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下旬以來，網易員工的業(yè)余話題，不經意間被擺放在杭州研發(fā)中心走道上那與豬有關的展板闖了進來：

“這是中國第一座依據動物行為學設計的豬舍，內部依次分為進食區(qū)、休息區(qū)和排泄區(qū)。利用動物原始本能的三點定位技術可使豬集中定點排泄，便于后續(xù)清理。”

“如果這些豬特別有個性怎么辦？”一位T恤仔褲、標準IT男打扮的男孩這樣問同伴，雀躍的神情就好像談論的不是豬，而是暴雪的某款新游戲。談話時他們應該剛剛在食堂用完早餐，正準備前往辦公室。老板丁磊笑瞇瞇擺弄一群豬的漫畫展板就等在他們的必經之路上。

這不是網易人第一次調侃老板和豬。在去年3月，豬場定址于浙江安吉時，游戲事業(yè)部就曾傳出擬上線道具“網易豬肉寶”，用一次能加十顆血。轉眼又一年過去，“網易豬養(yǎng)得怎樣了”依然是盤旋在中國互聯(lián)網界、養(yǎng)豬界、食客界、輿論界上空，乃至網易內部，至為神秘的一個話題。

讓豬幸福起來

網易的養(yǎng)豬場，選址在安吉縣的皈山鄉(xiāng)洛四房村。安吉是全國首個生態(tài)縣，距離杭州兩小時車程，也是《人民日報》頭版頭條介紹過的“中國最美麗鄉(xiāng)村”。

這里是黃浦江的源頭，出產口感不輸龍井的白茶。除了竹木加工、轉椅組裝，這里沒有任何工業(yè)，山明水秀，空氣清冽。這里的鄉(xiāng)下保留了鄉(xiāng)村的形態(tài)，但很早就進行過系統(tǒng)整治，生活垃圾集中管理回收，隨便幾棟農民房，看起來卻有聯(lián)排別墅的設計感。

不過，為豬選擇居住勝地并不是參照人類的標準就可以的。據了解，為了確定養(yǎng)豬地點，網易的國內外專家組拿著一份900分制的考評表，先后在湖南、江西以及浙江的金華、衢州、寧波和安吉的鄰縣德清考察了幾十塊地，光安吉就考察超過了二十塊。

在對溫度、濕度、降水、風向、地下水質、地質災害概率、生物隔絕性進行精密檢測和化驗之后，他們發(fā)現，許多人類感覺美好的地方對豬而言卻不及格。比如離洛四房村不遠處的一片清幽之所，就因為隔著一座山的下風向處有個垃圾填埋場而被否決了。試問，有哪家房地產商會秉持此等情懷為人類尋找家園呢？

轉進一條新修的黃土路，兩側是打理齊整、剛剛采摘過的白茶園。一道溝渠環(huán)繞山前，水流叮咚，附和幾聲鳥鳴，山上竹林間拉起綠色的欄桿以示分界—養(yǎng)豬場到了。

準確地說，那是一整片山谷中環(huán)繞著一座小山包所形成的烏龜頭形狀洼地。按照規(guī)劃，山的北面由北向南、順時針方向將依次建造公豬舍、母豬舍、小豬舍、成豬舍；山的南面逆時針方向則分別是飼料廠、處理糞尿的環(huán)保站和辦公區(qū)。一條環(huán)場道將所有部件串聯(lián)起來，小山包為唯一的出入口提供了自然掩體。以其為中心，“外部-食物-豬-排泄物-外部”構成一個單向循環(huán)，“網易豬”們將在其中度過一生。

現在，所有土地已平整完畢，環(huán)場道可以通車，雜樹盡數遷移，四合院式的辦公區(qū)已在施工。但不知為何，總覺得缺少一股大公司、大項目和緊鑼密鼓的時代感。下車、站定、凝神，一分鐘后我找到了問題所在：沒有工人打樁、焊接鋼條所產生出來的標準噪音，這里安靜得不像一個工地。

“豬場的所有設施都是用高腳架墊起來，就像‘吊腳樓’一樣。所以只需把土地壓實，不必打地基?！比虆⑴c“丁磊養(yǎng)豬史”的網易CEO助理、現任網易農業(yè)事業(yè)部副總周炯解釋道，“這樣做的好處是不會破壞地表植被，拆除房屋就能馬上復墾。而且雨污天然分流，便于污染物的處理?！?/p>

豬舍的設計方案由設計過北大、清華兩校圖書館及北京奧運場館的清華大學建筑設計研究院操刀，他們的生態(tài)規(guī)劃與綠色建筑設計團隊代表了國內較高水平。負責暖通的工程師還參與設計過中國南極科考站，而網易對豬舍溫度控制有著同等級的要求。

即使如此，項目的規(guī)劃設計也并非一帆風順。以往的所有建筑理論都只適用于人居，而現在必須從頭思考豬的起居需求問題。

在遍查文獻及咨詢了若干專家后，網易才知道兩頭豬打架的平均追逐距離是14米，所以豬舍要設計得比14米寬。豬對同類的識別極限是20頭，所以一間豬舍里要放超過20頭，這樣它們便記不清彼此，于是乎相處融洽。

另一些安排則近乎“奢侈”。比如，空氣在進入豬舍前會先通過一個空氣調制室進行初效、中效雙層過濾。這等于給豬舍裝上了與北京國貿三期一模一樣的“中央空調”，能阻絕大部分攜菌帶毒的PM2.5。這樣，豬即使沒有服用抗生素也不會生病。

再比如，網易“豬廁所”里安裝有氣體傳感器。氨氣、硫化氫、一氧化碳或甲烷濃度一旦達到設定標準，水龍頭就會自動打開把糞便沖走，確保豬們的“方便”場所空氣清新。

從來只為人居貢獻智力的建筑專家們感慨，設計過豬舍才發(fā)現人居太簡單了。而承建這樣一個復雜而特殊項目的施工隊，則是為綠城地產建造豪宅的專門單位。

“這里馬上要建一個豬的‘中央廚房’。食材選用產自東北的大豆、玉米粒、豆粕、豆餅，配合一些青飼料，在‘廚房’混合加工后通過多條料線分配到各間豬舍。每只豬都會有一個RFID無線耳標，相當于‘身份證’。當它走到食槽前，由德國頂級設備商定制的自動飼喂系統(tǒng)就能立刻識別出它是誰、食量多少。它喝的水是這里的天然山泉水，水質比市面上賣的大多數礦泉水還要好?！?/p>

“這里要挖一個湖，做水空調。兩米以下的水水溫恒定而且比較低，夏天用水交換的方法給豬舍降溫比空調效率更高，而且更環(huán)保?！?/p>

“雨季已經過去，夏天要辛苦工人趕趕工期了。很快會有工作人員進來調試設備，11月這里就將完全竣工。”

周炯的手指在空氣中揮舞，同行者的目光卻落在了因溫差呈現一片霧氣氤氳的水面之上。

“難產”的豬

豪宅參觀完畢，讓我們關心一下故事的真正主角—豬。它們在哪里？

采訪中，周炯披露了關注豬種的最新進展：“育種已經在同步進行，理論上11月小豬就可以進欄，計劃所選用的豬種大概6-8個月即可上市。所以即便按照最快的速度，也要等到明年年底。”

這是“網易豬”第一次被排上上市日程。如此說來，想要吃上豬肉，還需等上一年又半載。

其實，到現在為止，距離2009年2月底丁磊在廣東省“兩會”上拋出爆炸性“養(yǎng)豬”新聞，已過去三年。

在過去三年時間里，有關丁磊與豬的傳言未間斷過：丁磊選中了日本的鹿兒島黑豬；丁磊要引進西班牙伊比利亞黑豬；丁磊已經在金華養(yǎng)了一萬頭豬；丁磊的豬年內端上餐桌；豬肉價格已降，丁磊再養(yǎng)不出豬來必將血本無歸……“互聯(lián)網首富”與“豬”的組合顯然撩撥起了民眾的無限熱情與想象力，但這些消息已一一被時間證偽。

“心急吃不了好豬肉?！边@幾乎是丁磊應對“豬養(yǎng)得怎樣了”的標準回答。這位在互聯(lián)網圈以低調、苛求品質著稱的大佬相當沉得住氣。但事實上，與等著吃肉、看熱鬧的大眾相比，更加心急的應該是他自己。

在網易，負責養(yǎng)豬的農業(yè)事業(yè)部只有十來個人，地位卻與另外三大核心業(yè)務—郵箱、門戶、游戲事業(yè)部平級，可見豬在丁磊心目中的地位。他也確實沒少付出心力。三年里，他的互聯(lián)網同行們捧紅了微博，打過了“3Q大戰(zhàn)”，在視頻和團購上砸下不少銀兩，眼下又集體嚷嚷著要造手機，但關于他的新聞卻總是：在日本琢磨鹿兒島黑毛豬的大理石紋，去西班牙探訪橡果林中沐浴朝陽的伊比利亞黑蹄豬，到荷蘭尋找違背“豬”性的限位欄的替代辦法，還從動物園請了馴獸員培養(yǎng)豬上廁所?？墒侨炅?，玩兒高科技的互聯(lián)網公司都該上市了，為何豬還養(yǎng)不出來？

“三年前我們都是門外漢，雖然有一定學習能力，但進入這個行業(yè)后，我們才發(fā)現有待論證和解決的問題非常多?！本W易農業(yè)事業(yè)部總經理毛山這樣解釋，“比如，日本、俄羅斯一度非常流行發(fā)酵床養(yǎng)豬，宣稱零污染，但為什么這么好的模式沒有在全世界推行？適不適合中國？我們向許多同行、專家討教，卻發(fā)現大部分人都沒有深入思考過這個問題，無法解答。所以，我們只有大量搜集資料、拜訪專家、去到國內外養(yǎng)豬場實地考察，把中國幾千年來的養(yǎng)豬史、全世界所有的養(yǎng)豬技術路線和采用的原因全部厘清，才能解惑答疑，找到自己的路?！?/p>

其實這也從側面點出了一個事實：網易農業(yè)事業(yè)部成員，沒有一個人養(yǎng)過豬。就拿最核心的“養(yǎng)豬三人組”來說，丁磊自然不必介紹，毛山是丁磊的高中同學，大學在南京航空航天大學學習自動化控制，畢業(yè)后在香港太古集團修理民航客機；周炯則曾是《南方都市報》的記者，與早年在廣州創(chuàng)業(yè)的丁磊熟識。三個不同背景的人在2009年才聚在一起，唯一能扯上豬的共同點是：都是吃客。

丁磊的豬倌夢

丁磊為何動念養(yǎng)豬？流傳最廣的段子是：2008年，丁與眾同行在成都參加完活動后一起吃火鍋，服務生將一盤顏色可疑的豬血倒入鍋中，被丁堅持要求將鍋底整個換掉。于是整桌人開始感慨，作為消費者再有錢也沒法控制吃到嘴里的是什么，中國的食品安全曝光的只是冰山一角云云。飯后，丁磊便拍拍現場見證者周炯的肩膀，說動其與自己一起養(yǎng)豬。

這種“拍大腿”式的率性為故事增添了聽眾喜聞樂見的傳奇風味。經周炯確證，“火鍋事件”屬實，但在那之前，丁磊早已有涉足農業(yè)的想法，只是在種植和養(yǎng)殖之間未有定論。吃完那頓火鍋，丁磊也并沒有明確說要養(yǎng)豬。

丁磊從大學時代開始便是自駕游狂熱愛好者，開著越野車走過東西南北很多地方，尤其是風光卓越的欠發(fā)達地區(qū)。

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丁磊談到過在內蒙古親眼見到奶農半夜三更排著隊把牛奶賣給收購站，價格連瓶裝水都不如；談到過各地年輕人都進城打工了，村里只留下老人、婦女和小孩?！拔覀兊腉DP全球第二，但農村還停留在原始狀態(tài)?！薄爱斘覀儼涯抗饩劢乖谠朴嬎銜r，是否也要抬頭看看天上的云彩?！?/p>

丁磊開始思考建立一種連接城鄉(xiāng)的長效機制，希望能一并解決城市人的高品質食物需求和農村衰敗、農民背井離鄉(xiāng)等問題。在那之前，網易像所有企業(yè)一樣給慈善組織捐款，一年幾千萬、大災大難上億，但沒有任何實效。“想要見實效，自己做農業(yè)可能是最可控的辦法?！敝芫急硎?。

拼接三年來丁磊在公開活動上的零星表態(tài)，他對養(yǎng)豬的態(tài)度首先是一場“公益實驗”—為中國的三農問題、食品安全探索一條出路；其次是要“站著把錢掙了”—養(yǎng)出好豬，賣個好價，并將商業(yè)模式做成公開課回饋社會，歡迎效法。至于互聯(lián)網嫁接農業(yè)的野心、資本投機農業(yè)的實利，乃至撈金肉價、話題營銷，以豬之名搞房地產、建度假村，多是各界捕風捉影的商業(yè)狂想。而丁磊的一貫風格是，不予回應。被問急了，他便反問：“你吃過真正好的豬肉嗎？”

但外界似乎從無誠意與他討論好不好吃的問題。至少在那之前，還有更大的疑團未解：為什么不種大米、不養(yǎng)雞喂牛，偏偏在CPI殺傷力最猛烈的時候養(yǎng)豬？

“糧油米面是世界性的農產品，任何一個企業(yè)進去都是汪洋大海，所以最先被否決了。接下來我們幾乎把中國所有的特色農產品都看了一遍。從長白山大興安嶺的藍莓、藥材到大連獐子島的鮑魚、海參，從新疆的玉蓯蓉、西紅柿到云南和廣東的鮮切花、火龍果，還有紹興人養(yǎng)的鴿子和鵝，福建人馴養(yǎng)的野山豬和蘇眉、石斑海水養(yǎng)殖。我看過的項目就有幾十個，我們三個加在一起足有上百個?！敝芫际謶涯钅嵌巍氨取渡嗉馍系闹袊愤€奢侈”的時光。除了舌尖愉悅，他還清楚記得彼時丁磊不斷強調的問題是：“進入農業(yè)，網易的價值在哪里？”

以局外人的眼光看來，作為一家技術前沿的現代企業(yè)，信息化、國際化、規(guī)范化是網易的天然優(yōu)勢。出身互聯(lián)網的血統(tǒng)則決定了其無限接近消費者，知道市場要什么。

也正因為此，大部分行業(yè)被他們歸結為“想象空間有限”：原產地要求高，上下游延伸少，對其他行業(yè)沒什么影響。雖然利潤豐厚，但哪個行業(yè)敢跟互聯(lián)網比利潤？

惟獨養(yǎng)豬不同。豬是中國人最主要的肉食來源，有數據稱，中國人平均一年要吃掉半頭到大半頭豬。如果說長江以北還有牛羊肉補充，在長江以南，吃肉的意思基本就是指吃豬。

產業(yè)這么大，對生活這么重要，走訪過許多豬場后，“網易三人組”卻發(fā)現其幾乎就是一個個“被現代文明遺忘的角落”：沒有現代化的技術、國際化的管理，分散而凌亂，生產方式幾百年沒怎么變過。

而在這些設施與氣味極度不堪的環(huán)境里，豬終其一生也沒什么活動空間，吃下混合大量抗生素的飼料，屠宰時面臨最原始的捅刀子，時常因為痛苦和對死亡的恐懼而內分泌紊亂，產生口感不佳的灰白肉。“它們需要人類的拯救。”這讓他們看到了可為的空間。

另一方面，豬肉的產業(yè)鏈條特別長：必須經過飼料種植、加工、運輸，育種、養(yǎng)殖、屠宰、運輸、分割、深加工等程序之后，才進入市場流通。

“如果我們進入某個鏈條，通過使其升級換代來迫使整個行業(yè)發(fā)生質變，可以起到四兩撥千斤的效果?！敝芫佳a充道，“而且養(yǎng)豬對地域沒什么限制，這樣我們的模式在未來才有推廣和普及價值?！?/p>

反復推敲一年多，丁磊終于把目光鎖定在—豬。以上情節(jié)，均發(fā)生在2009年百度百科“丁磊養(yǎng)豬”詞條生成前。

讓豬在陽光下裸奔

“一頭豬相當于多少瓦的電燈泡？”這著實問住了浙江理工大學呂曉華教授。呂教授專門研究計算機設計與數據挖掘，是周炯好友，對網易豬場神往已久。

“平均值是140-150瓦。不同品種散熱量不同，大豬小豬、公豬母豬也不同。”周炯面有得色地說，“中國只有在1970年代有人做過實驗，時過境遷。國外數據沒有參考性，環(huán)境、品種不一樣。我們正在采集這些數據，把育種和豬舍溫度控制系統(tǒng)打通?！?/p>

“育種是怎么做的？”與“養(yǎng)豬三人組”有些私人交往的呂曉華也沒見過育種。

“挑選了很多品種雜交，標準名稱叫做‘網易開放式配套系育種方案’?！敝芫碱D了頓，“當然，是用自然的方法，不是轉基因?！?/p>

“豬舍是不是也有一套系統(tǒng)？”呂曉華已經把養(yǎng)豬設定在互聯(lián)網語境。

“當然，人工智能是我們的強項。整個豬場只需要大約8個工程師就可以運轉，每頭豬在哪里、做什么、吃了多少、排泄沒有、和哪頭豬最可能產生‘愛情’，了如指掌。此外我們還采集當地的年降雨、最高溫度、風向、水文數據，準備計算出一套豬舍設計模板，未來在任何地方養(yǎng)豬都可以直接沿用。”周炯自信全世界沒有第二個豬場能將后臺系統(tǒng)集成為網易的程度。這或許可信，因為目前為止，根本沒有第二家互聯(lián)網公司養(yǎng)豬。

“如此精密自動化，只養(yǎng)兩萬頭豬豈不太浪費？”關于網易養(yǎng)豬的前期成本有過很多報道版本，從3個億到幾千萬不等。而據毛山向《南都周刊》講述，因為項目還在進行當中，很難統(tǒng)計出精確數字，但“能肯定的是，一定是在千萬數量級的”。

“我們的價值不在養(yǎng)多少頭豬，而在這套系統(tǒng)。用做網游的行話來說，兩萬頭只是為了測試，會先內測、公測、上線，還會發(fā)放一些邀請碼?！敝芫颊f。要知道，兩萬頭是一年的出欄數量，平均到每周只有400多頭。到時，估計會比“大菠蘿3”（暴雪新推出的游戲《暗黑破壞神3》賬號）更搶手。

“我覺得你們根本不是在養(yǎng)豬。養(yǎng)豬只是一款游戲、一個app應用。掌握這么多數據，你們是想制定現代農業(yè)的標準，就像IBM制定了軟件工程的標準一樣。他們造‘智慧城市’，你們養(yǎng)‘智慧豬’。”呂曉華完全把周炯視作了同行。

“站在您的專業(yè)角度可以這么理解。但就我們而言，掌握數據是為了‘裸奔’：把所有環(huán)節(jié)的做法、成本完全公開，讓品質和價格完全透明。我們曾經與哈佛大學的人類學教授探討過食品安全，發(fā)現人們最大的不安全感來自信息不對稱。當豬在陽光下裸奔，消費者的知情權才能在陽光下運行。我們不追求特供、天價，就是要把這些理想、理念變成實實在在的肉端到您面前，讓您吃到記憶中的味道?！敝芫疾荒敲丛敢獗粍澣牖ヂ?lián)網，試圖將話題拉回食品安全和豬。

空談這么多，最后，讓我們回歸最基本的三個問題：

第一，“網易豬”好吃嗎？豬還沒養(yǎng)出來，我也沒吃過，所以無從“劇透”。不過，我認為網易杭州研發(fā)中心的食堂伙食可以供你參考。

每天在公司享受免費五餐（早餐、中餐、下午茶、晚餐、夜宵）的網易杭州員工向我透露，丁磊對食堂的要求是“要讓人吃得有歸屬感和幸福感”?？紤]到如果將食堂外包，很難保證不使用食品添加劑，所以網易干脆自辦餐飲。為此，周炯專門考察過杭城九位知名大廚，最后由丁磊親自選定了一位曾在杭幫菜名店“西湖春天”當過廚師長的廣東師傅。除了兼顧來自天南海北員工不同口味的菜色，食堂還保證每天供應甜、咸各一款靚湯，以礦泉水煲制，一周七天不重樣。為了幫助員工對抗電腦輻射，老火湯中常用枸杞、黑木耳等排毒、明目食材，所有原料都由農業(yè)事業(yè)部負責把關。

第二，“網易豬”多少錢一斤？網易農業(yè)事業(yè)部的官方回應是：肯定會比市場上最普通的肉貴，但不會貴到離譜。他們自稱面向的是“有一定消費能力”、“追求生活品質”的消費者，并且會告訴他們?yōu)槭裁促F、貴在哪里、成本多少。

還是太寬泛了？我認為早于豬出產的“網易牌”雞蛋價格具有一定參考價值。在未來的母豬舍門口，網易先期蓋了兩間土坯平房，雇傭了一對附近的村民夫婦住在里面幫忙照看工地。老夫妻閑來無事，養(yǎng)了幾十只雞。一天喂兩次谷子和青菜。其余時間雞們就在林間山前溜達，渴了飲山泉，餓了啄蚯蚓。前段時間下了幾百顆蛋，由網易拿回公司內部出售，3.5元一個。

第三，去哪里買“網易豬”？“目前我們的所有精力都集中于如何先養(yǎng)好豬，后續(xù)的市場策略還沒決定。說實話，我們就沒擔心過營銷的問題，比兩萬頭再多出幾倍來也不愁賣。”這是周炯的回答。

他們真的不愁，無數網友在為他們出謀劃策。且不說京東商城劉強東、慧聰網市場總監(jiān)自動跳出來要幫他們賣肉。聊點更“互聯(lián)網”的，有網友建議網易開發(fā)一款養(yǎng)豬社交游戲，挪車、偷菜什么的太out了，喂豬才最潮。通過玩游戲，大家都能學會養(yǎng)豬。而且此豬不一定只是虛擬的，可以真的對應養(yǎng)豬場里的一頭豬，線上線下互動。誰的豬養(yǎng)得好，誰就能優(yōu)先預訂到“網易豬”。接下來，網易可以每天給它拍照、制作成長日記、附上每周食譜發(fā)送到你的郵箱。你想它了，可以每周六晚上與它視頻通話十分鐘。想去看它，可以焚香沐浴外加消毒，進去拜見。太可愛了，舍不得吃它怎么辦？“沒關系，你們兩個換一下好了?！敝芫己苷J真地建議。

在遍查文獻及咨詢了若干專家后，網易才知道兩頭豬打架的平均追逐距離是14米，所以豬舍要設計得比14米寬。豬對同類的識別極限是20頭，所以一間豬舍里要放超過20頭，這樣它們便記不清彼此，于是乎相處融洽。

在網易，負責養(yǎng)豬的農業(yè)事業(yè)部與郵箱、門戶、游戲事業(yè)部平級，可見豬在丁磊心目中的地位。可是三年了，玩兒高科技的互聯(lián)網公司都該上市了，為何豬還養(yǎng)不出來？

走訪過許多豬場后，“網易三人組”發(fā)現其幾乎就是一個個“被現代文明遺忘的角落”：沒有現代化的技術、國際化的管理，分散而凌亂，生產方式幾百年沒怎么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