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英
上司是個名牌大學的畢業(yè)生,獨斷專行,作風強硬,誰要在工作上稍有一點瑕疵讓他逮著,就會被他訓得體無完膚、無地自容。大伙對他又恨又怕,卻又無可奈何。我就曾讓他當著下屬的面給罵了個狗血噴頭,我牙癢癢的,恨不得他馬上高升到別的單位或就此虎落平陽,但表面上我仍然對他很恭順,防止他打擊報復。
機會總是會光臨每一個臥薪嘗膽的人。那一天,馬鳴也讓領(lǐng)導逮著了小辮兒,事情起因不大不小,也就決定了處理的時候亦可重可輕,但上司以他一貫的風格嚴厲處理了馬鳴,并且通報批評。
這事就可以鬧大了。誰都知道馬鳴是個魯莽沖動,心口咽不下一口雜氣的主兒。
我的夜晚忙碌了起來,每個晚上我都趴在電腦前面,寫一篇篇詛咒、辱罵、恐嚇的信。我妙筆生花,將我聽到的、看到的、推理的、懷疑的以及想象的所有關(guān)于上司的丑惡行徑全部寫在一封封信中,用極其銳利、極其惡毒的語句攻擊他做的每一件事、說的每一句話,我嘲笑他某一個看法的愚昧,提出如果是我將會怎樣怎樣。那段時間,我的所有郁悶所有痛苦所有煩惱,都化為犀利的語言傾瀉于筆下,流進上司的郵箱。
這真是件痛快的事。寫完之后,我常躺在床上,開心地想象驕傲無比的上司收到那些郵件時,那張松弛的臉皮會怎樣越繃越緊,繃成綠色,然后“嘭”的一下,炸成一堆白粉。
我盡情地寫著,酣暢淋漓地寫著,暢所欲言。
我不擔心上司會懷疑到我頭上,每一個人都會將這事歸結(jié)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馬鳴身上。我也不覺得這樣做對不起馬鳴,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我替馬鳴說出了他的心里話,是在替他行道,為他出氣。
我越寫越痛快,文筆突飛猛進,心情一天比一天好,上班精神抖擻,思維越來越敏捷,效率也越來越高。我每天非常細致地觀察上司的一言一行和他的所有舉措,夜里回家就分析找出他的不足之處,然后將之放大成我攻擊他的炮彈,一顆顆向他轟擊過去。
年底,上司決定提拔一個助理,人選竟然是我和馬鳴。上司跟我談話的時候,我裝作很不小心地泄露了馬鳴就是那個匿名信的作者。上司有點詫異地看著我,揮手讓我出去,又讓我叫馬鳴進去。
想象著上司會怎樣對著馬鳴暴跳如雷,我偷偷地笑,馬鳴這小子哪有當助理的能力?
我沒想到的是,助理竟然是馬鳴。那一天,馬鳴拍著我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看來,還得感謝你替我在信里提出的那些好點子啊。
我的頭轟的一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