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仁河
早晨,妻子起床的時候,瞅著小秋的后背盯了老半天。小秋到衛(wèi)生間刷牙,妻子跟著進來,依舊是那樣古怪的眼神和表情。
小秋不樂意了,你瞅了半天看什么呢!
妻子說,我感覺有點不對勁。
哪里不對勁了。
你的背。
小秋轉(zhuǎn)了轉(zhuǎn)身姿,我背怎么了?
有點駝。
哧……小秋歪了歪頭,挎著公文包出門上班去了。
剛剛由副轉(zhuǎn)正,辦公室換到了單位最大的那間。行政辦主任大張哈腰站在門口。大張給他開開門,打開空調(diào)、泡好鐵觀音,躬身退了出去。
小秋一屁股墩進新買的真皮沙發(fā)里,舒舒服服地看起了大張給他起草的講話稿。
小秋有個習慣,在每次大會發(fā)言之前,都要將發(fā)言稿審閱一遍。這樣好處很多,碰到生僻字,不至于當場抓瞎??催^一遍之后,再讀起來會中氣更足。底下的掌聲也會更加熱烈。
就在這時候,小秋的手機響了。拽出來一看,是個陌生號碼。小秋有心不接,但這個號碼很固執(zhí)。摁斷了,又重新打來。
喂!是小秋嗎?
你是哪個?!這樣直呼自己的名字,小秋有點不悅。
是我啊,黃玉蘭。
哦,你好你好。聽到對方的名字,小秋有些意外的驚喜。
是這樣。老同學,我有點私事,想找你幫忙。我現(xiàn)在在你單位門口,方便接見我嗎?
方便,太方便了。小秋簡直喜出望外。
十余分鐘后,高跟皮鞋橐橐響起。門接著開了,一陣香風襲來。
寒暄之后,黃玉蘭說明來意。她是找小秋幫忙蓋個章子。她丈夫想承攬了一個工程項目。但資質(zhì)不夠,想掛靠在小秋單位底下的基建公司。
小秋聽完,有些不樂意。但是他還是很爽快地吩咐大張,在黃玉蘭帶來的相關(guān)文件上,把單位印章給蓋了。
黃玉蘭看著紅艷艷、口紅一般的章子,也是芳心大悅。說哪天請小秋到外邊,喝喝茶,聚一聚。
小秋說,千萬別食言,我等這個機會可不是一天兩天了。邊打趣邊起身送客。
一直到了電梯口,黃玉蘭欲言又止。
小秋說,還有事?
不是,我覺得多年沒見。你好像有點變了。
哪里變了?
黃玉蘭指了指小秋的后背。
有點駝?
嗯。
小秋當時就拉下了臉。
虧得女士聰明,很快圓場。老同學,我只是隨口說說。其實,你比當年帥多了。怪不得人家說,當官的男人最性感了!我看你就是……
同樣的話題,老婆的關(guān)切,小秋沒有在意,高中暗戀對象的善意提醒,卻讓他深以為意。
小秋拎著包,走出辦公樓,抬腿邁上新購置的帕薩特,吩咐司機把他送到了市醫(yī)院。
市醫(yī)院的方院長是他老友,更是骨科專家。方院長一聽他陳訴的病情,在他背上捶了捶,說沒什么啊。
小秋說,我還想為黨和人民多奉獻兩年呢。你還是給我做個CT。
巴巴地做了CT檢查,恁事沒有。
看著檢查報告單,小秋并不放心。說你還是給我再檢查檢查。
方院長摘下眼鏡,平心靜氣地說,我的大領(lǐng)導唉,實話跟你說,你這真沒什么毛病。
好多人都看出我駝背,你怎么就瞧不出來。
可是CT檢查單上沒有啊,你總要相信科學吧。
看著小秋狐疑的眼神,方院長把小秋拉進里間。其實吧,我也看出來一點,外形上看,是有點駝。
聽完這話,小秋是不憂反喜。我說是吧,這才是真話。說說怎么治吧。
其實吧,這個真稱不上什么病。你看電視新聞上,哪個政治人物不都是有點弓背的。中國的就不說了,美國的奧巴馬、英國的卡梅倫也駝背。
胡扯了吧。你什么時候看他們駝過背?
有啊。奧巴馬在接見選民的時候;卡梅倫在議會接受議會質(zhì)詢的時候。
小秋把方院長的話放在肚子里品一品,別說,還真是那么回事。但仍心有不甘地問,那就沒什么法子治一治嗎?
辦法總是有的。方院長一邊扯過處方簽,刷刷刷,筆走龍蛇,寫了幾個字,遞給小秋。
從醫(yī)院回來以后,小秋多了一個習慣,總是愛往基層跑。沒事的時候,就叫上大張,帶了市電視臺的記者下基層。有的時候是訪貧問苦,有的時候是實地調(diào)研……
電視屏幕上的小秋,不是會見基層干部,談工作話改革,就是接見普通群眾,問收成拉家常,忙得是不亦樂乎。他的背一個勁往后拗,往后拗。從鏡頭里看,一點看不出小秋駝背。
想是駝背已經(jīng)好了吧。
責任編輯/董曉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