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船減速了，緩緩接近金星，凱布爾船長請我們到前面觀看。在漆黑的太空，金星猶如一彎新月，煥發(fā)出藍白色的光芒，耀眼得令我感到頭暈?！霸绯恐?”梅麗丹悄聲說，“真是太美了!”

凱布爾說，“因為你們都看到了它周圍的云層，是由硫酸形成的。”他以前到過金星。

云層一天比一天顯得壯麗輝煌，正如金星的名字“女神維納斯”一般美麗可愛。然而，當我們利用空氣減速鉆進去時，云層暗下來，呈棕黃色，到處是暴風雨和耀眼的閃電。

著陸時，荒涼的景色使我感到震驚，一座座高聳的光禿禿的火山峰，黑色巖漿橫流。

凱布爾告訴大家，金：星是寶石的故鄉(xiāng)，具有寶石形成所需要的高溫和高壓。寶石是在火山管里形成的，把它們弄出來非常困難。寶石礦是用一連串巨大的圓筒，在強大的氣壓下深入到形成寶石的地層深處。

一個名叫卡利奧的芬蘭人在工地負責，讓我們坐上履帶式越野車參觀。同來的弗蘭克說要抓一只火蟲帶回去，還帶了一支專用槍。

“那邊怎么回事?”梅麗丹手指一大堆黑乎乎的碎石和橫七豎八的鋼筋問道。

卡利奧音調(diào)沉重地說：“那是一號礦。地震導致礦井進了空氣，頂部爆炸了?！逼鋵嵅⒉皇强諝?，而是超高溫的二氧化碳，被硫酸飽和，受篙得可怕的壓力驅(qū)動，導致爆炸，在場的人立刻死于非命，甚至沒來得及感受任何痛苦。

他叫隨從給我們倒上熱茶。還沒來得及喝，一次劇烈震動就打翻了我們的茶杯。他聳聳肩說：“沒什么。我們常說這是維納斯在發(fā)笑。一天要震十幾次，慢慢就會不在意了?！?/p>

檢修越野車的時候，卡利奧勸梅麗丹別去冒險，但她執(zhí)意要去。而且修理工悄悄告訴她，除了巨大的異形寶石之外，他還看到過一些無法名狀的東西。

我們出發(fā)了。弗蘭克把地圖攤在駕駛臺上，才時向司機發(fā)號施令。司機說，二號礦位予一個巨大盆地的底部，四面環(huán)山，是一個舊的破火山口。我們向西而出，進入愛神臺地的熱浪。

越野車像一具笨拙的鐵棺材，5個人擠在里面蘭實在太小。左搖右晃，行進時只得牢牢抓住座位。核能發(fā)動機幾乎沒有響聲，但變速箱噪音很大。廁所臭死人，空氣中刺鼻的硫磺味使人受不了。弗蘭克卻急沖沖地芻己開車。

滿目盡是嶙向的黑色巖石和從地下噴出的巨礫。巖石管張著血盆大口，像要把我們吞進去似島，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梅麗丹坐在我宏邊，把頭靠在我肩上睡熟了。弗蘭克急稚，尖叫道：“快來呀!我看見了!”

他手指一塊黑色的武巖說：“就在這兒，有個閃光的東西鉆巖縫里去了。快記F來?！?/p>

我拍攝下了那塊石頭和巖縫，梅麗丹仍然懷疑：“真是一條火蟲?不會是一個閃電?聽說球形閃電也像這樣……”

弗蘭克鼻子里哼一聲說：“咳，閃電在云層里才有。金星上空氣太密，地面不會有閃電?！?/p>

之后來到一個寬闊的黑色平原上，弗蘭克說這兒絕不會有火蟲，因為所有的目擊報告都是在更崎嶇的荒野。他又奪過方向盤開快車。我剛要睡著，又聽他喊道：“維德曼，這下是了!”

我伏在他肩頭上往前望，只見一條蟲在爬行，與其說是蟲，不如說是條蛇，像一條黃色的火舌閃著光，又像是凝固的巖漿中一堆閃光的黃沙。看樣子它十分慌亂，在履帶車前面來回扭動。

“弗蘭克小心!”梅麗丹在我身后睜大眼睛說，“別壓壞了它!”

他不理會她，說：“維德曼，快拍下來!”我始了大約5分鐘，他又吼起來：“夠了!它在找新洞鉆，我得把它抓住。趕快!”

捕獵槍發(fā)出一聲悶晌，一張銀色的金屬網(wǎng)兜住了火蟲。它在網(wǎng)里像蛇一樣亂扭著，弗蘭克收緊網(wǎng)口，卉用纜繩把它吊起來。

梅麗丹臉色發(fā)白，喘著氣說：“弗蘭克，它還活著!被嚇壞了，怪可憐的!”

弗蘭克沒理會。那蟲近看就像一團凝固的二足，由于某種能量的脈動，一暗一明的，似乎半透明。明亮的皮下面，有藍色的光斑在閃動。細小的頭部一個網(wǎng)眼里伸出，我看到5個藍色的亮點，像是它的眼睛。

“弗蘭克，求求你!你要是愛我的話——”但弗蘭克按了捕獵槍上的紅色鍵，那蟲癱軟了?！斑@是：高壓電”他告訴我，又轉(zhuǎn)身對梅麗丹說，“我當然愛你，梅麗丹。不過火蟲也很重要，不論它是死是活，我要讓懷疑論都啞口無言，我卻能名聲遠揚!”

即使是相信火蟲的人，也感到它是一個謎。因，為在這樣的酸性大氣和高溫高壓下，你想象不出什么樣的生命形式可以生存。弗蘭克總說，這種生物將證明他的。一個觀點，即它們的生命過程是磁性或電性的，能量來源于所生存的那些巖石中的放射物質(zhì)。

弗蘭克認為抓到的準是一只小火蟲，比他看見鉆進巖縫里那只要小得多。

一次劇烈地震差點掀翻我們的車，弗蘭克有些緊張地說：“火蟲在地下生活，發(fā)現(xiàn)它們大都在地震裂口附近，會不會是它們造成的地震?”

這時梅麗丹哭起來：“可憐的小蟲快死了!”

只見它收縮成一團，化作黃色的塵埃從網(wǎng)眼里紛紛落下。一會兒，網(wǎng)里空空的了。小蟲只在黑色的熔巖上留下了一小片黃沙，發(fā)著光。梅麗丹狠狠地瞪著弗蘭克說，“這下你高興了?”

“我確實找到了火蟲，有錄像帶為證，而你們都親眼看到的?！彼懿环狻?/p>

(四)

履帶車搖了一下。從地底深處傳來一聲巨響，又是幾次劇震，我們都倒在車內(nèi)的地板上。

地震停了，一片可怕的寂靜。司機找出一只急救藥箱，梅麗丹幫著他為我們包扎傷口。司機望著東方說；“太空真可怕，快回礦上去!”

，弗蘭克用機械手鏟起那點金沙，開車返回了。天空烏云滾滾，電光閃閃，有什么東西在空中飄落，像是雪片。司機驚叫，“是火山灰!”落塵越來越多，最后弗蘭克說他不認識路了。車在火山灰中穿行，顛簸得很厲害，弄得我們骨頭都散了。

司機不時打開收音機，卻什么也聽不到。到達盆地邊緣時，已進入短波可及范圍。他停車仔細聽耳機里面的聲音，黑黑的臉膛更陰沉了。弗蘭克急切地說：“讓我通話。礦上的情況怎樣?”

司機搖搖頭說：“沒有人收聽?！?/p>

“那你聽到些什么?”

“錄音留言。整個愛神臺地發(fā)生劇震，巖漿正在膨脹，二號礦以北的卡斯特火山已爆發(fā)?！?/p>

弗蘭克的長臉白了：“為什么用錄音?”

司機聳聳肩道：“我猜他們準是記取一號礦爆炸的教訓，乘飛船走了?！?/p>

檢修工驚道：“把我們給甩下了——”梅麗丹看看我，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笑?”弗蘭克氣急敗壞道。

她說：“我猜，因為它們的小孩被害，所有的火蟲都發(fā)怒了?！备ヌm克張大了嘴。

雷電交加，壓倒了履帶車的噪聲。忽然發(fā)動機熄火了，車上的燈也滅了，硫酸煙熏得我睜不開眼，司機無可奈何地扳動操縱桿。

車在地震中不停搖晃著。天空黑得可怕，時而現(xiàn)出紫紅色的閃光。一聲巨響之后，地震停了。漸漸地，空中出現(xiàn)一抹淡淡的亮光，越來越明亮，那是一道柔和的金光，活著的火蟲就是這個顏色。

誰也不說話?；鹕交乙膊宦淞?，空氣清明了，寶石礦邊的機器人和飛船都能讓人看清楚了。我知道，一定是空中有個什么東西，在上邊遮護著我們，平息了可怕的閃電、地震和火山灰。

梅麗丹貼著我說：“我們害死了它們的小孩，它們?yōu)槭裁催€要救我們?”我無法回答。

發(fā)動機又轉(zhuǎn)動了，空中的亮光指引著回礦上的路?？ɡ麏W也很驚奇，不知什么原因，礦上的電源突然被切斷，機器全部停轉(zhuǎn)，連空調(diào)機也不例外，僅一分鐘后又轉(zhuǎn)動起來了。他說：“再多幾秒鐘我們一個也活不了?！?/p>

與地球的聯(lián)系在中斷后又恢復了。

檢修工對我和梅麗丹說：“問題在于我們不屬于金星。人腦的進化是為了適應地球，顯然不適合理解金星?；鹣x如果有思維，那也是一種我們絕對無法理解的方式。在它們心目中，金星也許是一座天堂。”

第二天早晨，飛船就要返回地球。弗蘭克紅著臉對梅麗丹說：“我們倆本不應該有始無終，但我現(xiàn)在不能跟你回去，我必須向火蟲說清楚?！?/p>

“什么?”?？ɡ麏W很不理解地問。

弗蘭克面帶內(nèi)疚，嚴肅地說：“我必須找到它們，請求它們原諒我?！?/p>

卡利奧提高了聲音：“你真要這樣?你以為還能找到火蟲?”

弗蘭克很堅決：“我會永遠不停地找下去。請你給我造一輛遠程履帶車，裝備精良，給養(yǎng)充足，便于在所有的地震帶尋找?！?/p>

“就算你找到了，它們會不會理解你呢?”

“我一定要它們理解，因為是我殺死了它們的小孩?！?/p>

我們登上飛船時，我看見梅麗丹和他吻別。我想她仍為他感到遺憾，但她不會太遺憾了。

(英華官泳松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