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陽
張艾嘉的電影《心動》,成年后的小柔和浩君在日本邂逅。說不出的驚喜,一起吃飯,喝清酒,然后開房。他們爬上東京塔,俯瞰全城,小柔問,你家在哪?浩君說,我結(jié)婚了。又回到旅館,又做愛,完事之后,小柔伏在浩君的肩上哭,眼淚把頭發(fā)糊在臉上。浩君不說話,只是親吻她的臉。他的無名指,有一圈白白的戒痕。
這時候,導(dǎo)演張艾嘉趕緊跳出來解釋,這眼淚可不是懺悔或內(nèi)疚。其實她不用多說,成人之后誰都懂。如果這段艷遇戛然而止,當然很好。只是,浩君主動為這段關(guān)系埋單——他離婚后跑去找小柔,把一枚戒指丟在水杯里,說,嫁給我就喝掉它。小柔把杯口傾斜,掏出戒指戴上,嗔怒道,“我偏不喝”。
浩君搭第二天的最早班飛機回日本。小柔跑去送行,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又放開讓他走。
電影切到他們的中學(xué)時代。17歲的小柔和浩君瞞著父母去小旅館過夜,兩人渴慕貪歡已久,躍躍欲試,最終相安無事;晨光透過窗簾灑在床頭,小柔說,這是我第一次和別人一起看天亮,結(jié)婚是不是就是這樣子?
故事至此,已然無關(guān)艷遇,它更像一場邂逅。不是我咬文嚼字,兩個詞雖然都有“偶遇”的意思,但艷遇明顯要更干凈明快些,而邂逅是莎樂美第一次吻喬卡南的味道——是苦的;就像小柔的眼淚。
年輕人哪里懂得邂逅呢?用董橋的話說,邂逅是屬于中年人的詞匯。
艷遇是《泰坦尼克號》,他贏了一張船票,卻花光了一輩子的運氣;邂逅是《霍亂時期的愛情》,他們坐在船上,船卻永不能靠岸。
艷遇是白素貞和許仙,一場人工降雨之后,夫妻雙雙把家還;邂逅是白居易和琵琶女,感嘆同是天涯淪落人,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好了。不窮舉了,聰明如你,看到這兒,一定能理解我的意思。人們喜歡艷遇,就像人們喜歡旅行。從北京乘飛機,只要到了麗江,心情自然就會好起來。你不需要理解麗江,麗江也不需要你的理解;你高興你的,她美麗她的,因為她美麗,所以你高興;因為你高興,所以她仿佛成了你的私人風景。而實際上,你不打擾她,她不參與你,你還是你,她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