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婷 農(nóng)姁霖

曾有人說過，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中國女子，只要一沾上旗袍，就有了不尋常的靈氣。陳明華做了大半輩子旗袍，不太懂這句話的含義。但是，他卻自信，不管是什么樣身材的女子，穿上他一針一線縫制出來的旗袍后，都能展現(xiàn)獨特的個人味道。

從一針一線為自己縫制第一條西裝褲，到80年代腳踩縫紉機，再到現(xiàn)在電動縫紉機，陳明華一輩子就喜歡與這些布料、縫紉、裁剪打交道，說起入行的初衷，他簡單一句話直入人心，“自己喜歡穿，所以就喜歡做?！边@一份特別的愛好，也讓他對服裝有著敏銳的感覺，在90年代中后期，率先在胭脂路試水旗袍唐裝，哪知一炮走紅，成就了“美麗來”，也成就了胭脂路旗袍定制的美名。

一本上海裁剪書啟蒙

裁縫，在那個年代，被認為是屬于女工的專有崗位，偏偏陳明華從小就愛做這些手藝活兒，成為了一名男裁縫。沒有帶入門的師傅，也沒有專業(yè)學習，全憑一本《上海裁剪》的工具書，走上這條路。

上世紀60年代，陳明華7歲時，其他同齡小孩甚至還衣不蔽體，他就對自己穿的衣服有獨立的主見。母親為他縫制一條褲子，放在箱底打算讓他過年時穿。沒想到，第二天，他就把褲子翻出來穿上了，“我就是講好看，喜歡穿衣服，沒考慮其他?！钡鹊?6歲時，更加一發(fā)不可收拾，僅憑針線剪刀，為自己縫制了一條西裝褲，心中的那個裁縫夢也日漸清晰。70年代末，每天在生產(chǎn)隊忙生產(chǎn)，他會時不時跑到服裝廠去看女工做衣服。80年代初，終于有了一臺腳踏縫紉機，再專門買了一本，當時很風靡的《上海裁剪》，照著上面的樣板裁剪和設計，就開始了自學裁衣，“它就是我的師傅”，至今陳明華還保留著那本《上海裁剪》工具書。

“中國風”意外受捧

真正開始接活干，還是1984年，從鄉(xiāng)下搬到武昌城區(qū)后，在小東門一個幾十平米的小店面，開始接受日常服裝縫紉，那個時候生意一般般，做的都是街坊生意，綿綢睡衣、當時流行的女士一步裙之類的衣服。后來，看到附近的湖北省美術學院有個校辦工廠，他就去做“打板學徒”，一做就是八年，裁縫技藝也越來越純熟。

1998年，成為陳明華一個歷史性的轉(zhuǎn)折點，把店子搬到糧道街。當時的胭脂路一帶，還是破敗老街模樣。陳明華租下一個曾做過煤店的門面，取名“美麗來”，隔成兩部分，一部分用作車間一部分展示式樣。開業(yè)之初，為了裝飾店面，有古裝情結(jié)的陳明華，突發(fā)奇想做了一件旗袍擺在店門口。哪知道，剛掛出來第一天，就陸續(xù)有顧客過來指定該掛樣定做，第一天就做了一萬多元的營業(yè)額，這讓他倍感意外。

隨著到他店里做定制旗袍的越來越多，需求的緞料從三塊錢直升至近百塊，陳明華索性將店子改頭換面，做成專業(yè)的唐裝旗袍定制店，成為胭脂路上最早做旗袍定制業(yè)務的店。

一針一線的手藝

唐裝、旗袍徹底紅火起來是2001年。“國家領導人出席會議時穿上了唐裝，店里生意頓時好了起來。”陳明華記得，那一年，工人從3個增到了10個，“特別是過年的時候，訂單做不贏?！本褪强拷?jīng)營唐裝和旗袍，巔峰時候，“美麗來”一年能接到2萬多個訂單，平均每天賣出50余件。

在陳明華的店子里，百余平米店內(nèi)擺滿大量成品和各式花色綢緞面料?！岸ㄖ埔惶灼炫劭此坪唵?，可背后都是工人一針一線的精心縫制，一件旗袍制作很復雜，包邊、滾邊，鑲扣，往往從接單到成衣需要兩三天的時間，在“美麗來”的加工車間里，150平米的車間，7、8臺電動縫紉機，工人工作、吃住全部都在車間。

現(xiàn)在，由于年齡原因，陳明華很少再親手裁制旗袍。但每一件旗袍的制作流程，從最初的選料、挑樣、案燙到裁剪縫制，他都層層把關，不敢疏忽。工作的時候他從來不坐，而是站著監(jiān)督工作，有時候不免操心地跑到車間為顧客改制衣衫。他都說“我不能坐，我得看著！”

為客人量尺寸，需要精量的指標就有20多個，客人挑好款式和面料后，陳明華都會親自為其量尺寸，這時整個店里的員工和客人都安靜下來，駐足觀看。他手執(zhí)卷尺，眼神專注，邊量邊念：“衣長xx、肩寬xx、胸圍xx、腰圍、上領圍、后腰節(jié)、后背寬、裙長……”聲調(diào)抑揚頓挫，韻味十足，周圍的人像是欣賞一場年代久遠的評劇。

老外穿他做的旗袍“開趴”

十幾年來，“美麗來”的顧客中，有歌舞團、話劇團穿旗袍上臺表演的老師，還有要求上門服務的官太太。有時，陳明華走在街上，總有些面生的人打招呼，他年紀大了記不清楚，回到店里細細琢磨，才想起可能是訂制旗袍的顧客。

而除此之外，老外也是陳明華最主要的客戶群之一。陳明華回憶，2003年至2004年間，是老外訂做旗袍的鼎盛時期。

那幾年，老外對旗袍的制作要求不高，只選布料和顏色，對款式設計不怎么挑，也不講價，現(xiàn)如今，來做旗袍的老外多了，不少老外直接把唐裝和旗袍當禮物寄回故鄉(xiāng)，送給親友。

來自美國的Susan，剛來中國9個多月，丈夫是湖北工業(yè)大學的外籍教師，初次在“美麗來”接觸旗袍后，就喜歡上這樣具有“中國風”的衣服，Susan說，“很喜歡這樣的布料和款式。”只是她發(fā)現(xiàn)，大街上很少有人穿旗袍，所以平日里她也不穿，而一到周末，在家里開party時，旗袍就成了她的至愛寶貝。在“美麗來”，她已經(jīng)做了20多件旗袍，送給美國的姐妹，周圍的外國友人也紛紛被介紹過來，慢慢的“美麗來”成為老外訂制旗袍的根據(jù)地。

問到陳明華最滿意的作品，他說，最鐘情的還是傳統(tǒng)旗袍，因為從排花、扣子、直至包邊夾金都很講究藝術和技巧。一件傳統(tǒng)旗袍的制作，飽含裁縫的大量心血，是旗袍的價值所在，而現(xiàn)在會這些手藝的人已經(jīng)很少了。近四十年來，陳明華手中的針線就像是繪衫的筆墨，書畫著胭脂路上的旗袍風韻。

Q：從業(yè)之前，有無做過學徒？學徒做了多久？

A：我沒有師傅教，屬于自學成才，照著《上海裁縫》書學，要真算學徒就是之前在美院打板的8年，比較扎實。

Q：和顧客交流時，他們最關心或者最經(jīng)常問到的問題是什么？

A：我們以女顧客居多，最關心她想達到什么效果，有的顯身材，有的遮肉，有的要貴氣，最好有具體的樣式描述給我。

Q：平均制成一件旗袍需要多長時間？

A：下單之后，大概10天才能拿到衣服。因為旗袍制作工藝很復雜，每天車間只能做一兩件旗袍出來。

Q：從一塊布變成衣服，最看重哪個環(huán)節(jié)？

A：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很重要，一個裁縫的手藝，直接影響成衣效果?，F(xiàn)在店里的師傅，幾乎是天天做，所以手藝現(xiàn)在比我還精。

Q：設計成衣的目標人群？

A：話劇團的演員、結(jié)婚的新人、做壽的老人、出國的留學生和外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