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藍 藍

實誠與孤獨

喜歡養(yǎng)小動物的人，多半是因為內(nèi)心孤獨。

這種孤獨，從眼睛里能看出來。人在和動物對視的時候，瞳孔會放大，驚奇，變黑，變安靜。我注意到，馬和牛的眼睛里含著莫大的悲涼。狗的瞳孔很大，幾乎充滿了整個眼眶，所以顯得濕潤，像是要哭。人看著它，心里會涌起一陣疼惜。

兔子的眼睛有顏色變化，純色白兔一般都是紅眼睛，像是剛哭過。黑兔子是黑眼睛，灰兔子就是灰眼睛。張曙光先生養(yǎng)的兔子是黑眼睛，眼眶周圍都是黑的，黑耳朵，背上有一抹黑，其余全是白的。它的名字叫“團團”。

張曙光跟我說起過團團，細數(shù)這位“小帥哥”的種種好玩好笑之處：“我最盼著小草長出來的時候，‘草色遙看近卻無’，很美，更重要的是，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兔少爺，到時候帶他下去玩。這位兔爺毛病可是越來越多，冬天吃香菜、菠菜。那時菠菜三塊錢一斤，吃起來很帶勁，到了兩塊錢一斤時，就不怎么吃了?，F(xiàn)在便宜了，干脆不吃了。幸好他是素食主義者，如果要是吃起龍蝦來，我可就破產(chǎn)了?！?/p>

我知道他把團團完全當自己的孩子，團團一生病，他就緊張地一連幾夜失眠。他可憐團團不能在大自然中生活，所以盡量喂它好的，帶它到草地上玩。團團在屋里淘氣撒尿、啃他的書，他也不會生氣?？吹诫娨暲铩扮H鏘三人行”談虐待動物，他說：“我同情動物。洗發(fā)水拿兔子做實驗，往眼睛里滴，反復(fù)做，直到潰爛為止。雞場里的雞只有巴掌大的空間，就站著產(chǎn)蛋。直到爪子長在了鐵籠上。人怎么能這樣？這是造孽！人侵占了動物的空間，養(yǎng)了人家，就是為了虐待？為了自己的享樂？對民工當然也是這樣，在一些人（大約還是很大一部分人的眼里），只有錢，沒有生命、權(quán)利和尊嚴?！?/p>

我知道張曙光在團團離世之后，極其悲傷。他在博客里為此寫過文章，讀來令人心碎。他后來還養(yǎng)過一只叫“卡卡”的小狗，兩只分別叫“小紅”、“小綠”的小雞。有了團團后他說：“養(yǎng)了這只兔子后，我的心變軟了，看到它的樣子，總是充滿同情。它一有毛病，我就緊張得要命。我女兒平時什么都不干，但兔子的事她都承擔。一旦它們死了，是難以承受的。老子說，吾之患在吾有身，你所有的越多，你的牽掛就越多。我和別人說，我于名利之類能看得開，但卻做不到忘情。團團就像我的孩子一樣，現(xiàn)在想起的都是它的憨態(tài)和可愛……總之，團團改變了我，團團是一只非?？蓯鄣耐米?，也非常善良。從它那里，我學(xué)到了很多。我真正喜愛和同情動物是在團團來了之后?！?/p>

有網(wǎng)友質(zhì)問他對動物有那么多善心，為什么不關(guān)心人，他憤怒地回復(fù)道：“愛動物就是愛生命。連動物都不愛，怎么能愛生命？愛人？”

很多見過張曙光的人，都覺得他文質(zhì)彬彬，待人溫和有禮，卻不知他其實性格耿直，愛憎分明，敢怒敢言。

記得有一次和幾位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在一起聊天，說到類似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發(fā)生在法國和阿爾及利亞的問題時，我認為不想當奴隸的人也絕對不應(yīng)該去當奴隸主，幾乎要和堅持民族主義的人爭吵起來，張曙光先生立刻旗幟鮮明地說：“我站在你這一邊！”他說：“我討厭民族主義，愛國之上應(yīng)該有道義和良知在。詩人最重要的是良知，如果沒有良知，不配當詩人?！?/p>

2006年我去委內(nèi)瑞拉參加國際詩歌節(jié)，見到一個日本詩人和一個伊朗詩人為某總統(tǒng)寫了一些吹捧專制的馬屁詩，極為反感。我跟張曙光講了，他說：“你提到的那個家伙讓人非常討厭，一個獨裁者。我本能地對這樣的人反感?！?/p>

他還給我講過一個真實的故事：某次，一個非英籍漢學(xué)家見到他，問他在一首描寫大學(xué)生活的詩里為什么寫到哈姆雷特而不寫中國詩人。張曙光反問他：“你想說的是哪些詩人？”漢學(xué)家說：“比如何其芳啦，卞之琳啊?！睆埵锕饣卮鸬溃骸拔覍懙氖钦鎸?，我們當時就是這個樣子，興趣點只在外國文學(xué)上。”他厭惡某些漢學(xué)家把中國人當白癡的頤指氣使的做派，也厭惡那些討好漢學(xué)家的詩人和作家。他氣憤地說：“他媽的，哈姆雷特是英國人寫的，好像成了他狗日的某國人的了。我只寫我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絕不會去討好所謂的漢學(xué)家?！?/p>

誠哉斯言！我知道有一些人削尖了腦袋要討漢學(xué)家歡心，但張曙光先生的一番話，才真正是自尊自愛的詩人本色。

2004年6月在河南汝陽的一次詩會上，我第一次見到張曙光。他人很清瘦，衣著干凈，寡言少語，和人說話時微微笑著，一派謙謙君子風度。他先到了鄭州，有朋友約他一起吃晚飯，在場的人給他敬烈酒，他一杯杯老老實實喝下去，令我很是吃驚。都說東北人海量，看得我直眨眼，也覺得他為人實誠，不懂得推諉虛讓。

詩會發(fā)言時，詩人們大多慷慨陳詞，我見他拿著一份準備好的稿子，認認真真地念。大家討論時，他安安靜靜坐在一旁，從不插嘴。那次詩會，我們?nèi)チ艘惶耸松?。石人山是八百里伏牛山的主峰所在，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座山，我在少年時代和青年時代，經(jīng)常去那里。我們爬山的時候下起了小雨，詩人們一路說著聊著，只有他默不作聲跟在大家后面，一個人停下來看路邊的花，看山里人家跑在樹林中的狗，完全像個好奇的孩子。小狗知道他在看自己，也抬起頭望著他。有一剎那，我似乎覺得他們在默默地說話。我從張曙光追隨林中小狗寂寞的目光中，看出來他對生靈的那一份溫情，以及內(nèi)心的孤單。

記得詩會結(jié)束那一晚，大家在一起喝酒唱歌，他對我說：“民歌，真好聽?！边@句話看起來很平常，但是，他說的時候表情是鄭重的，聲音是嚴肅的，仿佛在說出一句真理，是一種極尊貴的表達儀式。這話一出口，周圍的喧鬧聲便一下子退遠了。

悲觀不是虛無

最早喜歡張曙光的詩，還是在上個世紀90年代初期。我是從民刊上讀到了他的《回家》，特別服氣。詩中描寫的場景，似乎就在眼前，那個從牛屁股跌坐到草地上，看到傍晚芬芳的莊稼和星光的孩子，似乎就是再現(xiàn)了我的童年。尤其是他那種平實的語調(diào)，不張揚，多沉靜，像一口冒著活泉的沉沉古井。從此以后，每當在刊物上看到有他的詩歌，我都會特別關(guān)注，像遇到老朋友一樣高興。

他住在哈爾濱，這個地名讓人想起皚皚的白雪。對于少雪地方的人來說，雪很詩意，而他卻說越來越不喜歡雪了。他曾對我說：“我小時候就盼著下雪，好玩。大了些，覺得有味道?，F(xiàn)在有些怕了，一下雪，出門就不方便了，還容易摔跤。人的年紀越大，就越實際，變得被生活牽著走了。真正的智者，是應(yīng)該抗拒這一點的。”話雖這么說，他還是在詩里經(jīng)常寫到雪，《我期待著一場雪》《十月的一場雪》《這場雪》等等，他的一本詩集名字就叫“午后的降雪”。他還有至少兩首以上直接以“雪”為題目的詩。我很喜歡他的一首懷念母親的《雪》，寫得極為克制，卻令人悲傷。那首詩寫到了童年他看到雪時的驚奇和寒冷，他說那時他不會聯(lián)想起事物、聲音和消逝在雪花中的一張張面孔，也沒有讀過《大屠殺》和喬伊斯的《死者》，但是寫這首詩的時候，他知道了“死亡和雪有著共同的寓意”——“那一年我三歲。母親抱著我，院子里有一棵樹/后來我們不住在那里——/母親在1982年死去?！?/p>

在另一首《雪》中，他顯示了一個詩人把現(xiàn)實情景與心緒感情糅合在一起，創(chuàng)造出一個嶄新現(xiàn)實的高超能力：

外面在下雪。是的，雪下在外面。在下雪，外面。下雪在外面。雪下在外面。也許沒有雪……

讀這首詩的時候，你會覺得雪花正紛紛飄落，落在每個詞語間，落在你的書桌旁，落在你的手上和脖子里，一場大雪紛紛揚揚覆蓋了你身處的世界。我想，他捉住了詩的秘密，像一個魔術(shù)師，僅僅憑著詞語就能變幻和復(fù)原那可信的存在。

關(guān)于張曙光先生的詩，有很多人喜歡，也會另有專門的評論發(fā)在本期的欄目里，這里我就不再贅述?？墒俏蚁嘈庞泻芏嗳瞬恢浪€寫過小說。他的小說數(shù)量并不多，我不知道發(fā)表過沒有，但是我卻認真拜讀過。他寫小說的風格和我喜歡的作家卡爾維諾、卡夫卡很類似，都帶有含義深刻的寓言性質(zhì)。1986年，他寫過一個小說《樓梯》，講的是一個人看到一段樓梯矗立在曠野中，于是就沿著這段樓梯上去，遇到了一些怪異的人和事。所有的人都不明白，他為什么要繼續(xù)往上走，因為他們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要到上面看看。而樓梯更是奇怪，一開始是漢白玉鋪砌的，慢慢變成了大理石、木頭、水泥，最后就變成了非常狹窄的木梯。故事的結(jié)尾是他走到了樓梯的盡頭，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了寒冷的天空，純凈而湛藍……他驚異地看到了一架梯子向著天空筆直地豎立著，上面是一輪人臉一樣的月亮”。

這個故事在我看來就像是人生，也是一個現(xiàn)實生活與人的夢想相對應(yīng)的結(jié)構(gòu)。有點無望，有點悲涼。張曙光曾經(jīng)對我說：“寫詩有什么用呢？我也懷疑。詩歌拯救不了任何人，只能在一定程度上給人些安慰，就像止痛藥一樣。你看，我是個悲觀主義者?！比欢?，他翻譯了但丁的《神曲》，他在翻譯“煉獄篇”的時候，常常不能自已，為詩篇里那些飽受折磨的詩人、藝術(shù)家而悲慟——這也是他內(nèi)心痛苦的寫照。悲觀不是虛無，張曙光不是一個虛無主義者，只是有時會有虛無感，因為徹底的虛無主義沒有悲痛。

他還寫過一個小說《殺手》。一天，兩個互不相識的職業(yè)殺手，趁天黑在荒郊掩埋被殺人的尸體時相遇了。他們互相借火抽煙，簡單地對話，問殺死的是男是女。他們?yōu)楣椭鳉⑷四缅X，活兒干得利落。后來，他們經(jīng)常在掩埋尸體時見面，點火抽煙，話不多，符合殺手的身份和職守，最后他們成了朋友，甚至互相贈送禮物。從這些禮物中可以看出各自的生活愛好：葡萄酒，雪茄，派克金筆，范思哲皮夾克，或者香水，煙斗，四卷對開本《莎士比亞集》，甚至還有一張瑪麗蓮·夢露親筆簽名的裸照。但是有一天深夜，另一個殺手再也沒有出現(xiàn)。事實上他就在殺手“我”挖好的坑里躺著?！拔覠o法停手，直到有一天我也會睡在這里。我平生第一次感到了寂寞，雖然在黑暗中，我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干活，一個，兩個，三個……但從那天起我不再抽煙了。我戒了?！?/p>

這個故事結(jié)構(gòu)巧妙，語言極其簡練，讀來讓人毛骨悚然。張曙光自己喜歡的一個非常短的小說，是他在上世紀90年代寫的《樂園》。一般人讀，會把它歸類為“科幻小說”，但我卻不這么認為。故事講述了兩個小姐妹，她們曾是第一批大規(guī)模生產(chǎn)的嬰兒。她們養(yǎng)的貓也是一只機器貓，喝的奶是化學(xué)合成的奶，幾乎所有吃的東西都是人工合成的。她們心腸冷酷，經(jīng)常用刀刃鋒利的機器“斬首”那些被她們認為是“犯人”的東西。她們養(yǎng)的這世界上最后一只真正的金絲雀死了，卻讓她們傷心欲絕。而故事里的上帝，則“仁慈而威嚴地坐在天庭的一把仿黃楊木椅子上，他穿著一件漂亮的人造貂皮大衣，手上的人工鉆石戒指熠熠閃亮”。

這不是科幻，這一切都在慢慢變?yōu)槭聦?。人的異化不是一聲令下才出現(xiàn)的，就在我們每人的身邊，在人類“科學(xué)進步”的幌子下一點點滲入到我們的每個生活細節(jié)和無知無覺的意識中的。

這真是太可怕了。

心中也無劍

張曙光喜歡音樂，曾經(jīng)向我推薦過小野麗莎的歌。他告訴我說：“我喜歡古典音樂，特別是巴赫。海頓、肖斯塔科維奇的也愛聽。老柴不太喜歡，但對他的《第一鋼琴協(xié)奏曲》情有獨鐘。這首曲子最有撫慰心靈的作用。還有意大利歌劇，尤其是普契尼的。中國的愛聽古琴，古琴發(fā)沉，比起古箏的清越要古樸得多。民樂《二泉映月》和《彩云追月》都是我所喜愛的。還有陜北民歌，除東北外各地的民間小調(diào)也愛聽。還有京劇和昆曲。京劇最喜歡余叔巖。昆曲《玉簪記》《牡丹亭》都好聽。爵士樂也常聽，藍調(diào)。最近的《冷山》里面的曲子也好。個人演唱的比如倫納多·科恩的也好聽。他是詩人，又唱謠曲，在全球非常有聲譽?！?/p>

他還喜歡美術(shù)，尤其喜歡塞尚的畫。他認為塞尚的作品厚重，結(jié)構(gòu)嚴謹，令他心折。他說若要寫作，就應(yīng)當像塞尚那樣嚴肅認真，真誠對待自己，真誠對待藝術(shù)。

以前我不知道他喜歡讀武俠書，后來才知道他在大學(xué)還專門開了一門武俠文學(xué)的課，據(jù)說很受學(xué)生歡迎。關(guān)于武俠和寫詩，他有高見：“詩寫到一定程度，就不再是技術(shù)問題，而是人格境界的問題。寫詩需要大智慧，還要有更高的人格境界，缺一不可。我不太相信技術(shù)。武功的更高境界是手中無劍，心中有劍，但還不夠，真正最高的境界是手中無劍，心中也無劍，達到物我兩忘。心里總是想著詩固然是好詩人，但忘掉了詩，忘掉了詩的寫法，人和詩融為一體，才是真正的詩人。”

我知道他是孝子，也是烹調(diào)好手。他的老父親胃被切除了四分之三，不想進食，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日子，都是張曙光每日親手做好飯，送到醫(yī)院去。詩人桑克在一篇文章里提到他做的飯菜如何好吃，寫那篇文章時居然要流口水。對于桑克說他穿衣得體，他幽默地說：“也許是因為自己長得不夠帥，只能靠衣服來改善一下，以免有礙觀瞻?！?/p>

我讀過他很多詩歌，還讀過他寫的專著《從現(xiàn)代主義到后現(xiàn)代主義——二十世紀美國詩歌》，那是一本非常好看的書，我力。他翻譯的《神曲》我常放在案頭，我以為這是一本可以流傳下來的翻譯文本，因為我信任詩人對詩人的翻譯。

他喜歡米沃什、塞弗爾特、達維什和扎克唐的詩，還翻譯過米沃什和塞弗爾特的詩，有些詩可能還沒有公開發(fā)表。他是個安靜的人，甚至有些靦腆，平時在家呆著，看書寫作，或者看碟聽音樂，很少參加活動。

事實上，我和張曙光只見過幾次面，這次寫他的印象記，起因倒在我。因為替《名作欣賞》的“漢詩重鎮(zhèn)”欄目約稿，所以叨擾到他。稿約中需要一篇印象記，他回復(fù)郵件說：“能不能簡單發(fā)兩首詩？我這兩年沒寫隨筆，也不太愿意找人寫印象記。請誰寫誰都得說點奉承話，未必是人家真實印象?！?/p>

自然，這是他一貫的謙遜，我不揣冒昧，向他毛遂自薦，應(yīng)承了寫他的印象記。他的印象記，不好寫。因為他屬于那種幾乎沒有“故事”的人，而我的承諾是老老實實地寫。在我眼里，張曙光是一個安靜的人。安靜，而且平靜。平靜——太難了。我并不是說張曙光就是一個完美的人，他自己也未必喜歡別人這么說。相比很多自我感覺良好的詩人，他時常會感到十分焦慮，這焦慮既有針對自己創(chuàng)作的，也有對生活和時代的。他說自己一直想在寫作中尋求一些變化，但卻往往不能如愿，這使他常常有些沮喪。他從不掩飾自己的悲觀，也不掩飾焦慮，我想這大抵是因為他對自己有要求，也能看出他的真誠和真實。他說自己早年脾氣不好，但年紀大了，就改了很多。對于有些人指出他的詩歌太多敘事因素，甚至是口語化的代表，他有自己的看法，“把敘事放在我頭上，我并不完全認可”。一些讀者對于他翻譯詩的某些武斷的說辭，也會令他氣憤和沮喪。而在我看來，他是那種可以做良師益友的人，無論是從生活上還是在創(chuàng)作上，他都能真誠地影響和幫助別人。我還記得住一些他說過的話：“詩應(yīng)該用心來寫，也應(yīng)該投入更多的感覺?，F(xiàn)在詩概念和智性的成分太重，真正清新的有意味的作品太少。詩的深度我想應(yīng)該是情感的深度，而不應(yīng)該是思想的深度。后者應(yīng)該是哲學(xué)的事……談到生活，我覺得現(xiàn)在的生活太沉悶了，缺乏色彩，缺乏令人激動的事情。人都習慣了這樣活著，因為安全，保險。但生命的意義何在呢？”“詩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生活，或生命。如果詩不能使生命充實，只是博取名聲，其實也是沒用的。只有熱愛詩的人才用生命來寫。當然，也要用心生活，不管好壞?！?/p>

寫了這么多，或許讀者會以為張曙光真的是一個老夫子，其實不然。和他相熟的詩人?？嗽f他身上有孩子氣，然也。據(jù)我所知，他還是打游戲的高手，混跡英特網(wǎng)武林，連夜打通關(guān)，連升三十四級，成功加入一個幫會，成為精英分子。用他的話說，若不是虛擬世界也需要真實的金錢，怕混個副幫主沒有任何問題呢。