳福禮一邊把手伸到褲袋里去掏錢一邊說,等過完了年我去接你們回來。

葉小青說,不用了,有邦國兄弟呢,他會照顧好我們母子倆的。

周邦國的臉在一瞬間便紅了,他低著頭什么也沒說,率先上了出租車,

車子開走許久,陳福禮才醒過神來,他的臉滾燙滾燙的,眼淚一串串地往下掉。

他想,人啊,萬事皆空最好啊,那就沒有了掛牽,那就沒有了負擔。

陳福禮手里捏著那幾張鈔票轉身朝街西的方向走,他想好了,去找漁政所的老麻喝酒去。如果老麻問他酒足飯飽了干嘛,他就拽上老麻去大華子修腳的那家澡堂子泡熱水澡去。

陳福禮走在方磚砌的街面上。天開始落起雪來,雪片子東一片西一片地舞著,真大呀!

責任編輯 趙劍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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