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報.時尚》編輯部
郵箱里收到一封郵件:各位同學(xué),今年9月是我們?nèi)胄?0周年,歡迎大家回校參加“10周年聚會”。10年了?我有一點愕然,再掐指一算,可不是嗎?2001年考上大學(xué),到今年整整10年。給幾個老同學(xué)打了電話,就上網(wǎng)訂了機票,轉(zhuǎn)眼10年過去,真想回去看看。
聚會訂在9月10號,既是教師節(jié),又是中秋節(jié),據(jù)說同學(xué)聚會的一大功能是“拆散一對是一對”。臨行前,男友有點緊張地問我:“還記得回家的路嗎?”我笑他太緊張:“當然啦,還欠著幾十萬的房貸呢!”我知道他是擔心我見到你,其實我也有一點擔心,所以當我們那么“坦然”地在飯桌上相見,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我不得不靠吃瓜子來掩飾內(nèi)心的慌張。不敢看你的臉,我只好死死盯住你的皮鞋——真是一雙干凈又好看的皮鞋。慢慢接近30歲,有些男人開始變得干凈,有些男人開始變得邋遢。
在我的印象中,你一直是頹廢憂郁范兒。2003年的平安夜,我和宿舍女生興高采烈地去吃大盤雞,席間你不斷地打電話給我,卻什么也不說,只問我好不好。我說我很好,你便掛了?;氐剿奚嵋咽巧钜?,你突然央求我去看你,我不,反反復(fù)復(fù),終是拗不過你,打車去了。你看來是喝了太多的酒,執(zhí)意要走路回去,半路又要坐在護城河邊。夜晚的護城河邊寧靜而清冷,2個人彼此靠著坐著,沒有話,一直坐到快要凍透,我才把你拽回去。不記得是什么樣的場景,你突然吻我,我一時沒辦法反應(yīng),你的嘴唇冷而硬,只輕輕碰到,你便停住了,就那樣定定地看著我,這個吻就再沒有下文了。第2天早上,天氣很冷很冷,出門時我穿著你寬大的厚羽絨服,像個面包,半天系不上拉鏈,你嘆口氣,半蹲下來拉上拉鏈,我便再也感受不到寒冷的溫度。
后來有一段時間你住到校外,準備托??荚?,每天晚飯你會多加一個荷包蛋,然后我走好長的路送你去坐車,你總是走在左邊,時不時伸手撥開路邊垂下的樹枝。我們走得很慢,有時候說話,有時候不說話,跟你在一起心里很平靜,覺得相處就該是簡單安靜的。
你曾對我說,兩個人相愛就像走路,步調(diào)一致才行,走得快的要等等慢的,走得慢的要緊趕幾步,這樣才能長久。你還說,和一個讓你愛得多些的人在一起,你的棱角和靈性會被慢慢磨平——你活得太清醒,又那么一針見血,讓我以為你在蓄意破壞我對愛情的信仰、毀滅我對男人的想象。但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其實你只是告訴我愛情的真相。
你獨自住以后,我也偶爾去看你,在你租住的小小的一居室里養(yǎng)著幾株植物,長得欣欣向榮。天黑了,我們在西三環(huán)的天橋上看北京的車龍,一邊車來,前車燈燈光刺眼;一邊車往,紅色的尾燈柔和。我喜歡看著車往的這一邊,有向遠方駛?cè)サ你裤礁?;你則喜歡車來的這一邊,醒目而熾烈,像你的人生。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們就坐在馬路邊上看行人、看汽車,那時候的玲瓏路很安靜很干凈,適合晃晃悠悠地散步。你說,讓我把行人啊汽車啊都想象成土豆,看,那個是胖土豆那個是矮土豆,那個土豆開著一輛土豆車……后來的每一次心情不好,我站在天橋上、馬路邊,坐在車里看,把所有的人都想象成形態(tài)各異的土豆,就會覺得好笑。
年輕的愛情有太多不確定,后來你離開了北京,再后來你又回到了北京。我們很少見面、很少聯(lián)系,你從不問我男友的情況,我也從沒關(guān)心你換過幾個女朋友。這就是傳說中的“灰色友誼”吧,相互都把持著自己,不愿進一步,也不能退一步,直到10年后,大家各奔東西,各展前程。聚會結(jié)束的那天晚上,我收到你的短信:如果能重來,很想牽牽你的手。牽?;ㄩ_了又敗,忘不了那一吻。我承認,在讀到短信的一瞬,我有一種渾身被電擊的感覺,記憶的隧道猛然被打開,過往的一幕一幕,無比清晰地在眼前回放;我亦承認,若不是在聚會名單上看見了你的名字,我可能不會坐3小時的飛機,從2000多公里外的南國飛來北京。
可是因為你,也因為我10年都未曾割舍的遺憾和情結(jié),我義無反顧地來了,想一次性將10年的勇氣用光,我來了。
只可惜10年后,我已經(jīng)明白愛情的真相不是在云里霧里曖昧,真正愛你的男人,會堅定地牽住你的手,他害怕自己一疏忽,就讓你跑遠了不再回來。我找到了一個疼我寵我愿和我平淡生活的男人,至于你,美好的片段會斷斷續(xù)續(xù)地涌出來,然而卻再也連接不上了。
所以我心平氣和地回復(fù)了你:很晚了,早點睡吧。
因為天亮之后,我們又將各奔東西。
(摘自《女報·時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