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世平
季節(jié)雖然是秋天,白天的溫度還是和夏天不相上下,但早晚的溫度已經(jīng)明顯低了下來,讓人感覺了一份涼爽和一份怡然自得的愜意。黃大海揉著眼睛站到大門前時,把正在喂雞的奶奶嚇了一大跳。奶奶抿著癟癟的嘴唇,訕笑著和孫子打趣:今個太陽還沒出山,你現(xiàn)在就去你舅舅家吃酒去啊?正在揉著眼睛的黃大海放下右手,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然后拉下臉,氣呼呼地回敬奶奶:你怎么這么看不起人,我就那么好吃?奶奶癟著的嘴唇,笑得露出了依稀的牙齒,奶奶說,奶奶是瞎說的,我家孫子怎么是那種人。
黃大海又伸了一個懶腰,回到灶屋,擠了牙膏,拿著毛巾,去門前的小溪刷牙洗臉去了。
吃過早飯,姐姐還沒有回來,奶奶一邊絮絮叨叨地埋怨著姐姐,一邊又放心不下地叫黃大海等姐姐回來,兩個人一道去舅舅家吃喜酒。黃大海沒有說去,也沒有說不去,回到房間撿出幾件衣服放進(jìn)舊書包,然后又拿出幾本課本放進(jìn)新書包里,新書包是跟著姐姐到縣城買的。那是他陪姐姐去縣一中查看高考錄取結(jié)果,當(dāng)姐姐得知自己已經(jīng)被上海的一所大學(xué)錄取時,興奮異常,黃大海當(dāng)然為姐姐高興。兩個人行走在縣城的大街上時,黃大海忽然對姐姐說,姐,你大學(xué)已經(jīng)考上了,你總要送我一樣?xùn)|西做紀(jì)念吧?姐姐想都沒想地問他要什么?黃大海說,書包。
當(dāng)嶄新的書包背在身上時,黃大海喜不自禁,洋洋得意,今天總算要到了,為了這個書包,他不知在姐姐面前說了多少次,可是姐姐每次總是說他有書包,他是有書包,可那書包已經(jīng)被奶奶洗得變了顏色,還被奶奶不合時宜地縫上了一個補(bǔ)丁。他想換,可姐姐老是不批,姐姐不批,奶奶就不給錢,他好生氣,今天這么輕松地要到了,黃大海那個高興。
太陽竄得有幾竹篙子長時,姐姐還沒有回來,姐姐這一段時間天天同學(xué)聚會,忙得就像一個小領(lǐng)導(dǎo)似的。奶奶又在灶間大聲對黃大海說,一定要等姐姐回家,兩個人一道去舅舅家。黃大海高聲回答:是的喲!奶奶癟癟的嘴唇,露出依稀的白牙,然后,又抿起嘴唇,無聲地笑了。就為這,姐姐暗地不知生奶奶好多回氣,黃大?;貞?yīng)奶奶的聲音無論有多大,奶奶每每總是暗暗地一笑了事。姐姐只要聲音大一點(diǎn),奶奶就會拉下那張多皺的老臉,能一天不開笑臉。
奶奶剛剛還在忙碌,轉(zhuǎn)眼就沒了蹤影。黃大海屋前屋后地找了一圈,沒有找著。他跑進(jìn)奶奶的房里,卻見奶奶躺在床上,閉著眼睛,雙手捂住胸口,臉上的老年斑像站立起來一般越發(fā)地刺眼。黃大海上前,連忙問奶奶怎么了。奶奶沒有回答,卻抬起右手,示意黃大海不要出聲。黃大海便走出了房間。奶奶像這樣發(fā)病,現(xiàn)在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了,幾乎兩三天就要發(fā)作一次,剛發(fā)作時,正好被回家的姐姐和他看見了,都嚇壞了,姐姐和他拼命地叫喚,奶奶也是抬起了右手,示意他倆不要喊。他倆安靜下來后,看著奶奶眼淚在臉上橫流,過了老大的工夫,奶奶才睜開眼睛,他和姐姐轉(zhuǎn)悲為喜,臉上笑開了花。奶奶眼睛眨巴了幾下,在姐姐的攙扶下,在床上坐了起來。不一會,奶奶又開始在家里忙前忙后了。中午吃飯時,姐姐問奶奶那一會怎么了?奶奶說,奶奶老了。姐姐說,那就打電話叫爸爸媽媽回家吧?奶奶卻收起了笑容,嗔怪姐姐不懂事,爸爸媽媽馬上回家,拿什么給你們倆念書?之后,他和姐姐又看見奶奶睡倒過幾次,卻再也不敢吱聲了。
黃大?;氐椒坷铮杆倥赖酱蚕?,將一個裝硬幣的錢罐捧了出來,他打開蓋子,將里面的硬幣一股腦兒倒進(jìn)新書包里,然后背起書包,鎖上門,不慌不忙地走過門前的小溪,跨上水泥機(jī)耕路,還沒等兩分鐘,來了一輛面包車,黃大海招手,面包車帶著黃大海直接去了縣城,按說,黃大海應(yīng)該在中途就下車,走不到一里路,就到舅舅家了。然而,他沒有下,他早就想好了,今天不到舅舅家吃喜酒,今天坐火車到北京找爸爸媽媽去。
爸爸和媽媽正月里就出門,到現(xiàn)在沒有回過一趟家。沒有回家也就罷了,他以為他們在暑假里肯定要回家將他接到他們那里,他從開始放暑假,就天天盼,夜夜盼,夢都作了好多回了。七月走了,八月已經(jīng)過去大半,看樣子他們是不打算回來了,他要是再不去,下學(xué)期就又要開始了,再不去見他們,就要等到過年見他們了,他等不及了。他還要告訴爸爸和媽媽,奶奶隔兩天就要睡倒一次,可是奶奶就是不看醫(yī)生。聽媽媽說,他沒有斷奶他們就出外打工,現(xiàn)在他都十三歲了,對奶奶的記憶,比對爸爸媽媽還清楚。黃大海小的時候,奶奶的身體不是這樣,這幾年他眼睜睜地發(fā)現(xiàn)奶奶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黃大海在縣城被面包車扔在了一個叫大阪城的小區(qū)門前??粗稚衔跷跞寥恋娜巳汉蛙囕v,黃大海肩上背著新書包,手里拎著舊書包,站在馬路邊,前后左右辨別著去車站的方向。他認(rèn)識車站,只是這幾年的縣城好像一天一個樣,沒有先前好認(rèn)了。
黃大海此時有些懊悔,那時在家應(yīng)該到山后面的馬路上去搭班車,那樣就會被班車毫不猶豫地帶到縣城車站了??蓡栴}是,他走后面馬路去搭車,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會被隔壁的爺爺發(fā)現(xiàn),隔壁的爺爺就愛管閑事,他肯定問他,一個人到哪里去?那樣他一定回答不了隔壁爺爺?shù)膯栴},他一定結(jié)結(jié)巴巴緊張得要命,那樣就被隔壁爺爺看出了破綻,他一定馬上就去告訴奶奶,那就壞了大事了。隔壁爺爺年齡比奶奶小,可他家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的孩子全都在他那里,他管著那么多孫子還嫌不累,平時見到黃大海就像偵探一樣,問他哪里來,哪里去,煩死了。
黃大海不愧是黃大海,他雖然在大阪城的新小區(qū)門前辨別不出縣城車站的真實方向,他忽然看見了班車的行駛方向,當(dāng)他看見一輛班車上掛著去他家方向的指示牌時,他背著書包信心滿滿地向著車站的方向踽踽而行。
到市里的班車很多,幾分鐘就有一班車,班車是豪華班車,停在車站里面,上車買票。黃大??缟习嘬嚂r,車上賣票的阿姨問他后面有沒有人了?黃大海把兩個書包放在靠里面的座位上,身子緊挨著書包,右手按住書包上面,對著賣票的阿姨搖了搖頭。
縣城離市區(qū)有四五十公里路,坐在車上的黃大海眼睛骨碌碌地盯著車前方,手按住書包一動不動。兩個書包,一個都不能丟,舊書包里有上學(xué)期的書和作業(yè),掉了就報不上名,上不了學(xué)。新書包里有衣裳,更重要的還有一百多塊錢的硬幣,要是丟了,就去不了爸媽那里。
車子在開往市里的途中,上客下客,走走停停,到市里車站時,顯得疲勞不堪。
黃大海下了車,隨著人流走出車站,他辨別不出哪一輛公交車是去火車站,以他對縣城汽車站的判斷,市里的汽車站離火車站肯定不遠(yuǎn)。于是,他自告奮勇地肩上背著新書包,手里拎著舊書包,向著火車站的方向走去。
市里的馬路比縣里的馬路氣派多了,寬敞不算,光是路旁的樹木,就把縣城比下去了。黃大海一路走,一路看,他想不通,這樹木怎么看怎么養(yǎng)眼。黃大海對樹木的感懷其實很短暫,他最關(guān)心的其實還是怎么去火車站。每逢遇到十字路口,他都要停下腳步,問叔叔阿姨去火車站怎么走?當(dāng)?shù)玫酱饛?fù)后,他又開始行走。
太陽在天上,仿佛有意跟黃大海過意不去,只要黃大海走出樹蔭,太陽就會毫無保留地照到黃大海身上,只要片刻功夫,黃大海就會遍身流油似的,汗流浹背。
黃大海行走在城市的大街上,時常會引來注視他的目光,那是一些站在路邊的年邁的老人和走路的與爸爸媽媽年齡相仿的中年人,他們會迎著黃大海直至目送他走出好遠(yuǎn)。黃大海每逢遭遇這樣的目光,會低下頭,加快腳步走過去。那時他的臉上有一種灼痛的感覺。被人注視有這種感覺,不被人注視同樣也有,它的意義卻完全不一樣。
路過一家超市的門前,他看見一個個頭與他一般高的少年,在父母的族擁下,準(zhǔn)備進(jìn)超市,那個少年卻鼓起了嘴巴,說這個超市的食品不好。準(zhǔn)備進(jìn)超市的父母只得跟著兒子,去他認(rèn)為好的超市去買食品。黃大海的眼睛都看直了。他們走過好遠(yuǎn),他還直直地呆瞅著他們。他心里嗔怪那個少年,要是換了自己,父母帶到哪個超市就去哪個超市,沒聽說過超市的食品還有好與不好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去年暑假,他和姐姐被村里人帶到爸媽的工地時,正好他們下班,他和姐姐都叫了他們,媽媽應(yīng)聲與姐姐緊緊擁抱了好長時間,媽媽的眼淚流了一臉。這期間,他以為媽媽之后一定還會擁抱自己,可是,媽媽沒有。他心里盼望,媽媽哪怕只輕輕拍一下自己,他就會心滿意足。沒想到,媽媽與姐姐擁抱之后,就忙著給他們燒好吃的,黃大海心里不是滋味,他不想好吃的,就想媽媽像姐姐那樣擁抱他一下,可媽媽卻像從來就沒有那回事一樣,至始至終沒有給他。暑假結(jié)束上火車之前,媽媽又與姐姐緊緊擁抱,哭成個淚人,媽媽卻只吩咐自己聽奶奶的話,聽姐姐的話。
回到家,他輕描淡寫地問奶奶,自己是不是媽媽撿回來的?奶奶那時正在給他的褂子補(bǔ)釘一??圩?,奶奶老花鏡后面的眼睛都快從鏡片上面蹦出來了。奶奶的樣子,讓黃大海忍俊不禁直想笑,可是,他笑不出來,他要聽奶奶的答復(fù)。奶奶半晌才氣呼呼地嗔怪他,怎么會有這個想法?媽媽生下他幾個月,就狠下心,斷了奶水,把他丟下,隨爸爸去北方的城市打工去了。
黃大海在城市的大街上走了不知有多長的路程,就是不見火車站的影子。太陽不知什么時候溜到了他的頭頂上了,灼熱如影隨形,沒有一點(diǎn)躲藏的余地。最要命的是,路過小吃店門前時,總是能夠看見玻璃后面那一張張吃客的剪影,還有那烹飪菜肴時鉆進(jìn)他鼻子里的香味。黃大海也想吃,可是,火車站還沒有找著,他早就想過,午飯必須在火車站邊上吃,去年隨姐姐去爸媽那里,就在火車站邊上的一家小吃店吃的炒面,到現(xiàn)在他還記得那可口的味道。為了尋找那個味道,他在學(xué)校邊上也吃過一回,學(xué)校邊上那是什么炒面呦!
黃大海咽下一口唾沫,用衣袖抹了一下臉上的汗水,整了整背在肩膀上的新書包,又換一只手拎著舊書包,繼續(xù)行走。
最可氣的是今年上半年,姐姐成績在班上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爸媽一打電話回家,就叫她接,奶奶都說不上話。黃大海就靠在門框上,聽她們嘀嘀咕咕。奶奶看不過去,對媽媽說,你們怎么不跟大海說說話?媽媽想起來似地,讓他去接電話,他不接。隨便姐姐和奶奶怎么叫喚,他就是不接。媽媽無奈,在那頭掛了電話,這邊的黃大海卻興奮異常。一種報復(fù)的快感,在他心里洶涌澎湃。
黃大海走的直到太陽從頭頂滑到了偏西,還是沒有走到火車站,他索性坐到路邊的景臺邊。城市的樹,城市的花,黃大海都叫不上名字,就像這景臺里的一排排鮮花,紅得嬌艷欲滴,黃大海卻口干舌燥地望著它干瞪眼,此時的黃大海也沒有心思欣賞花兒,他望著大街上的車流一籌莫展。正在此時,一個婦人站在路邊招停了一輛出租車,款款而去。黃大海小憩了一會,也站起來,重新整理了兩個書包后,也走到路邊,招了招手,還真過來一輛出租車。師傅是個年輕的女性,黃大海上車后,她問他去哪?黃大海有氣無力地說去火車站。
出租車左拐右拐,不一會就把他帶到了火車站,黃大海付了車費(fèi)后,很快找到了那家小吃店,點(diǎn)了一碗炒面后,買來一瓶純凈水,一口氣灌了個底朝天。他吃面時也一樣,三下五除二,也吃了個底朝天,也不知是好吃還是歹吃了。付了錢,他坐在塑料椅子上,發(fā)了一會愣,便站起身,往售票大廳走去。
黃大海站在售票大廳門口時,大吃一驚,大廳里,買票的隊伍像長龍一樣,排了幾大排。黃大海別無選擇,也站到了一個老人的身后,排起了隊。老人時不時地回過頭,嘻嘻哈哈地問黃大海去哪里,黃大海噤若寒蟬,就是不開口,像一個十足的啞巴。輪到黃大海買票時,他吃力地在新書包里,將一把一把的硬幣往售票窗口里塞,那位年輕的女售票員起先看熱鬧一般笑著看黃大海從書包里抓錢,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叫黃大海先把身份證給她,黃大海腦袋都大了,他說,我沒有。售票員剛才還笑容可掬,聽了黃大海的話后,變了一個人似地說,沒有身份證買什么票,讓開。
黃大海哪里肯讓開,可是,他不讓開不行,售票員和后面的人都在催促他讓開。沒有辦法,黃大海只得將剛才抓出來的硬幣,又往書包里抓。他磨磨蹭蹭走出售票大廳時,發(fā)現(xiàn)火車站門前已經(jīng)是燈紅閃爍的時刻了。黃大海只覺得肩上的書包,手里的書包都沉重?zé)o比,它們仿佛商量好了一般,卯著勁從他肩上和手上往下壓迫著他的身體和手臂。
他的眼里有一汪叫做淚水的東西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轉(zhuǎn),他怔怔地站在火車站的售票大廳門前,五顏六色的燈光將他眼眶里淚水照耀得晶瑩剔透。
他的新書包里,裝著爸媽在北方城市的手機(jī)號碼,現(xiàn)在打電話過去,他們來回一趟花費(fèi)錢不算,還要花費(fèi)幾天時間,他擔(dān)當(dāng)不起。
姐姐考上大學(xué),心里也想爸媽能向村里其他人家一樣,辦幾桌喜酒,也光彩光彩,可爸媽卻像壓根就不知道一樣,姐姐想要一個不怎么要錢的手機(jī),不知在電話里說了好多回,他們才答應(yīng)的。
黃大海用衣袖試了試眼睛,方才想起家里的電話出了毛病,打不進(jìn)去,也打不出去。他便想姐姐的手機(jī)號碼,待想起來后,他走進(jìn)售票大廳邊上的小賣部,拿起電話,撥打姐姐的手機(jī),一陣鈴聲之后,接聽的卻是一個男聲。黃大海喂了一聲后,那個男聲說,你打錯了吧?隨即掛斷了電話。
黃大海也掛了電話,出了小賣部,站在門前,禪經(jīng)竭慮地想著姐姐的電話號碼。想了半天,他相信自己的記性,剛才一定是心里緊張,撥錯了一個鍵。他用衣袖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索性又走進(jìn)小賣部,通了,一陣鈴聲過后,還是剛才的那個男聲,黃大海沒有說話,便放下電話,在新書包的夾層里掏出爸爸的電話號碼,爸爸的電話沒有鈴聲,只簡短地嘟了兩聲,就通了,是爸爸的聲音,爸爸在那頭喂了一聲,沒有聲音,又喂了一聲,黃大海叫了一聲爸爸。那邊傳來驚訝的聲音,說大海,你在哪里?
黃大海:我在火車站。
爸爸:這個時候,你在火車站做什么?
黃大海的眼淚就泉水一樣汪在眼眶里:我想去你們那里!
爸爸:你火車票買了嗎?
黃大海:沒買到,要身份證,我沒有。
爸爸:我讓姐姐來接你回家,過幾天我回家來接你。
黃大海:我不回家,我想你們!
那邊傳來媽媽聲淚俱下的聲音:大海,你在火車站等我們,別動,我這就來接你,好嗎?
黃大海聽到媽媽的聲音,哇地一聲嚎啕大哭,當(dāng)他意識到這是在火車站時,慌忙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媽媽,我就在賣票大廳的門前等你,我不動。
媽媽:好孩子,就這么定了。
黃大海:嗯!
他放下電話的瞬間,心里一陣一陣的喜悅直往胸口撞,他用手按住,發(fā)現(xiàn)那里沸騰不止。
他來到售票大廳門前的大理石臺階上,先放下舊書包,然后又放下新書包,自己在它們中間坐了下來。晚上的火車站廣場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他想像著自己不在家的這一天,奶奶是怎樣地村前找到村后,姐姐會不會找到舅舅家?爸媽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坐在火車上了,他們買到車票了嗎?黃大海這樣想著想著,慢慢閉上眼睛,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也難怪,他這一天真夠累的。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耳邊傳來姐姐的呼喚聲,他睜開眼,見姐姐站在身旁,姐姐手里攥著他的新書包和舊書包,姐姐拉著他的手說,我們回家去。黃大海完全清醒了過來,他告訴姐姐,爸媽答應(yīng)來接我,叫我就在這里等他們,我不回家。
坐在出租車上的黃大海,還在歇斯底里地嚷著:我不要回家,我等著爸媽來接我。
可是,他已經(jīng)身不由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