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音
那一年我們年初三,男生留著土里土氣的中分頭,女生穿著紅白相間的肥大校服,開始懵懵懂懂知道了一些關(guān)于“男女授受不親”的事。上生理衛(wèi)生課的時候,男生們張大嘴巴望著黑板上放映的幻燈片,女生則埋著頭假裝在課桌肚里掏書掏筆忙活得要死。
有一次我們的生物老師把男生都趕出了教室,開始給我們講一些關(guān)于“好朋友”的常識,結(jié)果坐在教室后排的康莉莉突然尖叫起來,原來是有男生趴在后門上透過那個壞掉的鎖孔偷聽偷看。后來我們很生氣,老師也很生氣,就站在走廊上要求外面的男生把那個“壞小子”交出來。現(xiàn)在想想那時候的男生也挺不夠義氣的,他們“哧哧”地笑起來,異口同聲地大叫著一個名字:蒲凡。
從此以后,蒲凡就成了我們班女生的公敵,而且還是性質(zhì)特別惡劣的那種“階級敵人”,女孩子們有時候說到他,會撇撇嘴哼出一個稱呼:臭流氓。
那時候我也和別的女生一樣,很是瞧不起蒲凡。蒲凡的成績不好,當時我們正預(yù)備考高中,重點中學的試卷都是那么冷而厚,發(fā)到我們手中,帶著一種陌生的淡青色。每一次模擬考試,蒲凡都是拖后腿的人物,老師在講臺上念到他的名字,然后會很婉轉(zhuǎn)地盡量不表現(xiàn)出憎惡地加上分數(shù):32,或者27。
后來老師也對他不抱希望了,蒲凡坐在教室最后一排,只要上課的時候不發(fā)出鼾聲,他那一天的學習任務(wù)就算是完成了。后來他干脆任何一科的作業(yè)都不交了,除了每周上交一篇周記以外,蒲凡這個名字,幾乎已經(jīng)消失在我們的印象里。
直到快放寒假的某一天,那天中午我剛到教室,就聽見一陣吵鬧。是蒲凡在和另外一個男生打架,還掄了椅子,特別發(fā)狠的那種。后來我知道這場架的起因是蒲凡的藍色“X”代碼,寫在他不用上交的日記本上。
那時候我們都曾有過這樣一個帶鎖的日記本,它不用交給老師評優(yōu)或良,它僅僅屬于我們自己。它是淺藍或是粉紅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一定記載了我們成長過程中的那些快樂和憂傷。但不同的是“小流氓”蒲凡的日記曝光了,而那上面還有一個神秘的“X”代碼,其實也無非寫著他對這個藍色“X”的好感和掛念,女孩子們猜測完這個神秘的“X”,還會感慨說,原來蒲凡的文字竟是這樣神采飛揚,比如“她的影子就像一顆石子,在我的心湖里激起層層漣漪”。這樣的句子,在那時候是很了不起的。
在我們猜測了很多次那個神秘的藍色“X”代碼的所指以后,這個疑問隨著中考和畢業(yè)漸漸淡去了。后來念高中念大學,我喜歡上同班同系的男生,也會在燈下雪白的紙頁上將他化成一個藍色的“X”代碼。那時候我就明白了,我們不是羞于說出這個“X”的名字,我們只是愛上了這種默默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這種隱秘的歡喜不需要任何人參與,藍色的“X”代碼,事實上,它可以不代表任何人,它也許只是“與你無關(guān)”的成長秘密。
其實那時候我們班很多女生都在猜想,那個神秘的藍色“X”代碼,會不會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