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離婚時,在跟爸爸還是跟媽媽的問題上,我糾結了很久。僅憑直覺選擇,我會選媽媽,因為我和她,比跟爸爸要親得多。
可我最終卻選擇了爸爸,只因為,我們沒有太多“共同之處”,我怕離開他后,我們父女會生分起來。所以我認為,只能靠日日廝守維系我們的感情。而我相信,我和媽媽之間是永遠不會生分的,因為沒有比我們更完美的母女搭檔了。
直到媽媽決定再婚。
那時我已經(jīng)上高中了,我是真心為她開心,還曾幫她“把關”看他們是否般配。她結婚那天,我也曾到場送去祝福,我當時并沒意識到,媽媽再婚,會對我們母女關系有多么大的影響。
首先,她有了一個繼子,小家伙很黏她,還總吃我的醋,“媽媽長媽媽短”地叫著。其次,她的丈夫對我過分客氣,也讓我很不自在,倒像我是客人。雖然媽媽對我的態(tài)度并沒改變,但我總覺得別扭,漸漸地,我去媽媽那兒就少了。而她因為這個新組的家庭,比原先忙碌了很多,我半個月不去,她都不會給我打個電話或發(fā)個短信。
那次我和同學逛街,遠遠地看到她和繼子走進了肯德基。繼子抓著她的胳膊,幾乎像只樹袋熊一樣吊在她身上。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他們親密的樣子,我竟沒勇氣走上前打招呼,而是轉身跑開,任憑眼淚紛飛。曾經(jīng)專屬于我一個人的媽媽,現(xiàn)在成了別人的了。而她做別人的媽媽做得那么成功和自然,否則,那個孩子不會那么黏她。
我原以為我和媽媽永遠不會生分,我是她最最貼心的寶貝,我是她上輩子的好姐妹。可現(xiàn)在,我卻沒底氣了,因為我要考慮她還是別人的老婆,另外一個孩子的母親。
高考前,少數(shù)民族的學生可以加分,爸爸是漢族,媽媽是回族,我的民族欄上寫的是“漢族”。因為貪圖那幾分,我想讓媽媽想想辦法,改成和她相同的民族。
她很爽快地答應了,幾天后就打電話給我說“搞定了”??晌抑?,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媽媽肯定費了很大力氣,跑了很多地方才辦成。掛了電話,我給她發(fā)了一條短信:“謝謝媽媽?!闭f實話,在打“謝謝”兩字的時候,我情不自禁濕了眼眶。我都開始和媽媽說“謝謝”了,而曾經(jīng)的曾經(jīng),我們是無話不談、親密無間,不高興時我可以盡情地跟她擺臭臉的母女。短信發(fā)出去很久,媽媽卻一直沒有回復。
第二天是周日,但我要補課,所以照樣起了個大早。下樓,卻意外地看到媽媽騎著電動摩托站在那里,看樣子是在等我。
“要去上課吧寶貝兒?我送你好不?”她說著拍拍車后座,然后不由分說把她的頭盔給我戴上。我跳上去,心里卻在嘀咕:“大清早的,媽媽來這兒不會有事吧?”
她帶我去肯德基吃早餐。母女面對面坐著,竟相對無語。我心里更加難過,很久之前,我和她在一起,是不知道沉默為何物的。
到了學校門口,下了車,我才小心翼翼地問媽媽是不是有什么事。她幫我捋捋劉海兒,認真地看著我的眼睛說:“寶貝兒,我可是你最可信賴、最親近的媽媽呀……”她開始掉眼淚,低下頭,接著說,“就是想看看你……其實還想對你說,媽媽昨天收到你的短信后,心里特別特別的不是滋味。所以我一定要專門告訴你,我是除了你父親之外,這個世上你唯一不用說‘謝謝’的人。你可以感恩,但不用說‘謝謝’……”說完她幫我擦了眼淚,然后戴上頭盔,跨上摩托笑著說:“快去上課啦!不然要遲到了。弟弟生病了,媽媽回家照顧他去,你沒意見吧?”沒等我回答,她已經(jīng)發(fā)動引擎,絕塵而去。淚眼朦朧中,我看見媽媽眼角閃亮的淚滴。
而我在跑著去教室的路上,眼淚也是那么不聽話地淌了一臉。我反復回味著她的那句話:“因為我是你媽媽”。我突然覺得無比安心和幸福。是的,媽媽,您永遠是我的媽媽,不管您現(xiàn)在是誰的老婆、誰的繼母,都無法改變您永遠是我媽媽,這個無比嚴肅又溫暖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