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伶伶
又到禁漁期。每到這個時候,我們都會加大力度嚴守海岸,防止有人出海捕魚。在禁漁期捕魚會受到重罰,輕的沒收魚和漁船,重的會被拘留。盡管這樣,還是有人存著僥幸心理,冒著被重罰被拘留的危險出海捕魚。
郭東海被我們逮住是在一天凌晨,那時天還沒太亮。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過我們的監(jiān)視進入禁海區(qū)的。我們逮住他時他已經(jīng)打了滿滿一大船魚,估計這一晚上他都沒閑著。這么大一船魚,在平常的時候也能賣很大一筆錢,何況是禁漁期。
郭東海看上去是個老實木訥的人,從我們逮住他,到?jīng)]收他的魚,整個過程,他沒有為自己爭辯一句,也沒有找出那些家庭困難啊父母有病啊等等老生常談的理由求我們放過他。他就那樣默默地不聲不響地站在那里,一副束手就擒的樣子,顯得可憐巴巴的。隊長心軟,見他這樣,又見他之前沒有違禁記錄,就沒有沒收他的漁船,把魚卸下來之后,就把他放了,并告誡他禁漁期不許再捕魚了。
郭東海走后,同事小張說,隊長你不該心軟,你不沒收他的漁船,他下回還來捕魚。隊長說,不能,你看他剛才,嚇得都不敢說話。我們也覺得郭東海不能再來捕魚了,木訥的人一般都膽小怕事,他不會再給自己找麻煩了。
可是我們都想錯了,事實讓小張不幸言中了,郭東海果然不顧禁海規(guī)定,又出來捕魚了。這次距他上次被我們逮到僅僅過了三天。郭東海仍舊像上次一樣木訥地看著我們,仍舊像上次一樣不為自己爭辯一句,可是隊長卻沒有像上次一樣好脾氣。他很生氣,氣這個木訥的人辱沒了他的善心。他氣憤地訓斥了郭東海一頓之后,毫不留情地沒收了他的魚和漁船。
郭東海見隊長真要沒收他的漁船,有點急,他懇求隊長放過他,說他很需要錢。隊長一點兒也不為所動,說,我上次已經(jīng)放過你一回了,可是怎么樣?才過三天,你又出來捕魚,拿政府的法令當兒戲!郭東海說,我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郭東海說完又現(xiàn)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隊長這次連看都沒看他,轉(zhuǎn)身走了。
回到辦公室,隊長還氣得直叨咕,說有些人就是不值得可憐!我們也有同感,都有一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我們更加全神貫注地監(jiān)視海岸,阻止那些妄圖出海捕魚的人。
天氣預(yù)報說臺風要來,聽到這個消息,我們都松了一口氣,因為再貪財?shù)娜艘膊粫谶@個時候出海。在這個時候出海等于自尋死路。沒有人為了錢連命都不要。
可是我們又想錯了。那天夜里,隊長和小張值班。隊長上廁所的工夫,小張在監(jiān)視器里看見好像有漁船出海了。隊長不信,仔細看了監(jiān)視器,還真是,他馬上帶人去追漁船。
海上風浪很大,波濤翻滾。漁船見有人追他,顯得很慌亂。正慌不擇路時,一個大浪打來,船翻了。隊長忙命人營救。因為風浪大,營救工作進行得很艱難,但是隊長一直不放棄。大家一起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把船主從海里救了上來。當隊長看清他救上來的人的面貌時,鼻子差點氣歪了,居然又是郭東海!
隊長氣得沖他大聲吼叫:你不要命了,這種天氣出海!你怎么屢教不改呢?郭東海說,隊長,我真有難處,我真需要錢。隊長說,你需要錢,誰不需要錢?誰都需要錢!可是需要錢也不能不要命?。」鶘|海還想說什么,隊長不聽。隊長下令把郭東海關(guān)進了拘留所。隊長說,這種人,不把他關(guān)起來他是不會長記性的!我們也覺得,對一個屢教不改的人,只能把他關(guān)起來。
郭東海被關(guān)了兩天也沒人來看他,第三天來了兩位老人,說是郭東海的鄰居。鄰居求我們放了郭東海,說他家沒了郭東海就過不下去了。郭東海媳婦得尿毒癥動不了地方,他想給她換個腎,等了好幾年,終于等到了腎源,卻沒錢做手術(shù)。他急得沒辦法,才不顧禁忌,在這時期出海捕魚的。
聽完郭東海鄰居的講述,隊長決定去郭東海家看看。當我們看到郭東海有病的媳婦和他貧窮的家時,我們終于明白郭東海為什么會一次又一次冒險出海捕魚了。鄰居悄聲說,這女人因為有病,沒給東海生一兒半女,要換別人,早不要她了。東海重情義,這么多年,對她不離不棄的。
聽到這,我們的眼睛都濕了。隊長握著郭東海媳婦的手說,嫂子,郭大哥沒事。你好好養(yǎng)病,手術(shù)費的事,我們想辦法。郭東海媳婦聽了,哽咽著說不出話,她感激地看著隊長,淚光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