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榮
近讀12月16日《檢察日報·縱橫》刊登的阮直所作題為《不能給芙蓉姐姐換馬甲》一文,感覺挺有趣。但阮兄似乎把批評重點放在了“大眾”上,我以為這是不妥的。
瞧瞧,什么“芙蓉姐姐的出現(xiàn)讓無數(shù)女人有了指責的對象,有了自我夸耀安分守己的對比”,什么“公眾對芙蓉姐姐有偏見”,教育大家“不要對芙蓉姐姐做過多的價值評判”云云,仿佛這“大眾”,真的挺“沒起子”。
當然阮兄也含蓄委婉地批評了央視,說“誰上了央視也不是就被評為‘德藝雙馨的藝術(shù)家了”,暗示芙蓉姐姐其實是花錢在央視做秀的,而央視,則“連最惡心人的廣告‘送禮就送×××不也上了嗎”。
阮兄批評覆蓋面最大、影響也最大的中國頭號媒體央視,在理;但這不光是央視的問題,而是媚俗媒體的通病。
芙蓉姐姐,還有什么鳳姐這類網(wǎng)絡(luò)紅人,在媒體上散德行,丟人現(xiàn)眼,某種程度上說,既不賴這些“姐姐”,也賴不著大眾。
“姐姐”們,當然也包括這“哥”那“哥”,比如“犀利哥”,其實都是一些病人——至少是“人格障礙”患者。一般精神健康之人,怎么會無由在億萬人面前自覺自愿出乖露丑呢?家丑也罷,個人的丑也好,都是隱私,不可外揚,遮蓋尚猶不及,誰還不要臉地把它赤裸裸亮給盡可能多的大眾去欣賞和嘲笑呢?對于這樣的病人,善良的大眾其實是同情的,但是在中國當今文化語境下,病人的病情被大眾心目中的“精神引導(dǎo)者”即媒體一宣揚,一擴散,“同情”于是化為烏有,變成了娛樂、狂歡和消費。
魏源在《江南吟》里對鴉片(阿芙蓉)之毒害大發(fā)感慨道:“阿芙蓉,阿芙蓉,產(chǎn)海西,來海東。不知何國香風(fēng)過,醉我士女如醇!”當下的這種“娛樂至死”潮,也是一種叫人上癮的“香風(fēng)”。您瞧,咱們的官方媒體,比如央視,“醉我士女如醇”,都拿“姐姐”“哥哥”說事了呢,億萬受眾于是也自然而然把它當成正經(jīng)“事”!
我想問的是:尊敬的媒體,你們把言辭粗鄙、宣揚坑蒙拐騙和糟蹋殘疾人的“賣拐”之類打造成家喻戶曉、轟動天下的“經(jīng)典”不算,對于需要悉心救治和賦予同情的精神病患者,又為什么如此無情無義?你們的主持人語不驚人死不休,一個勁獵奇,竭盡全力挖掘患者身上的百樣病態(tài),故意張揚,特別渲染,誘惑病人把自己的殘疾精神“脫”得一絲不掛,并將這病態(tài)和赤條條放大給受眾娛樂,究竟出于啥心腸啊?那些有精神缺陷和人格障礙的“姐姐”“哥哥”,難道成了你們的玩偶?是你們提高收視率和多攬廣告的“活的”賺錢工具嗎?為了金錢,你們就既漠視“姐姐”“哥哥”們的臉面、人格、死活,也不管大眾的健康精神需求了嗎?你們的職業(yè)道德和社會良心,哪兒去了?
大眾被盡情愚弄,于是成為“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的懵懂“哄客”?!昂蹇汀?,是朱大可先生創(chuàng)造的一個網(wǎng)絡(luò)新詞,即用酷語、色語和穢語在網(wǎng)上起哄的匿名網(wǎng)民。魯迅說:“小市民總愛聽人們的丑聞”,他們“聽到有些醉心的說話的時候,下巴總要慢慢掛下,將嘴張了開來,這實在不大雅觀”;聽后,當然還要議論紛紛。您瞧萬千哄客對病態(tài)“姐姐”“哥哥”們的酷評,鋪天蓋地、大轟大嗡、肆無忌憚、無所不言、喧囂、狂亂、污穢、快意……真乃是要多熱鬧有多熱鬧。哄客們喪失了自我,漸漸地,也淪落得跟病態(tài)“姐姐”“哥哥”彼此彼此、等量齊觀了。而媒體,反過來又可以拿大眾的病態(tài),來娛樂大眾并大賺其錢。求利無所不營,悲劇啊!
【“雜文專版擷英”欄目作品選自2012年2月3日、1月5日、2011年12月30日《檢察日報》標題有改動,本刊有刪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